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山见那白额巨虎扑到石台上,恶狠狠盯着柳玉竹,作势欲扑,心中震惊的同时,却毫不犹豫随着柳玉竹站在了石台上。
那巨虎虽然吓人,但沈流山心中却并不十分恐惧。他本是一个落魄将死的少年,幸而被柳玉竹搭救,好不容易有了家人,又怎可能眼睁睁看着柳玉竹遇险?所以他心中几乎没有丝毫迟疑,就跳到了石台上,跟柳玉竹站在一起,双目紧紧瞪着那头巨虎,拳头也握的紧紧的。
此时说不紧张,那倒是假话。沈流山虽然四处流浪了不少时间,但也从未遇到过如此惊险的事情。那巨虎看到沈流山也跟了过来,巨口一张,又是一身大吼,口中传来剧烈的腥气,利齿间隐约可见一些血肉,显然是刚吃过其他野物。
柳玉竹看沈流山也跟了过来,不由大急,道:“流山,你还不快走,跟过来做什么?”话语中颇为焦急。
沈流山却没有回答。此时他精神高度集中,这巨虎如此巨大,加上浑身血腥气,简直气势迫人,让人心惊胆寒。他全力聚集精神之下,竟然连说话的精力也没有了!而柳玉竹也一脸紧张,时而看看沈流山,时而又与那巨虎四目相对,浑身绷得紧紧的,生怕这巨虎果真一扑而上。
“这巨虎乃是大坝山上的王,也不知在这山上呆了多长时间,上次遇到它,险些就没有逃脱。没想到,我小心再小心,居然还是遇到了。最糟糕的是,流山也在我身旁,却还不肯走……”柳玉竹焦急想道。
“流山,你快些走!这老虎不敢吃我的,你若不走,我也难以脱身!”柳玉竹轻声道,生怕激怒了那白额巨虎。
沈流山神情稍缓,竭力稳住精神,仔细看那巨虎。果然,那巨虎虽然声声怒吼,但却始终没有扑过来,似乎没有吃两人的心思。
“莫非这巨虎刚吃饱?但它又拦住我们,到底是为何?若是现在我跟姐姐离开,不知这巨虎会作何举动……”沈流山想到这里,便对柳玉竹小声说道:“姐姐,这老虎可能真的不想吃我们,不如我们现在就走,看这巨虎会不会追来。”
柳玉竹正不知如何是好,听了沈流山的话,倒也起了心思。点了点头,她便轻轻挪动手脚,朝后退去。谁知她身形刚动,那巨虎大吼一声,竟然一跃而起,朝她身上扑来。
“不好!”沈流山脑中轰隆一声巨响,来不及多想,一把拉住柳玉竹,便往旁边闪避。但柳玉竹反应却是奇快无比,他手还未伸出,柳玉竹已将他手臂扯住!
“快走!”柳玉竹拉住了沈流山,身形急退,眨眼间便跃出十几米距离,居然比山间的野兔更灵活数倍。
沈流山被柳玉竹拉住,拼命挪动脚步,也顾不得山间路险,迅速朝山下逃窜!那巨虎则连连怒吼,在后面紧追不舍,没过多大一会,便又将两人拦住。柳玉竹速度虽快,但这巨虎竟比她还要快上几分!
