何小妹这关一通过,媒婆觉得这桩换亲婚事,算是敲定了,心里自然是美滋滋的,不仅双方都能落个好,个人能力那也是显而易见的,在十里八乡的媒婆界,今后也得挂到头牌。
男方家里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听了回复,都欢喜的不得了。有在场把关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开始朝回赶了。
就侄子那个歪瓜劣枣样,能配到这么好的姑娘,高兴还来不及呢,还能翻什么花?喜酒算是喝定了,就不跟着凑热闹了,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在场的每个人都认为何厚重那边,指定不会出岔子的。人家家庭条件这么好的一位姑娘,白白便宜了他这个穷光蛋,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大家都认为他应该满意,既然这样,他什么时候知道就不太重要了。就好像突然哪一天有个远房亲戚上门给你递根烟,说他后天结婚……话说到这里就行了,你唯一能说的就是:“哦,那恭喜了,到时候一定去喝喜酒。”
因为没有悬念,所以大家都把他给直接忽略了。他还蒙在鼓里,人家就开始着手定日子了。
不过还是媒婆想得周全,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对这件事情做了周密安排。
何小妹喝了人家的茶,辞了人家的留饭,就回来了。
哥哥从学校回家后,妹妹把他拽进堂屋,对他说:“东庄的王婶,今天上门来要给你介绍一个对象,听说是前庄队长家的闺女,家庭条件不错,人长的也好看,让你明天抽个空上门去看看,相个亲。”
哥哥听了,也很高兴,说:“怪不得今早上班路上,老听有喜鹊叫,原来是有好事呀!”
妹妹噗嗤一笑,拿指头点他的额头,道:“瞧把你美的!”
哥哥也跟着傻呵呵的笑,可是一会儿又挠头,道:“明天要上工,每次都是从早到晚干上一整天,哪有时间上门啊?”
妹妹又点他的头训他道:“傻瓜!榆木脑袋!是上工重要还是相亲重要啊?你去跟队长一说,我就不信他还能下得了口拦你不成!”
哥哥像是开了窍,接着笑,笑中带有几分不好意思。
第二天,妹妹把他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鞋是新布鞋,妹妹前两天刚做好的,今天第一次穿,褂子和裤子还是昨天穿去上班的那件,不过昨晚已经脱下来让妹妹拿去仔细的洗了一遍,好在夜里风大,衣服挂在院子里的晾绳上一夜就干了。袜子有点尴尬,家里没有一只不带洞的,好在洞都是在脚底,穿在脚上只要不脱鞋别人也看不出来。头发是上个星期刚剪的,今早起来又洗了一遍,用梳子梳成三七开小分头,刷过牙后又用光胡刀净了面,擦了雪花膏。
一切打扮停当,兄妹俩就在家坐等媒婆上门领路。
等了一上午,媒婆也没来,哥哥倒是无所谓,妹妹却是坐卧不安,嘴里不停念叨,抱怨媒婆不该耍她。
吃过午饭,媒婆才姗姗来迟。
妹妹见了,心想你这个老滑婆,真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说得好好的上午过来的,结果到现在才来,害得我们兄妹俩一上午在家哪也没去,什么也没干,就等你了,看你有什么说道!
媒婆见了兄妹俩,连声告罪道:“真对不起,上午家里有事耽搁了,不过好事多磨,现在去,说不定事情就成了。”
哥哥听了,信以为真,说:“你看王婶家里这么忙,还要抽出时间为我的事专程跑一趟,感谢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怪罪呢!”
妹妹听了,满腹狐疑,但还指望着她办事呢,只得接过哥哥话茬跟着恭维道:“俺哥你就瞧好吧,只要王婶出面,还没有说不成的媒!”
王媒婆听了,脸上笑开了花,随即谦虚地说:“还是丫头了解我,事在人为,这是肯定的,不过话也不能说得太满了,满招损,谦受益嘛!”
顿了一下,道:“那什么,我们走吧,让女方坐家等我们不太像话!”
路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女方的爸爸非常客气,见了面就按着他的手,不让他掏九分钱一包的“小丰收”,随即拿出两毛六一包的“玫瑰”,说:“到了我家里,就抽我的!”
落座,上茶,抽烟。队长爸爸叫来女儿,示意她坐到自己身旁,看她一眼,转身对何厚重介绍道:“贾妮,我女儿。”
何厚重顺着话音看了贾妮一眼,大脸盘有模有样的,心里就痒痒了。
队长爸爸接着说:“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视为掌上明珠,天天捧在手心,略为娇惯了些……”
女儿坐不住了,白了爸爸一眼,“哎哟,爸!说什么呢!”
爸爸连忙陪笑道:“好了好了,不说你了。”
喝了口茶,顿一下,看向何厚重,道:“你的家庭我也了解,条件不算好,但我佩服你父母的为人,他们的儿女品行,那也不可能差,所以将女儿托付给你,我还是比较放心的。”
转向媒婆,接着道:“王大姐,你说我说的可在理?”
王媒婆连忙点头,“大兄弟,你的话正说到我心坎上去了,天可怜见这么好的一双儿女,父母早早都不在了,现在都出落成人了,你说我们乡里乡亲的再不帮一把,让他们各自都能成家立业,我们于心何忍呢?你说!”
