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夏末秋初。天气愈发清凉了起来,树叶慢慢褪去那层浓绿,像被抽干了水分,颜色日益澄黄。
——千宓山庄。
“少主,有位公子自称是您的朋友,在门外求见呢。”李管家蹒跚的跑了进来,扣了扣疏影的门。
“我的朋友?莫非是宁然来了?你叫他在偏厅等着,顺便把我的天山雪珠沏两盏。”
疏影收拾完毕,才姗姗往偏厅走去。
“甄疏影甄大少主,你还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啊,你自己扳着指头算算,我都等了半个时辰了!这就是你们千宓山庄的待客之道么?”宁然摇着扇子,佯怒道。
“哦,小的给您陪个不是,鄙人事务繁忙,不周之处,还请海涵见谅。可以了吗?宁公子?”疏影看着他一脸的纨绔相,没好气道。
“开个玩笑而已,当真干什么?无事不登三宝殿哪,我真天找你,还确实有事要办。”
“又有事求我?先说出来让姑奶奶我听听,然后再考虑答不答应。”疏影捧着茶盏,轻轻吹了吹浮着的茶叶,一股清香之气瞬间溢满整个屋子,不禁又说“哎,天山雪珠这般的好茶,天下总共都没几两,如今管家居然还拿出来待你,我还真是心疼。”
“疏影你开什么玩笑?如此名贵的茶,你会让管家保管?你分明就是吩咐管家给我沏的,不好意思说,是不是?”宁然一脸的坏笑,俨然一个得逞的狐狸。
“好好好,是我吩咐管家的,看你一脸那得意样儿,好了好了,言归正传,说说你今日来此的目的。”
“疏影,你也知道还有三日,就是武林大会了,你是不是也该准备准备了?”宁然说的含蓄,听的连疏影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宁然,你什么意思啊?”疏影放下茶盏,这才正色道。
“我的意思是,武林大会要选出武林盟主,难道你对那个位子没有兴趣?”他这次倒是一针见血。
“当然有,谁会不感兴趣?只是,这江湖水深得很,就算坐上那个位子,也很难守住,再说了,武林同道这么多,岂是我说做就能坐的?”
“你也知道,我在江湖中暗中势力不少,可这总不能拿出手啊,所以,只要疏影你有那个意思,我绝对倾力支持你。”宁然拍拍胸膛,活脱脱的江湖豪侠模样。
“好啊,不过,你今天来,就跟我说这个?”疏影笑着,却掩盖不了内心的狐疑。
“当然,我本就是庙堂之人,因为少年之时没什么事做,才不得不答应父王发展暗部实力,明杞这几年虽然说生活富足,可明面上谁都知道,咱们明杞宁王府在跟朱弦千虑争第一强国的位子。我这一辈子,虽然对江湖生活无限向往,可是生在王家,却也是有心无力了,难得有你这个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朋友,能帮忙的就尽量帮一把了!谁叫我们是豪气干云的朋友呢?”宁然仰仰下颚,又抿了抿嘴唇,还真像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样子。
“哈哈哈哈!好你个宁然,这么有义气?都快要感动我了,要知道,从游历江湖起,除了花楹之外,我跟你就算最好的朋友了!”疏影的眼前暗浮着一层白雾,显然,心是被这家伙给烘热了。她那样的女子,没有亲密的姊妹兄弟,又没有娘亲,只有优秀的让人望而生畏的家庭,她渴望的,恐怕也只剩最可靠的友情了吧。
“唉唉唉!什么只有我与花楹两个朋友,诩之,对,那个诩之不算吗?”宁然摇摇手。
“他?你还提他?我那晚为了安抚你受挫的心灵,弃他于不顾,第二天再去找他,早已人去楼空了!哼,小心眼儿的家伙!,要不是因为你,他怎么会走?”不提诩之还好,这一提,疏影还是真的来气了。
“好好好,我向你道歉,行了吧?不过那个人怎么会跟青衣楼扯上关系?他看他身份好像挺神秘的!”宁然凑近她,小声说道。
“我也不知道,和他也算是比较特殊的萍水相逢罢了,他说他姓颜,面颜的颜,名聆,字诩之,具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几个字,我也不好多问,毕竟认识他具有偶然性。不过我跟他还算比较合得来,他琴音自不必说,你那晚也是听到了的。它的身份我查过,叫诩之的多,叫诩之会弹琴的也多,而且,我觉得诩之,可能是化名。”疏影眯着眼,掩盖住眸子里迸出的精光。
“那这就有猫腻了,你看,你知道他的名字,但不知道是哪几个字,这就说明他的来历可能有假,其次,你们认识具有偶然性,我猜,是他的琴音吸引你过去的,是不是?”疏影点点头,宁然又接着说,“那就对了,我听他琴音摄魂,可能就是看你朝这边来了,才开始抚琴的,那么这样,他就可以趁机接近你,至于目的嘛,你自己知道。”
“难道是甄氏和千宓的产业?那他倒可以明目张胆的夺去,又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宁然摇摇头,才接着说,“那晚你也看到了,他精通阵法,就连布阵都万无一失,可想而知,他这个人思虑周全,在你没来之前就知道你回来,这说明,他要么在你庄上有眼线,要么就会术法。”
“术法?”疏影惊叫出声,“可是整个大陆会术法的人少之又少,而且还大都分布在钟离,如今钟离已被朱弦给占取了,按理说,他就算报仇,也该找朝廷,或者朱弦,可他偏偏来了明杞,这于理不合啊?”疏影又摇摇头。
“这正是症结之所在啊,哎,这个人还真是个谜啊!”宁然起身,掸掸那雪白的袍子,“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回侯府,老往千宓山庄跑,又有人议论我和你关系特殊了!”
