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城惜
『若之前就知道结局,你会刻意去躲避吗?』
——题记
「即墨该隐历·994年12月18日」
有时候会情不自禁地想,自己为什么活得这么辛苦。
若是没有当年恶魔对土亦的厮杀,母亲没有去救人,没有遇见自己的父亲,以后自己也没当上隐士,是不是就会轻松一点,不必走在生死的边缘?
哦不,如果真的这样发展下去,可能也许就没有我呢。
七朔这样定定地想着,仿佛身下冰层传来的寒冷都跟她没有关系,就算肌肤感官都已经被冻得麻痹,小腿抽筋生疼也无动于衷。突然她坐起来,左手撑地,右手重重地往地上打了几拳,雪松石叮铃作响,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有点诡异。她指间的骨骼因为捏得过紧,霎时有了清脆的响声,更加重了这种感觉。但无论她如何发泄,冰层还是安然无恙,击打声越发微小,后来她索性停手,看着火焰在温度的压迫下燃烧殆尽。
“你够了吧,最早丧失信心的是你,现在我们都快死了,又制造吵死人的动静,不让我们好好休息,享受最后一点时光,是想让我们再分一点怜悯给你么?哈,要不就是觉得烦闷了,干脆想放弃最后一点希望,还想拉我们下水,我告诉你,别以为所有人都是围着你旋转的,没有你他们照样能活下去。”危薇的话语里带着蔑视与嘲讽,她眼眸里的颜色在冰块折射下显出一种妖惑的绿,“你要是想死,我可以帮你一把,因为我真的受够你了。”
桠托吃了一惊,在那个幽闭房间里危薇也曾经这样发狂一次,还打伤了始源师,他明白危薇的缚术已经被她听到的诡异声音提升到了怎样可怕的地步。
危薇手心里迸出坚韧的铁链,链上每个扣环都挂着尖锐的倒刺,恍若惊鸿向七朔击去,七朔想离开那里免被链子打中,但小腿的抽筋牵制住了她。
危薇见势不对,迅速调整方向,但铁链还是击中了七朔的右肩,倒刺迅速刺出,刹那间鲜血淋漓,她微微有点发慌,小心翼翼地关闭了倒刺,抽出铁链。“你怎么不躲?”她的语调有点颤抖,但很快便恢复了不可一世的模样,“不躲是为了向我们表演你的诚意吧,什么‘我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能让大家逃出去’、‘其实我一直是为大家着想的’之类的话,我听得多了,所以西零七朔小姐,你准备怎么解释呢?”
她攥着铁链的手一发力,未来得及抽出肩膀的铁链再次刺出倒刺,这次刺得更狠,直接穿透皮肉进入了空气,血沫飞扬着,溅到冰墙上,慢慢流了下来。
疼痛蔓延的瞬间,七朔突然想起了好多事情。
自己明明是个隐士,面对一只可能会战败的高等级黯灵时居然起了求和的年头,结果被打败了,还需要别人来救。
被呐卡树枝条差点害死,却觉得“只要没死就好了。”
知道自己的命运后就想着躲避,并从此一蹶不振。
一切的一切。
都是自己懦弱的性格。
那是从小就是在死亡的四周游荡的自己染上的,一辈子的祸根。
不过,为什么呢……
突然的不安,又是怎么回事……
肩膀传来的痛感几近让她昏厥,她努力撑着。她抓住锁链,手心被飞旋的倒刺刺得足以见骨,靠着迷离的意识,用最后一点力气的爆发拽出了它。
旁边的人这才醒悟过来,他们原以为只是危薇在闹性子,却没想到她真的会那样做,差一点点就让七朔整条右臂断裂。
“危薇你在干什么啊,七朔到底哪里惹到你了啊,”泫夕是最先跑去观察七朔伤势的人,她看到从七朔残破不堪的袖子里流出的血液与少量肉末,心里突然一阵发烫,脸瞬间就红了,“你到底想怎样,七朔的性格虽然不招你喜欢,但你也不能这样做啊!”她扶起七朔,用愤怒的眼神瞪着危薇。
“离她远一点!”七朔吼道,这是她最后想到的,突然产生的不安情绪的原因,她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她才是除了罔泽与伏晴,祁寒那里的第三个人。”
久违的对所有事物的怀疑心又出现了。
是啊,流瞳秋只是被夺走了一根呐卡树枝,并没有像罔泽他们一样帮助他完成某件事,对他言听计从,严格来说,并不算是听从祁寒命令的被他所控制的“仆人”。
但是,从一开始祁寒想拿走涅血开始,有她西零七朔的地方一定有危薇。他早已算好了,她被刺中后一定会先去找就近的隐士那里,流瞳秋也一定会带她去序魂阁与桠托危薇会合,因为流瞳秋也不知道第三个人是谁,所以他遵守与桠托的约定,先去找他们,之后一起去迦尔克。
为什么不是桠托?桠托与危薇出现的时间是一样的。
因为桠托进了序魂阁,在里面他根本料不到外面会有什么样的意外发生。
万一不小心出了什么事,他该如何向祁寒交代?
危薇眼皮乱颤,左手紧握,空气里尽是血沫的腥气。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要帮他啊,我只是想为姐姐讨个说法,你你你你还有你,你们都是该死的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姐姐,才没有想帮着恶魔,”危薇一时乱了方寸,她跪坐在地上极力辩解,眼球不安地左右望着,显得极度慌乱,“啊啊烦死了,反正你们都得死,都要死啊!”
突然她的两只手耷拉下来,勉强支撑起身体,指甲在冰面上狠狠地抠着,渴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为什么啊桠托,为什么当时不选我?为什么要选姐姐呢?”
铁链在她身边蔓延开来,绕成几个圈,将她圈在其中。铁链的温度骤然上升,炙热得如同刚刚从火中抽取的木炭,墨一样纯正的黑,裂缝中的鲜红如彼岸花般惨烈。
流瞳秋将铁链的温度稳定下来,这才注意到桠托表情的异样。
“怎么了桠托,她说什么选择不选择的?”
嘶嘶——
危薇的手抓着通红的铁链,突如其来的刺痛灼热感让她齿间摩擦发出轻微的响声,桠托心里大呼不妙,一伸手一道闪电打在她的手腕上,手掌瞬间抽筋,松开铁链滑到地上。冰面可以给烫伤的手心降温,她却轻蔑地笑了笑,自行翻转过来,手背着地,张开的手心里一片焦黑,“现在才知道心疼么?反正也来不及了。”
手掌皮肤已经烧焦脱落,神经却还是有感觉的,这赋予了她更深一层的痛苦。不过,她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