“嗷呜!~嗷呜!~……”
巨虎张着血盆大口,不住吼着,但就同方才一样,并不扑向两人,竟好像有些打招呼的味道。两人无法,只得停了下来,眼看着那巨虎不断大吼,却想不出办法来。
柳玉竹方才急速狂奔,腰间挂着的竹笛不小心落在地上,正要弯腰去捡,那巨虎忽然窜起,用一只巨爪按住了那竹笛。柳玉竹一惊,还未多想,巨虎却又用巨爪将竹笛拨到柳玉竹身前,低声嘶吼起来。这下,倒不是如同方才一样,那么巨大吓人的吼声了。
柳玉竹灵机一动,猛然间醒悟过来。
“原来这畜生是想听我的笛声?难怪第一次上大坝山的时候,刚刚吹笛,就将它引来。后来我每次都故意躲避,谁想这次还是被它截住了。”
想到这里,柳玉竹便将竹笛放在嘴边。那巨虎见柳玉竹动作,仰天大吼,似在欢呼一般,更用前爪不住拍打地面,浑身皮毛抖动不停,好似一层黑白相间的波浪。
“果然如此,这巨虎是真的想听我吹这竹笛……”柳玉竹心中有了计较,便拿起竹笛吹奏起来。没吹上两句,那巨虎便不再怒吼连连,彻底安静下来。一双巨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巨大的脑袋也伏在两只前爪上,安详的好像一只大猫。
沈流山这时也回过神来,心里想道:“原来这巨虎是追着姐姐的笛声来的……姐姐这本事也不知道在哪里学的,竟然连这种庞然大物也弄了过来……”
危险终于解除,沈流山也放下心来,索性便在一旁,与那巨虎一起听着柳玉竹的笛声。他在流浪途中,也曾听过别人吹奏乐器,但不管是谁人演奏的,都无法与柳玉竹的笛声相比。那笛声悠扬动听,宛如仙乐,令人难以忘怀。
但这次,他却留了个心眼,不再让自己完全沉浸在笛声中了……
柳玉竹吹奏了好一会,那巨虎安安静静,丝毫没有动作,一双巨眼也闭了起来,好像睡着了一般。她缓了口气,将竹笛缓缓放到腰间,对沈流山说道:“流山,我们快些走。等这畜生醒来,恐怕想走就难了。”
沈流山连忙点头,柳玉竹一把拉住他,迅速沿着小路朝山下跑去,一路上沈流山好几次差点踩空,却都被她拉住。
两人跑出数百米,才听到身后声声巨吼,显然那巨虎终于醒来,发觉柳玉竹已经逃跑,是以大怒连连。巨虎吼声传出,两人只听得身边丛林中不住传来鸟兽飞奔的声音,显然都被那巨虎吼声吓住。
等跑回家中,沈流山已经气喘吁吁,险些接不上气来。但柳玉竹却是神色如常,只是脸上微微有些红晕,额头上也多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显然并未觉得如何疲累。
“姐姐,你真的好厉害。我看就是那些狐狸野兔,也追姐姐不上。可惜,那头老虎真的太快了,身形又大,真是可怕……”沈流山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柳玉竹说道。
“嗯。不过这次我也有了对付这畜生的办法,下次便不会惧怕它了……”柳玉竹说道,面上露出一丝笑容,似乎对刚才两人遇险并未放在心上。
两人相视苦笑一声,打开了房门,并肩走了进去。这次死里逃生,沈流山当时心中虽紧张万分,但如今想来却也觉得自己经过这次事情,以后若是再碰上便不会那么紧张了。他悟性颇高,有了一次经验教训,便能快速成长起来。
沈流山与柳玉竹,石钟海三人所住的茅屋,都是用泥砖砌成,上面铺着一些稻草之类。外面小院,堆放着一些木材家具。房间共有三个,中间的房间,作为平时吃饭所用,两侧房间分别为三人的住所。两人开门走进那中间房间里,柳玉竹四处一望,却没有发现石钟海的身影,脸色突然大变,飞快扑进了他们两人平时所住的房间里去。
“钟海!……”
沈流山听到姐姐在里面惊叫一声,知道事情不好,连忙也跟了过去。等刚进门,只见石钟海伏在一张桌子上,呼吸粗重,两眼血红,不知瞅向何方,浑身青筋根根崩出,牙关咬的紧紧的,一丝丝血迹正从眼中口中流出,身体也在不住颤抖,形状分外可怖,简直不似人类!
“大哥,你怎么了?!”沈流山也慌了神,连忙扑上前去,仔细查看,但他既非大夫,也从来没有类似经验,又怎能看得出什么?