疏影点点头,“李管家,送客!”
“哎?我说你甄疏影,我好白容易在白天,大摇大摆的来见你,你还让管家送我,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宁然有些忿忿,一挥袍子,就要离开。
疏影见他好像是真的动气了,连忙跑上去,挽住他的胳膊,“好好好,我送你,李管家不用了,这位公子人家来头大,要你少主我亲自相送!”她笑眯眯得,暗暗讽了宁然一回。
“你千宓山庄还真是,待客之道极差不说,连送客都勉勉强强,要再这样,我下次可不来了啊!”
“不来就不来。”疏影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宁然提高声音,似是警告一般。
“没什么,没什么,宁公子,请。”疏影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没什么最好,哼!”他一甩衣袍,大步流星的朝门外走去。
疏影送走宁然,又坐回位子。“终于把这瘟神送走了。”她摇着头,赫然看见一条粉红色的手帕掉在侧门处,她走过去捡起,“这不是花楹的手帕吗?怎么会掉在这里?”她眼睛转了几转,把那手帕悄悄放在了自己的袖子里。
——杞侯府。
“公子,你回来了。”桓衡迎了上去。
“甄疏影随时都是一副大智若愚的样子,看着真是不顺眼。”宁然一把扔过外袍。
“公子去探甄疏影的口风,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当然关于那个人的事她都一概不知!她想明哲保身,我就偏不让!”宁然一脸的傲然。
“那关于武林大会呢?她又是什么态度?”
“她还确实有那个野心想当盟主,好啊,她想当,我就成全她!”宁然咬着字,皮笑又不笑。
“那公子打算怎样‘祝她一臂之力’?”
“你马上以我的名义写一封信,给现任的林盟主送去,信内就把千宓山庄的种种英雄事迹大概的表述表述,然后,再以我的地位给他施压,总之,让他在武林大会时以他的盟主身份推荐甄疏影,最好把甄疏影给内定了!明白吗?”
“桓衡明白,可是,过得了林盟主这关,那天下的江湖人又怎么办?而且,还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青衣楼,我们连对方的实力都摸不清,怎么敢确定甄疏影的盟主地位?”桓衡有些疑虑,或者说担心。
“甄疏影从师百家,武功自是上乘,江湖那些三脚猫还对付不了她,至于青衣楼,是绝对不会接受那个烫手山芋的,盟主之位虽说向来是有能者居之,但是摆明了只要白道中人,**中人被邀前去,只是做个陪衬而已。再说青衣楼犯下那么多事,当盟主多尴尬啊!”
“公子英明,那桓衡这就去写信给林盟主!”桓衡正准备告退。
“慢着,把我的和田玉也予他一块,我看他虽是盟主,暗地里却玩儿女人把钱花光了,现在他正是拮据之时,送金银太俗,给他块玉或许他还巴巴的感谢,说不定事情来的更顺利一些!”宁然脸上一脸的鄙夷,看来对这个盟主,也是多有厌恶。
待桓衡离去,宁然才慢慢抚着那光华名贵的扳指,眼望四周,“甄疏影,和我在朝歌争地盘,是没有用的!”他脸皮抽搐,浮满了冷笑。一抹粉雾状的东西飘然开来,原来,正是那玉扳指的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