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衡又陷入了泥潭,一条救他的绳索不拉而断。万一钱掌柜真是假的...他越想越不敢想,忙说“还是算了吧!万一对方真是江湖好汉,来劫富济贫呢?我们岂不是错怪了好人?”“二当家说的是,那小的就不派人去了。”他转了转眼珠子。
桓衡又恢复成那个温和如斯的男子,他望着掌柜,“还有一事。”“什么事?但凭二当家吩咐。”“刚刚我有些失态,骂了钱掌柜,钱掌柜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
“二当家说什么呢?本就是小人的过错,是小人反应太慢,二当家骂得好!这样小人才能长个记性!”那掌柜一手挠着脑袋,竟有些不好意思,神情窘迫之极。
“那没什么事,钱掌柜就退下吧。”桓衡挥了挥手。
“是是,二当家刚刚吩咐的酒菜,我马上就叫伙计送来!”
桓衡看着他离去,悄悄地从袖中一个小匣子里取出了一根银针和一个药丸,他将药丸服下,而银针则小心地握在了手中,那银针不是普通的银针,它被桓衡抹了一种药液,有了这种药液,使银针测毒时更为灵敏准确。
“客官久等了,这是客官点的酒菜!”只见那小二利索的从呈盘里端出了一盘素炒青蒿,一碟莲子荷花糕,一盅龙井芋头羹,一盏腊梅瑞雪茶。
“好嘞客官,您要的春夏秋冬齐了!”那小二点头哈腰的比划着。
桓衡微笑着点点头,示意他出去。待那小二一走,他忙抽出手中的银针,将一个个菜品试了个遍,银针均为变色,但这也并不是说,就没有毒,因为世上有些毒药是银针试不出来的,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服下了一颗解毒丸,虽说不是没种毒都能解,但至少也确保了自身安全。验过之后,他这才拿起白玉筷箸,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公子,楼下有位客官让我送一碟艾蓉翠玉饼来给公子。”小二笑嘻嘻的,似在为这位漂亮的公子得了一碟免费的艾蓉饼感到高应。
“那那位客官人呢?”桓衡有些诧异。
“刚刚已经结账走了,这蝶艾蓉饼啊,还是那位客官亲自从蒸笼里端出来的呢!”小二一脸激动。
桓衡一惊,亲自端的?会不会有毒?“哦?那我还真是好福气,竟能让那位客官为我破费!”他面上一片喜悦,似在感谢那个未曾蒙面的客人。
“公子慢用,若有需要,您朝楼下喊一句,小的立马就上来。”小二弯腰,躬了一礼,便告退了。
桓衡又抽出了那根银针,原以为会有什么毒,不料却没有。他总感觉有什么不对,于是便将艾蓉饼一个一个夹进了另一个盘子。果然,在碟子的底部发现了一个很小的锦囊,他扯一看,里面竟有一张小笺:
“今日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请公子下月十五在朝歌城外的镜璃湖一聚。江清初。”笺上的字乃卫夫人小楷,清丽中透着隐隐的锋芒,桓衡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既大胆,又腼腆的真性情女子。
“原来是她。”他笑了,笑的有些单纯,甚至那单纯中,还带着小小的幸福。
夏日渐渐来了,白天仿佛被拉长了许多,夜晚也变得格外短暂。蝉声,蛙声,蚊嘶声,声声交织,吵得桓衡怎么也睡不着,干脆披了外衣到庭院中散步。
月上中天,柔柔的光泻成一池的清凉,莲花透着初绽的清香,借着微风,四处飘荡。树影斑驳又婆娑,好似个会跳舞的女人,扭动着水蛇一样的腰肢。树叶似乎被什么碰了一下,发出沙沙的响声。
“什么人?出来!”桓衡突然吼道,那人却并未现身,只是隔空回答“扶苏公子好兴致,大半夜不睡觉,到来散步,不怕被蚊虫叮咬吗?”声音还透着笑,温和无比。
“你究竟是谁?”桓衡听他叫着扶苏公子,暗叫不好,在江湖上,人们都知道他已退隐多年,而他竟然会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如此本事,会不会盗窃案有关?但那声音分明透着温和,不像是盗佞之流啊,索性决定引蛇出空。
“一个大男人,躲躲藏藏,可是有失风范啊!”桓衡负手而立,朗声说道。
“桓先生不用白费心思引我出来,我是不会现身的。”那个声音的主人似乎料到他会这样说,一句话脱口而出。
“哦?是吗?不知阁下深夜来访,有何事啊?”桓衡有些窘迫,但还是中期十足。
“递一封书信而已。”
话音刚落,一个物体便朝桓衡飞来,他腾身一转,脚尖朝那物体一点,瞬间那物体便被夹在了自己两指之间,原来是用宣纸折成的一个小笺。桓衡顿时心下大惊,此人身手好生了得,薄薄的宣纸也能被他施出如此强大的力量,此人功力定在自己之上,而且,他绝对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
“还请桓先生届时准时赴约啊,到时候,阁下就知道我是谁了,在下先告辞。”只听见树叶又沙沙的轻响了几下,却并未看见夜空中有他的任何影子。
“赴约?”桓衡有些诧异,连忙打开那个小笺。那个小笺十分精致,宣纸也是纸中上品的洛阳纸,那墨也透着很浓郁的荷香。“下月十五,戌时,在下在明京郊外三里外的松林里恭候先生的到来。先生一人前来便是,我保证先生的安全。”
竟然在明京,那可在公子的眼皮底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不对,下月十五,竟然和江姑娘约定是同一天,这是巧合?还是阴谋?桓衡躺在床上,彻夜未眠。
桓衡还是坐在昨天那个靠窗的位子,俯瞰朝歌市井百象。只见一群家奴打扮的人,围在一家布庄“街上那些人围在一起,是做什么?”他偏头问那小二。
“哦,公子还不知道吧,京兆尹大人下月十六,要摆席出嫁二位小姐,那些家奴是在给江家小姐挑布制嫁妆呢!江家大小姐江流宛,二小姐江清初可都是咱们朝歌赫赫有名的佳人哪,哎,奈何都要嫁给皇上,亲姐妹共侍一夫,这以后啊,还怎么相见呢?”小二摇着头,也在替江家小姐惋惜。
十六!十六!十六你就要嫁作人妇了,桓衡苦笑,那个只见了一面的女子,为何这般让他心疼,“清初,下月十五的约定,我怕是不能如期而至了,因为我还有,还有更重要的事,公子待我有知遇之恩,而我不能忘恩负义。对不起,清初。”桓衡的脸惨白,他喃喃的,是在忏悔,也是在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