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萝见到赵凌,心里喜不自禁,但是脸上故意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等赵凌上了阁楼,也没有主动问候,仍旧靠着栏杆望着远处。小锦一见赵凌便笑咪咪地说:“世子可算是来了,赤姑娘都快相思成疾了!”赤萝一听,恼羞成怒地对小锦喊道:“你再胡说就休想我带你下山!”小锦做噤声状,小跑着下了楼,只留下赤萝跟赵凌两个人。
赵凌走到赤萝身边站着,赤萝的头刚好在赵凌的鼻尖处,赵凌能清楚地闻到她头发上的香味,不禁说道:“好香!”赤萝转身发现赵凌正闭着眼贴近自己,忙躲开,并装模作样地说:“世子莫要如此。”赵凌知道赤萝故意如此,也不恼,只说:“若是你不想我来,我即刻就走,只是下次不知道要何时才有空能上山了。”赤萝从来都不会耍小心眼小脾气,听赵凌这么一说,瞬间就把刚刚计划好的小情绪抛到了九霄云外,马上问:“为什么啊?”赵凌说:“皇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有得我忙了。”赤萝语气变软,弱弱地说:“那你还是别走了。”
赵凌站在原地不动,玩味地看着赤萝,赤萝挪着步子走到赵凌面前,说:“我昨天做了一个梦。”赵凌问:“什么梦?”赤萝说:“我梦见有人成亲,到处都是红色,红色的柱子、红色的灯笼、红色的轿子,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可是突然这些红色都变得越来越淡,最后竟然变成了白色。梦里,我哥在浓雾中一直喊我,还要我回去。”赤萝说到这里看着赵凌的眼睛,问道:“你说,这个梦是什么意思?”赵凌抚着赤萝的头发,说:“或许是因为你不想回去,就一直担心你哥来带你回去吧。”赤萝问:“那么梦见别人成亲呢?”赵凌笑着说:“你怎么知道是别人成亲呢?也许是你自己也不一定。”赤萝听赵凌这么一说,心跳骤然加快,脸也发烫,低着头问:“什么意思啊?”赵凌不回答,伸手拉住赤萝带她下了楼。
赵凌带赤萝来到了山顶附近的草地,此时正是黄昏时分,太阳只剩一半还露在天边,金色的光芒笼罩着大业城,赤萝跟赵凌也被染上了金光。赵凌指着山下的皇宫说:“你知道那里是皇宫吧。”赤萝点点头,赵凌接着说:“皇宫在大业城的中间,现在我们面对的是皇宫的正前方。凌云山在皇宫的西边,巴国在皇宫的南边,你把这些方位记清楚。”赤萝问:“你要我记这个做什么?”赵凌说:“你既然要在大业城住下去,不是应该熟悉大业城的一切吗?”赤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赵凌接着说:“皇宫的东南西北各有四个大型的宫门,每个宫门前都是通外城门的大道。大业城只有四个城门,皆有重兵把守,若是想要出城,必须经过城门。但是,我现在告诉你一个密道,就在凌云山半山腰最大的瀑布那里,有一个山洞,洞口有一块巨石。顺着那个山洞往里走,可以往南城门地下通过出城。”
赤萝疑惑地望着赵凌,她不明白赵凌为什么把密道这种事情都告诉她,赵凌也望着她,说:“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只要你一个人知道。”赤萝突然感受到了赵凌对她的重视,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她说:“我是不会有机会走那条密道的。你会一直跟着你,你从城门走,我也从城门走。”赵凌神情变得有些复杂,轻轻地搂住赤萝,然后说:“今天之后我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空来这里,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想去哪里都可以,就算要出城也没问题。”赤萝把头埋在赵凌的胸前,点头答应,然后说:“我就在这里等你。”
赵凌离开之后,赤萝还是和往常一样,遥思阁内一切都正常有序,山上虽然平静万分,但是山下却是暗流涌动。十月初一,梁国太子意外身亡。
太子出殡之日,大业城笼罩在一片苍白之中,太子灵柩从宫中运出,经过大业的主道,驶向城外北郊的皇陵。百姓们穿着素服沿路垂头跪拜,马蹄、车轮从他们面前行过,他们都是安分守己之人,对皇宫里的恩怨毫不知情,但是在皇帝病危之时太子却意外身亡,这样的巧合使他们不寒而栗,仿佛也闻到了风中漂浮着不安的气息。
