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清冷的光辉越来越亮,潺潺的水流仿佛就在近前,风黎纵步疾前,目光欣喜地就要触摸桃林。突然,视线飞转,急速往回跨越“嗵!”响亮的落水声,截断了风黎的喜悦。原来月华的尽头并非一片嫣艳的桃林,而是一岸垂直的水堤,突兀地截断了前路,使风黎干脆豪迈地大步跨进水中。
“哗”始一落水,风黎无语,这是乐极生悲的事了,哪里想到这清洌的水响是个迷人的陷阱。这些大自然布局的巧妙匠心,实在让人防不胜防,不过如今绿依情况未知,不是埋怨感叹的时候,赶紧找到出路是要紧。回头看那段垂直的水堤,硬生生地从水面拔高四五米,而且没有凹凸或者绳藤可以借力,想要原路返回已是不能,只有从其他地方想办法上岸。正在观思寻查,是否能借来其他出口,突地有淡淡的冰凉的幽香混着凌乱颠浮的水浪断断续续地浸袭过来,风黎闻之一怔,这哪里来的香气,似乎贴着水面而行,而且距离不能太远。回顾岸边,月华中银杏幽静高大,瘦骨嶙峋地杵着,仿佛垂垂将朽的老叟,在黑夜中默默地等待,闭目沉思,不发一声,冷漠无情,这些幽幽的清香,绝对与他们无关。
这些清冷的香气,使风黎神魂清洌冷静了不少,凝视着一圈圈荡开的水纹,这里的水泽似乎与那段桃花林那段相似,这些香气说不定就是那些清夭的花瓣飘落在水面的余馨。风黎沉思,这里应该是那条溪流下沿,那边还颇为湍急,这里的水面却极为和缓,凝聚成一个圆潭的形状,清冷的月华洒落下来,被一层一层的水浪截断,起起伏伏地照映着水潭四周。
等等!怎么回事!风黎目光向四周狂扫。
这里……没有出口!除了一个水源的进口,周围没有出口,被冷酷黑暗的水堤锁死。
水流到那里去了!
这是……一个水的葬地!水的坟墓!
这是?风黎看见源头那里漂下几片粉红的花瓣,在水纹荡起的月华的拱卫中,婷婷的像月夜的仙子出巡,刚一游至潭心,周围水纹仿佛叛变般轻轻一荡,仙躯突然猛地一沉,无声无息地消匿不见。
遭!
刚一想到这里,风黎猛觉自己已不知不觉被水浪推到了潭中央来,一股吸力突地从脚底传来,脚掌仿佛被一双手牢牢地钳固着,死命地往下拉,漩涡!!!靠!这看似平静的水面地下居然是一张森然的巨嘴冷漠地吞噬一切。风黎疯狂地向岸边靠去,尽量远离潭心,可是那种吸扯力并没有那么容易应付,这潭里的一切事物都在吞噬范围之内。
“咳!”风黎在挣扎中喝了一大口水,平静的水面被他手舞足蹈地掀起了惊波巨浪,彻底打破了水面的宁静,把月光清冷的光华溅得水里岸边到处都是,忽明忽暗的堤岸仿佛魔鬼狰狞的脸,用幸灾乐祸的眼光冷漠地旁观着他的挣扎。越是挣扎,水底的吸扯力越大,终于“咚!”他的整个身躯被彻底拉进了水里,不容他反抗,很快步入了那些花瓣的后尘。
水里清冷得有些惊人,对这溺水的人毫无怜悯之意。水面下,风黎终于见到了这些看似平静温顺的水的真面目,他们已经撕开了伪装,涌动着滔天的伟力,变得狰狞而残忍,把风黎疯狂地往下拖,越往下沉,风黎感觉到越接近这水疯狂的本源,仿佛间能见到一张黑洞般贪婪的大嘴疯狂往嘴里输送着事物。森森的寒气越透骨彻心,风黎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缩成一团,然而挣扎亦无用,他的动作在这股伟力面前显得那么的渺小与无力。水里不能呼吸,肺叶里储存的空气越来越少,心脏猛烈地跳动,拼命地往身体各部位输送营养,然而终是无用,大脑由于缺氧已经有些意识涣散,目光毫无焦距地扫视水里,依然还没到底。刚脱虎劫,又入狼窝,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这一死劫吗,少年求生的本能在这不可抗力的伟力面前变得有些阑珊,死就死吧,反正也没人喜欢我,只是可惜辜负了爷爷。他已经懒得挣扎,四肢舒张,任由水魔疯狂地抽打催促。
不知过了多久,水底深处他似乎听到了魔鬼得意的笑声,疯狂而残忍。然后是一声愤怒的咒骂,接着彻底失去了意识。
风语村。
青蔓间狭窄的小道上,老村长的双脚一前一后地拨开调皮地伸展出来的嫩枝。背着一把灰色的长弓和满满的一壶箭,手里提着两只灰斑的野兔,慢慢踱了回来。缓慢地爬上盘曲的木梯回到家中。家里的陈设极为简陋,两张铺着兽皮的床一左一右地列在屋子两边,中间是一方方形的小木桌,桌面已起了不小的裂纹,散着陈旧的味道,桌面上摆了些吃喝的用具,桌边零零散散地陈着几张藤制的木椅,看到老村长回来,摇摇晃晃地点头示意。老头把手里的兔和背上的弓放好,就近找寻个木椅坐了下来。屋里没有窗子,斜阳的余晖穿过半开的木门洒落进来,除了氤氲的红光蒸腾的地方,其余角落都显得有些昏暗,老头打量四周。“黎儿怎么还没回来?”雪白的眉毛往里皱了皱,“今天的测试早过了吧?”
