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黎一遍又一遍地游走在走过的地方,试图寻回来时得那条路。经过一番垂死挣扎般的慌乱,一无所获后,于绝望中竟然奇迹般冷静下来,与其慌不择路地自乱方寸,还不如好好看看,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是什么东西在地窥视我,他胆气逐渐状了起来,竟然有心情在心里戏谑未知地窥视者。他不再慌不择路地乱窜,开始观测四方,寻找有利资源帮他指明方向。这里在高大的红青妖异的银杏叶之下,基本暗无天日,见不到任何可以利用的外在资源,除了树就是草,除了叶就是藤,森林该有的都有,方向该有的全无。像个迷宫一样任何一草一木在杂乱中仿佛又排列有方,都在尽职尽责地诱人迷惑,靠它们该是找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很久,依然一无所获,风黎经过了刚才那番起死回生般的经历,沉下心中不安的浮躁,耐心地在森林里转来转去,四处张望,脚下是绿草藤蔓,头上是银杏阴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靠不住,什么才是靠得住的呢,只有外来在,独立于森林之外的,才能摆脱这森林的桎梏封锁。
外来的……独立的……外来的……“等等!”外来的……这片叶的颜色,整个都变成了血液般的鲜红,鲜艳的红光晃得风黎把眼神立即躲开……这是……,风黎醍醐灌顶般的恍然,天啊……这是……阳光……这妖艳的红日辉光,是啊,还有阳光啊,怎么忘了呢,作为一个优秀的弓术者,追踪与辨别是最基础的功底,复杂的环境与凌乱的形式,本就是身为弓术者猎人的主战场,风黎一时的情乱意迷终于彻底恢复过来。
也实在是因为这鲜血般的红日长久的为虎作伥,助长了森林的妖异,导致风黎观察和思考时,一直都把他们捆绑在一起了。其实只要根据阳光斜射的角度,选定一个方向,笔直地朝前走,就绝不会再迷失方向。
方向明确,步履自然恒定不偏。半个时辰后,那种被窥视的紧张感突然又升高了起来,并且比以前更加强烈,更加真实,仿佛猛兽的獠牙就在几步之前的前方,再多走几步,就将投入野兽深口之中,被惨烈地撕碎,然后滚落进无尽的肚腹深渊。不过这次他已有准备,不再似刚才的慌乱,尽管紧张得心跳到桑眼,他依然恒定地向前走,植物的颜色已经再无一丝绿意,完全呈现出鲜红如血的色泽,诡异的叶脉仿佛血管一样把鲜血输进植物体内,仿佛刚刚生吃了一个活物,任何一个风吹草动的声音仿佛惊雷在耳边炸响,前行的脚步屡屡停留,胆战心惊地四周乱望,什么都没发生,又什么都有可能随时发生,不过还好,总算太阳依旧忠实,指引前方不变的方向。
突兀地,当风黎拨开眼前一丛兰草一样长叶形草丛时,一双噬人的猩红双眼仿佛灯笼般突兀地打进风黎眼瞳,嗜血、残暴、不可抵抗,当那束血光射进眼中,仿佛一只嗜血的魔鬼闯进灵魂,肆意地割裂、吞噬,疼痛苦楚比真正的脑袋被人划开尤甚万倍,痛苦难当却又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灵魂被撕裂而无能无力,渺小、无助、绝望,这种折磨比真正被人乱刀分尸还残忍百倍,至少分尸时你还可以因为疼痛而嘶喊,而这种折磨,甚至连嘶喊,也显得奢侈。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驻首呆立,大脑的记忆瞬间清空,贫乏回到如母胎里的婴儿,接着就是全面崩溃沦陷,最后彻底晕倒。
风黎醒过来的时候,红色的妖阳已停止了挣扎,收去了所有回光返照般火红的热情,安安静静地沉眠他乡去了,一轮弯月已高挂虚空,静静地把她淡淡的迷幻似梦的光辉挥洒寰宇,莹白如玉的清辉随着晓风轻扫风黎迷茫的脸庞。透过林叶分分合合的间隙,风黎望着头顶若隐若现的清月,满脑的迷惑难释“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死了吗……难道……这就是阴曹地府的摸样?”
风黎试着挣扎着站起来,“头好疼!”
“这不该是死了的样子。传说人死了,只剩下虚无缥缈的灵魂,已经远离肉体,是感觉不到肉体的头痛的,头好疼!原来人死了,也是会疼的,风黎感觉有些难受,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啊,我还有爷爷,爷爷是疼我的,我要报答他,还有小绿依,她也很好的,虽然有些调皮,其实一直也是很好的,不知道她知道我死了,会不会哭,会闹呢,我以前应该好好对她的,还有风历,还有葛老师。还有隔壁钟大叔……”思绪一下子漂了好远,风黎回过神来的时候,又是好一会儿过去了,恍恍惚惚的精神,终于清醒了过来,重新抬眼打量四周,“咦,这是银杏!前边,全是银杏!左边,右边,后面,全是银杏!还有这些兰草……这些好熟悉,这是……那片森林!我还在森林里!”,风黎一个激灵,一下子恍然了过来,“这是那片森林!我还没死!他们说的对,我真的还没死!”