太子的宫殿——阳明宫里一片哀戚,但是太子寝殿里却格外安静。太子妃高尚贞身着素白的孝服,头戴素锦簪花,脸色也格外苍白,远远看去就像一个白色的纸片人。她怀里抱着她刚刚半岁的孩子——皇孙赵承冕,这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还没有察觉自己的父亲已经与他天人永隔,他伸手玩弄自己母亲头上的簪花,不时发出懵懂的笑声。高尚青坐在高尚贞的旁边,不停地安慰着自己的长姐。而有着一把长须的丞相高德远此时正在不停地踱步,他失去了自己的乘龙快婿,还没来得及伤心,却要马上应对当前这紧张的局势。
高德远对高尚贞说:“贞儿,你现在还不能哭,现在的局面根本没时间让你哭!”高尚贞其实并未流泪,只是眼泪已干,她望着高德远,说:“爹,你要女儿怎么做?”高德远分析道:“你可知太子是如何出事的?”高尚贞说:“因为在朝上周大人进言要太子去法恩寺为皇上祈福以尽孝道。所以太子立即动身,但是在去的途中路过突遇山体崩塌,巨石滚滚而下······”说到这,她哽咽不已,不再说下去了。
高德远眯着眼睛,深沉地说:“你也知道,这必不是巧合。”高尚贞沉默,高尚青却开口道:“不是巧合?难道是有人故意杀害太子?”高德远说:“这话可不能随便说,你没有证据,现在这就只是一个意外。”高德远对高尚贞说:“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让皇上写下遗照,立承冕为储君,千万不能让别人有机可乘。”高尚贞看着自己父亲焦急的脸,虽然心里明白皇上病重无力照顾到承冕,但是她还是愿意为了承冕,也为了高家去试一试。
高尚青带着赵承冕来到华光殿,殿门口守着无数侍卫,他对门口的一个太监说:“请通传一声,太子妃来向皇上请安。”太监面无表情地说:“太后娘娘下令,无太后懿旨,任何人不得入内。”高尚贞已经料到了会这样,皇上并非太后孔玉仪之子,她怎么放弃这样一个大好机会不让自己的儿子建王爷得到皇位呢。高尚贞并没有再次要求,她带着赵承冕回到阳明殿,安顿好了孩子之后,她出了宫。
高尚贞出现在赵宣面前时,赵宣眉头皱了起来,他想不到这位太子妃在太子新丧时为何来找他。高尚青开门见山:“皇叔,贞儿有事相求。”赵宣吩咐下人都离开后,问:“太子妃有何事相求?”高尚贞说:“皇叔是个聪明人,贞儿也不傻。现在太子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让我们去面对这纷繁复杂的皇宫,贞儿知道凶多吉少。”赵宣说:“你可是高丞相的女儿,你娘家的权势可是不小啊,你还怕什么?”高尚贞说:“大梁的天下都是赵家的,权势再大又比得过赵氏皇族吗?当初我爹将我嫁给太子,不就是为了找一颗大树依附,而如今太子薨逝,大树也倒了,我高家势单力薄。”赵宣轻轻一笑,说道:“承冕可是皇长孙啊,皇上最是疼爱的就是他了,现在你高家完全可以靠着承冕。”高尚贞答:“皇叔说笑了,承冕还是一个幼儿,他也需要大人的庇佑,而现在最疼爱他最有能力庇佑他的只有皇上,可是太后娘娘已经控制了华光殿,我根本见不到皇上。”赵宣说:“那么,你的意思是?”高尚贞深吸一口气之后,说:“求皇叔庇佑承冕!我不求承冕能继承皇位,我只愿他平安长大,无论今后谁是皇帝,都只有皇叔能保护承冕。”
赵宣心里暗叹高尚贞聪明,如果自己当了皇帝,赵承冕年幼无知,不会有任何异心自然受自己摆布,如果他人当了皇帝,他赵宣也仍旧是大梁最有权势的王爷,赵承冕跟着他绝对安全。赵宣想了片刻,说:“你怎么保证承冕以后不会有异心,万一哪天你后悔了,以承冕是皇长孙的理由要承冕继承皇位,那我岂不是危险了。”高尚青嘴角轻斜,说道:“贞儿定会让皇叔放心,希望皇叔准备好进宫保护承冕的人。”说完起身离去。
是夜,太子妃悬梁自尽的消息传来,赵宣心下欣喜不已,忙派赵凌带人进宫。丞相府里高德远得知此噩耗,轰然晕厥,人事不省之时,口中还念念有词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赵凌进宫后,换下了阳明殿所有的宫女太监,任何人不得进出。赵凌布置好一切之后,回到建王府向赵宣禀报,赵宣收好地图,成竹在胸地说:“终于要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