方才刚刚遇险回来,没想到刚刚到家,却又发觉石钟海出了状况,沈流山一时不禁六神无主起来,一直绷紧的神经,如今又遇到这种事情,心中的焦虑可想而知,出了一身大汗。
但如今却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他心中焦急,却又无计可施,只能看着柳玉竹不停在石钟海耳边轻声念着:“钟海,钟海,你快些醒来啊……玉竹回来了,你不要吓玉竹好不好……”一边说着,一边流着眼泪。
沈流山眼见平日里说说笑笑的姐姐如今伤心的模样,又见她百般呼喊,大哥却始终保持那副模样,心中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姐姐,大哥到底是怎么了?我们不如去找大夫好好看一下……”沈流山心中着急,连声说道。
柳玉竹却不答话,只是一直轻声呼唤着,眼泪流个不停。过了好一会,石钟海才终于醒转过来,口中悠悠叫道:“玉竹,原来你回来了,我……我差点就……”刚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双眼闭上,人似乎真的昏迷了过去,但眼角口角的鲜血却还在,让人不由心中发寒。
柳玉竹见石钟海昏睡过去,似乎松了口气,将他小心抱起,放在床上。石钟海身形魁梧,柳玉竹身材却比较娇小,但她将石钟海抱在怀里,却好像丝毫不费力。做完这些之后,她方才回过头来,对沈流山轻声说道:
“没事了,流山,你大哥这是老毛病了……现在已经没事了……等他好好睡一觉,醒来便好了……”
柳玉竹看了一眼沈流山,话语也有些吞吞吐吐,好像还有什么心事。沈流山小声问道:“姐姐,大哥为何会有这种怪病?真的睡一觉就会好转吗?”
柳玉竹轻轻点头,坐在床边,用手轻轻拂去石钟海额头上的汗珠。石钟海方才发病,全身青筋暴出,血脉涌动,眼睛和口边都流出血丝,头上也早是一层汗水。但他这时昏睡过去,除了口角眼角的血渍之外,倒是显得比较平静,呼吸也放缓了下来。
沈流山拿来一条湿毛巾,将石钟海身上血渍擦干净,又看看房内,都是乱七八糟的景象。石钟海刚才趴的那张木桌,四条桌腿深深陷进地面之中,足有几尺,可见当时石钟海虽只是伏在桌上,但全身力量却是何等强大!房中本来好几张小木凳,都是用坚实的枣木做成,此时却有两三张木凳齐中断折,被丢在一旁。他一边小心收拾,一边心中却不由得暗自有些心惊。
在沈流山的记忆中,他原先并不生活在这个世界里,对之前的生活,也几乎没有什么印象,甚至自己的年龄,也只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大概是在十五岁上下,但对一些基本常识,却也是知道的。更何况,他也曾流浪数月之久,就算以前的生活完全空白,在那数月时间里,也算有了一些经历。
一个普通凡人,力量最多不过几百斤,至于上千斤的,那就算是天赋异禀,或是修习了某种武学,法术神通之类的了。石钟海仅仅伏在木桌上,竟将整张厚实坚硬的桌子压得下陷数尺,绝对可算是力气超出常人了。
沈流山自己的力气,估摸着就算是在普通凡人中,也不过是中下游。因为四处流浪,缺吃少穿,亏空了体质,再加上他如今还并不算成人,仍旧在长身体的时候,所以这也算正常。可柳玉竹和石钟海两人,只是显露出来的力量,就已经远远超出了常人。
沈流山如今还记得,当时在大坝山上,柳玉竹拉着他一路狂奔,速度何其快!柳玉竹的身形,比沈流山还要小一些,但就算如此,沈流山仍然觉得,在路上奔跑的时候,他基本上都没有使出什么力气,只是被拉着不停挪动双腿罢了!甚至有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被拉的双脚都悬空,无处使力,险些栽倒。而石钟海平时一直呆在家里,看来老实木讷,可谁知道,他竟也是一个如此有力的汉子!