风黎一个鲤鱼翻身,腾地一下子翻身站起来,看了看手上的弓,依然静静地坚实地躺在手心,摸了摸身后的箭壶,满满两壶箭,活动了一下身体,没有受伤,依然安然无恙,什么事都没发生,好像一场梦一样。不过既然是梦,为什么我会睡到这么晚呢,肯定真真实实地经历了什么,不过无论怎样,一切还得走出这片森林再说。风黎收拾好迷乱的情绪,开始寻找出去的路。
“不好!”风黎猛然感觉一个焦雷打在太阳穴,晃晃欲绝,“绿依!她还在那里!”
“她从来都不记得路,我不在,她肯定还没回去,她肯定会来找我!这么久过去了,她怎么样了?”风黎焦心如焚。
“就算没什么意外发生,这么久过去了,她手上除了一把短弓,什么都没有,连箭壶都背在他这里,饿,估计都会饿晕,况且她肯定会跑来找我,谁知道她又会跑去哪里,这隐月谷以前从没听长辈提起,肯定有什么原因,导致他们不愿提起或者根本没涉足过这里,”风黎突然想通为什么隐月谷离村相比起乱石溪那些地方,并不算远,以前却从未听说,不是他们长辈无知,而是他们过于自以为是,以为这里是他们俩独知的乐园,“这肯定也是为什么这些弧月兔大量移居这里的原因,这里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风黎一瞬间懊悔欲死。
“为什么自以为是的要带绿依来这里呢,真实该死!该死!”
“该死!,“绿依!绿依!”
“这该死的森林!”这一刻,风黎心中想到绿依平时那些狡黠的令他曾无数次头疼的眼神,想到她开心的调皮的叫风黎哥哥。想到那些狡猾但充满纯洁善良单纯的笑。一时间脑子里面乱成一团。
风黎疯狂地在树林里转了一阵,发现这些讨厌的林木,不再像白天那样迷宫似的扰人转圈,通过隐隐约约洒下来的月光,他非常轻易都辨认出这里他白天并没来过。
作为一名弓术者,各种环境下的生存适应测试必不可少,无论森林、雪地、草原、湖河……还是白昼、黑夜、雨林、风口……都要经过全面的训练,只有经历并通过这些训练,在这个兽族多于人族,强者征服弱者的魔靥大陆才会得来生存,生活的一线之机。风黎是这些训练学员中的佼佼者,无论哪项训练他都学得极为用心,他不同于其他孩子,有父母陪在身边长大,享尽了来自父母的呵护疼爱,他自小都是孤身一人,虽然有爷爷也百般疼他,但毕竟年事已高,而且还是从未有过孩子的男人,很多事想不到也做不到,所以从小一路行来,从懵懂到醒悟,风黎很多事都是在独自面临并承担,虽然有时难免有些偏激,却也使他有了其他孩子没有的成熟。
但是月光稀疏可数,实在不足以使他从这漆黑的林间完全辨明方向,捉瞎似的寻觅难以取得有效的回报,不过路依然要找,等待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弯弯掩掩的林间,风黎费力的拨开掩藏在黑夜中的林枝和草丛,借着偶尔从密叶间挣脱出来的月光,深一脚浅一脚朝前走,有时夜风从梢头呼啸而过,像一只巨掌替他拨开密林,时不时也能滚下一大篓清亮的光华,这也是风黎能大范围捕捉方向的唯一机会,但是夜风无常,这样的机会实在不易,很多时候,风黎都是靠弓术者的直觉在走,虽然离那些神一样的人物还遥不可期,不过风黎优于常人的弓术直觉在这漆黑如墨的夜里,确实帮了他的大忙。
时间随着细沙般的脚步声缓缓地流走,风黎也不知走了多远,回头一望夜色茫茫。无奈继续朝前。
又是一阵风力袭来,这次的风声显得尤其张狂,震得身旁人身粗的坚木簌簌发抖,风黎估摸着这次的月光肯定更加充足,一定要找到来时的那条路,记得那里的林木足够稀疏,完全能凭月光找到那片桃林。驻足下来,风黎谨慎地张望,睁着眼等待月华降临的地方。
“哗!”果然,左前方的树木整齐地一抖,哗的一声抖落下来大片的月光。“那里!”风黎赶忙朝前奔去,借着月华辉耀的一瞬,努力往林木稀疏的方向狂奔。
功夫不负有心人,借着几次大范围的腾跃,终于奔出了层层密密的茂林,步进了稀林细草的地方,前方传来嘻嘻昵昵的潺潺水流声,终于回来了!
风黎欣喜,朝前疾走,前方影影约约透出玉月的光华,风黎肯定那一定是月光投入那条溪流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