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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婆打量王爱梅引起了何厚重对她的注意,他也开始打量她。
只见这位摆摊子的老太婆一身素装,朴实无华,长的相对瘦小,满脸风尘,一看就是长期风吹日晒赶场子卖货留下的岁月磨痕。这些体貌特征,摆摊的贩子中上了岁数的,大都如此,何厚重看过之后可能就忘了。真正引起他注意的,是她的瓜子脸型,她的翘翘的鼻子,她的大眼和柳眉,无一不像一个人,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蹲在地上正在挑选铝勺子的媳妇王爱梅。
“你们、你们是一起的?”老太婆见何厚重盯着她看,便笑着问他。
何厚重点点头,指着蹲在地上挑勺子的王爱梅,说道:“她是我媳妇。”
王爱梅听他俩对话,拿了一把铝勺从地上站了起来,何厚重又指指卖勺子的大娘,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地对媳妇说道:“爱梅你看看,你跟大娘长得是不是很像啊?”
王爱梅站起来后,与大娘面对面,两个人看对方都看的真真的。
“还别说,真的很像,我要是与大娘走在一起,别人不知道底细的,还以为我们是母女呢!”王爱梅赞同地说道。
何厚重见媳妇说完笑了,也跟着笑了。
大娘没有笑,她正色问道:“姑娘,大娘问你个事儿,荷塘村有个小王庄你知道吗?”
“知道,大娘,俺娘家就在小王庄。”
“哦。”大娘点点头,“姑娘,方便告诉大娘你的年龄吗?”
“24。”
“周岁虚岁?”
“虚岁。”王爱梅边回答,边对大娘扬了扬手中勺子,“大娘,这把勺子几个钱?”
“不、不要钱……孩子,这把勺子,大娘送给你了,铲子也拿一把吧!”大娘说着说着,眼角竟然湿润了,任她一再掩饰,站在对面的王爱梅还是注意到了。
王爱梅觉得大娘身上有故事,看着她,没说话,倒是何厚重接过来说:“那怎么行呢,你这都是有本钱的,我们跟你非亲非故的,哪能不要钱呢?”说完就要去掏钱包。
王爱梅用胳膊肘捣了一下丈夫,对大娘说:“大娘,你这是怎么啦?”
大娘忙掏出手巾擦了擦眼角,接着问道:“闺女,你的左脚面上靠近大脚趾的地方有没有长着一颗黑痣?”
王爱梅点点头,心中一动,不由问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大娘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一把攥住王爱梅的一只手,一下子就哭了,边哭边说道:“闺女,我是你的亲妈呀……这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事发突然,王爱梅与何厚重都愣在当场,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啊?你左脚脚面上真的有痣呀?”何厚重问出了一句很没技术含量的话。
听了丈夫的问话,王爱梅这才醒过神来,一边拿眼睛瞪丈夫,一边对丈夫吼道:“你不是经常给我洗脚的嘛,怎么,没看见呀?”
“哪个人身上没长几颗痣?有几个会在意的?”何厚重挠挠头,不明就里地解释道。
……
王爱梅初到王家时才3岁,只记得刚进王家时自己哭了好几天,此外什么都不记得了。正真记事后,庄子上有人说她是抱养的,她自己也有点印象,就向养父求证此事。
养父老实,觉得没必要瞒着她,就承认了。他告诉养女:她生父死了,家里穷,孩子多,又有生病的,生母没办法,才将她送的人。
这事不知怎的让养母知道了,就跟王爱梅说了另一个版本,说她亲生父母双亡,遗下她一个女儿无人顾照,她听说了,出于好心才将她抱回来抚养的。
大概养母给养父施加了压,养父后来也改了口,说自己原来那些话是骗她的,养母说的才是真的。她见养父说的坚决,也就相信了。
现在赶集逛街买东西,摆摊卖铝勺、铝铲的大娘竟然认自己是她的亲生骨肉,王爱梅听后怎么不震惊?长相跟第一问,还不能说明什么,大娘的第三问,第三次求证,让她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位大娘,很可能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脚面上的痣,养父养母都不见得知道,丈夫何厚重还给自己洗过脚,都不记得,而这位与自己素未谋面的大娘却记得清清楚楚,除了亲生母亲,还会是谁?
母亲因生活所迫,在将女儿送人之前,对女儿看了又看,记下了女儿身上每一处特点,不为别的,只希望以后条件好时便于相认。
这些王爱梅本该想到的,可是她没时间往这方面想,她觉得很委屈,母亲当年不要自己,这让她对这位很可能是自己亲生母亲的大娘激动不起来,甚至还有点气愤。
“大娘你把手松开,我不是你闺女,也没有你这个妈,我看你是认错人了。”王爱梅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此举大大出乎丈夫何厚重的意料。
大娘正在为终于找到亲生骨肉而激动而流泪,没曾想人家不认她,还跟她甩脸子,攥王爱梅的手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愣在原地,看她表情,很是不解。
王爱梅趁势手一抽,将另一只手里拿着的铝勺往摊子上一摔,扭头就走,边走边喊:“厚重,我们走!”
何厚重小声地对大娘说道:“何塘村小何庄……”指指自己,接着道,“何厚重……”说完就跑去追媳妇。
王爱梅很生气。
生母当年为什么要将自己送人,让她受尽委屈。
二十年过去了,王母为什么不来找自己。
她不知道,生母肯定知道。她委屈,她恨生母,没给她留下解释的时间,就跑开了。
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