只是看这木桌下陷的程度,沈流山就敢断定,石钟海的力气,最少也在千斤以上!要知道,这房中的地面,虽不是像那些大户人家,用质量上层的石块铺成,但据柳玉竹曾说,也是当初两人从附近找来碎石,加上一些泥水,浇固在一起后,再用大石密密的一寸寸砸出来的。他们所修筑的房子,紧靠着大坝山山脚,若是遇到洪水,便是首当其冲。若是胡弄一气,虽然省事,但到头来却还是要重新修筑。所以柳玉竹和石钟海当初也是花了不少功夫,虽然没有好的材料,但也颇为尽心尽力。
但是,花费了不少心血才弄得如此坚实的地面,却被石钟海轻易的压出了好几个小洞。沈流山看着那张木桌,皱了皱眉头,便走上前去,双手抓住桌面四周,用力一提,那木桌却纹丝未动。他费了好半天劲,憋得满脸通红,却还是没有办法,只好用眼睛看了看柳玉竹,脸上也有些羞愧。
他年纪虽然不大,但心中也一直把自己当成是个男子汉。眼看自己的姐姐和大哥两人都不一般,自己却如此弱小,不禁觉得有些难受。
柳玉竹似乎看出了沈流山的想法,只是笑了笑,走了过来。
“来,流山,你抓住那边的桌角,我抓住这边,我们一起用力。”柳玉竹说道。
沈流山点点头,两人一起使力,“嗨”的一声,才终于将桌子提了起来。但就算如此,沈流山也感觉一阵虚脱,感觉好像把全身的力气都使完了。看看地上那四个小洞,都歪向了柳玉竹那一边,沈流山顿时明白,自己的力气,就算再大上一倍,也未必能将这桌子提起。刚才那一瞬,主要还是柳玉竹在使力,他不过是帮了下手而已。
想到这里,他心中更是郁郁。
“姐姐和大哥,都不是一般人啊……可惜,我却……唉,我在外面流浪那么久,从来没有人肯正眼瞧我,甚至险些死在外面,幸亏姐姐不嫌弃,把我救了回来,还把我当成弟弟看待。我如今终于有了家人,这也正是我想要的,但如果连什么忙也帮不上的话,那岂不是拖累了姐姐和大哥?从明天起,我也要想些办法,多做些事情,好为姐姐他们分忧。”
“姐姐不愿上山打猎,又不让大哥去。看来,是因为大哥有这怪病,姐姐放心不下。既然如此,还是让我来吧。我虽然现在力气小些,但多练练,就算比不上姐姐,总不会比其他的那些猎户差吧。”
沈流山暗暗下定了决心,等到晚饭的时候,就向柳玉竹再次提了出来。而柳玉竹这次,却是有些面色凝重,但也并未说不可。
“流山,你既然主意已定,姐姐也不好说什么。原本姐姐并不愿你冒险,但如今你大哥突然发病,姐姐心里也很担心。这样吧,现在家里还稍微有些余钱,姐姐明日去为你买副好些的弓箭,再将山上一些禁忌都告诉你,等过几日,你便跟着村里那些猎户们一起上山。那些猎户没有我这般的本事,通常都是凑在一起,很少单独行动。你跟着他们,多学学,等真正学会了,姐姐才许你单独上山,你一定要记得。”柳玉竹郑重说道。
沈流山问道:“姐姐,村里那些猎户,平时我们并未与他们打交道,这时候跟在人家后面,他们未必愿意吧?”
他当初流落到这村子里,被一些玩雪的小孩子发现,后来引来了几个村里的猎人,但却没人愿顾他的生死。沈流山虽然也知道这是人之常情,但心中也难免有些芥蒂。而且,正如他所说,柳玉竹一家虽然在村里住的时间已经不短,但却从未主动与其他人打交道,若是上门去求人家,人家却未必愿意呢。
柳玉竹却摇头道:“没事。那些猎户也是穷苦人出身,只要你不碍他们的事,他们也不会说什么。你若去找他们,就只管说,自己只想学学打猎的技艺,就算猎到了野物,也全部都分给他们,想必他们便不会拒绝了。”
沈流山只得点点头。他毕竟不懂的打猎,要多学学是一定的。但石钟海发病,柳玉竹必定要在旁照看,没有什么功夫来教他。如今,他也只有先听柳玉竹的,先去跟那些猎户“搭伙”。但柳玉竹说,打到猎物也要送给人家,沈流山却心里有些不愿了。
“若是靠他们的本事猎到的,送给他们也无妨。但若是我凭自己本事猎到,那怎能还送给他们?也罢,我就先依姐姐的,早些学会,到时候就和姐姐一样,单独上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