“肯定又和禅家那个小丫头在一起。”“哎,这孩子也是命苦,从小就没一个相熟的人,也多亏了那丫头,管他的,任他们玩儿去吧”老头起身把门敞开,挪了个椅子对着门,半掩在斜阳中打盹。
刚过一会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和着木板的撞击声将老头吵醒,还未见人,就听到一阵焦急的男子声音传进来:“村长,我家丫头在你那里没?”
“嗯?是禅清?什么丫头?在我这里?”老头睁开眼来,就见到一个面貌清关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的身量挺拔矫健,龙行虎步走到了老头面前。
“呵呵,是禅清啊!怎么了,急什么?”老村长站起身来,把来人往旁边一引,“坐。”来人虽然情急,不过还是依言坐下。“村长,我家绿依跟你家风黎在一起没有,我特地过来看看,这么晚了还没回家?”
“呵呵,禅清急什么,小孩子好玩嘛,估计是去哪玩儿去了,这周围又没什么凶兽,管他们呢,玩累了自己就回来了。”老村长还是刚才那个椅子坐下,笑呵呵地安慰中年人。
“不是,村长,如果是平时,我也懒诶管他们了,可是我刚才出去打听,听人说,他们好像去了那个地方的方向?”禅清说道这里焦虑更甚,说到“那个地方”的时候,眉头紧凑,眼部肌肉不自然的收缩,眼瞳深处甚至能看见隐藏的恐惧。“村长,那里虽然平静了几十年,可是那里曾经让我记忆尤深呐,我一直对那里充满了不安。我们快去看看吧。”
“什么!”老村长听到这里,豁地从椅上站了起来,完全不似刚才的安详平和。“什么!他们去了那里!你听谁说的,确定吗?”
“我也不确定,不过风家那个小子和他们关系不错,测试结束的时候,他说注意过他们,两个人蹦蹦跳跳的,应该是去的那个方向没错!”禅清很快从怀疑转成了宁可信其有的态度。
“是吗?那你有没有叫人去找?”老村长极为严肃地看着禅清。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竟然微微有些紧张。
“……有,但是那个地方我没敢说,那里我不敢善做主张,所以特地来找您商量,看看能否叫人去帮忙。”禅清见到老村长的表情,一时有些怔住,不过还是很快回答道。
“那就好,”老村长似乎终于缓了口气,似乎大事已经解决,只剩下小事的模样。“那就好,那个地方还是尽量让人少去关注,让他们忘了最好,财富虽好,但是也要有命去花,那些小孩子更加不要引起他们的好奇心,,那些东西惹出来,祸害无穷,没有谁能够承受”
“我知道,可是村长,我家绿依还没找到啊?我们怎么办?”禅绿间老头送了口气的模样,似乎已经没他什么事的样子,顿时又急了。
“呵呵,不急,我记得你家那个小丫头好像有些馋嘴,他们两个去那边,肯定是她缠着黎儿去哪边逮兔子去了,应该没出什么事。不过既然现在还没回来,我们俩去看看。”老村长又恢复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行,那我们现在就动身。”禅清见老村长答应下来,终于松了口气。
“嗯,不过去那里还是小心点为妙,你先去准备些防身的东西,我也要准备点儿东西防身之用,我们石门柳那里会合。”
“好!”
然而,计划虽好,可是结果就真的如人所愿吗?上苍的恶习,一如他的癖好,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