爸爸听了,猛吸一口烟,半天才吐出烟来,点点头,心情沉重。
女儿听了,欲言又止,最终没开口。
兄妹俩听了,感动地差点落泪。
一时间屋子里静得可听见落针声。最后还是哥哥开口,打破了沉默。
“婶,叔,你们都是为我好,我也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汉,你们的恩情我记下了,我先表个态,贾妮到我家,我会像照顾俺妹那样照顾她,如论何时何地,无论丑了病了,我都会照顾她一辈子,永远不离不弃!”
妹妹见哥哥把话说得这么满,虽然同坐一个沙发,但也不好直接打断他,就用手指头去戳他的腿,可是哥哥嘴快,已经说完,已经覆水难收。
何厚重的话显然对队长女儿刺激不小,只见她随即对何厚重翻脸道:“谁丑了?谁病了?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气死我了!”
说完就见她嘴唇青紫,然后浑身抽搐,接着“咕咚”一声向前栽倒在地,口吐白沫,不醒人事。
这一出可把兄妹俩吓坏了,尤其是哥哥何厚重,看来这下真把人给气死喽!于是一边自责一边连忙上前去扶人,谁知他刚伸手就被队长爸爸给挡了回去。
队长爸爸尴尬地笑了笑,道:“没事,没事,都是平时惯坏了,这会儿竟然能气成这个样子。说完就对里屋喊,贾妮妈,快来扶孩子去西屋休息!”
贾妮妈长得五大三粗,正坐在里屋支着耳朵听着堂屋众人的对话,听到叫喊跟手就出来了,对众人笑了笑,回绝了众人的好意帮忙,一个人连拖带拽的把女儿给架出了屋,出屋后小声嘀咕一句道:“早晨已经犯过一次,这怎么又犯了?”
尽管声音不大,但妹妹何厚婷坐在靠近门的地方,离的近,所以听的真真的。
又听贾妮妈在门外头喊道:“贾贝啊,快过来搭把手!”
这次声音很大,贾贝还没来,何厚重已经起身朝门外去了。刚出了门就见院门外头跑进来一个一脸麻子的瘸子,刚进院门就嚷嚷开了。
“俺妹的羊角风又发作啦?”
哥哥何厚重正准备上前搭把手,听了这话,呆在原地傻眼了。
贾队长从屋里出来狠狠瞪了自己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一眼,然后满脸带笑的把何厚重请进了堂屋。
落座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哎!事已至此,我也没必要瞒着你了,其实我这闺女哪样都好,就是有这么个怪病,寻医问药这么多年,依然没能治好,我们做父母的,每次看她发作遭罪,那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我们也有把年纪了,如果可以代替,我希望遭罪的是我,而不是她,必竟她还很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啊!”
何厚重听了,掏出他的“小丰收”,抽出一根香烟,点着火自顾自地抽了起来。烟抽到一半,他掐了烟,不抽了,将半截烟往面前茶几上烟灰缸里一丢,抬起头,看着正闷着头抽烟的贾队长,说:“我是男人,刚才说的话依然作数,无论丑了病了,俺都会照顾她一辈子。”
队长和媒婆听了,纷纷抬头看他,齐声问道:“你——不后悔?”
何厚重摇摇头,坚定地说:“不后悔!”
“你不后悔我后悔!哥,咱们走!”妹妹何厚婷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拉起哥哥就要向外走。
哥哥挣脱妹妹的手,坐着没动,正色道:“俺妹,做人要言出必行,我的事你就别管了。”
妹妹见哥哥一意孤行,心里急得不行,就把矛头指向了媒婆,也不叫王婶了,想到她有个胖墩儿子,就说:“胖墩妈,都是你做的好事!我说怎么早晨坐家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感情这边出了状况!这回瞒不过去了,看你怎么说!”
媒婆胖墩妈见何小妹两眼凶巴巴地瞪着自己,浑身上下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但她毕竟是场面上的人,立马调整好心态,解释道:“我说姑娘,你怎么这样说你王婶呢,我这不也才刚知道的嘛!再说,你哥都已经表态了,你也就别再跟着掺合了。”
何小妹也不是凡人,抢白道:“你说的,我不掺合了,行,俺哥今后就在这边过了我也不管了,只希望你不要再来烦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王媒婆也没什么好捂着了,反击道:“说好是换亲的,人家条件这么好,先前你也同意了的,这会儿可不能反悔!”
“不行吗?哦,对了,我记得你也有一双儿女的,都还没成亲,人家这么好的条件,你怎么不换啊?”
“我、我、我儿子还小,才十八,闺女又太大,他们不般配!”
“怎么不般配了?你儿子胖墩18,贾妮21,你闺女胖妞25,贾贝22,都是女比男大3岁,‘女大三,抱金砖’嘛!你在这儿和贾队长好好商量一下,这个金砖,到底该怎么来抱!哥,咱们走!”
何小妹一说完,就拉着一头雾水的哥哥何厚重走了,只留下王媒婆与贾队长坐在那里,大眼对小眼,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