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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五一直不想再谈那个女孩,过了几天之后,才渐渐的缓过神来,恢复了常态。寿对老五身上发生的事,闭口不谈,即使是同一个寝室的室友问及,寿也保持着缄默。
“这些天来,我想了想——”寝室里只剩下老五和寿两个人的时候,老五终于首先开口谈起**机的事:“寿子,我想在**机里见过的那个女孩子,你也应该认识。”
因为老五这几天来精神一直不好,寿很担心说的话再伤害到他,所以言语之前都要三思。寿一看老五能主动和自己谈起**机的事情,凑到老五的近前,说:“老五,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没有看清楚她是谁,她的眼睛太具有杀伤力,当我们眼神相碰时,我承认无法收回来,无法移的开。”
“她很像一个人,最开始的时候我也不能相信;篝火晚会那天,你在现场见到她的时候,她没和你打个招呼?我想她是来找你的。”
“那天哪里顾的上和她打招呼,突然间出现在晚会现场,当我问其他人时,她已经消失了,不过,我却没注意她曾到过**机的跟前,而且还说…”寿停了停,才说:“而且还说了些什么话,要不我也应该听的到。”
老五在一旁突然不说话了,寿又开口小心地说:“老五,怎么说她是来找我的呢?在我的记忆里我根本不记得我认识她。而且,社团其他人都说没看见她,多亏**机拍到了,要不我真以为自己得了你们说的阴阳眼了呢。”
“虽然你装作不认识她,可她认识你!”老五这句话说的声音不大,但却恶狠狠的。
“老五——你不知道前几天你那个样子,可真有点让人无法接受,谁能相信她对你说了那句话…”寿刚想再说下去,老五却突然打断,说:“和你说,她是来找你的,我觉得她很像由页,你以前的那个女朋友,虽然你装作不认识她;我从她口型上分辨,她说的是,你得死。”
“我和她素昧平生,又无怨无仇,害我做什么?再说了,认识她就是认识她,不认识也不能强说和自己相识过,哪里来的装于不装。老五,你是不是在怀疑我,故意装作不认识她,还是——”寿思虑再三,才又说道:“还是,你记错了。”
“寿子,”老五拉着长音,回答道:“你真不记得她了?”
寿不点头,也不摇头。此时的他很想从老五的口中了解一些关于由页的事,又再一想,自己从来没有失忆的经历,要是自己果真认识她,哪怕一星点的都会记起来,无论是从这个女孩的名字上,还是从她诡异的模样,无论再怎么想也都无从想起。
“记得我第二遇到你们是在图书馆的阅览室里,你站在过道里,背靠着墙。那个时候图书馆还没完全修好,她在一架书柜前看书。我上去问你:‘哎,寿子,你怎么不进去呢?’你让我小声一点。从那时候开始,我才知道你喜欢她。她看书的样子很好看,头发也那么披散着,看不到她的脸。后来我们就靠在过道的墙上,看着她看书。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从那以后你经常会在纸上画她。”
从老五真切的眼神中,看不出来他像在撒谎。寿缓缓的应道:“老五,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我怎么会一星点的都记不起来呢。我是不是生病了,失忆了?”
老五根本不顾寿的问话,眨巴了几下眼睛,又继续说:“我知道,你不愿意回忆那段经历,像我说过的,爱情是种挟持。虽然,你和她已经分开了,但是你根本不愿意忘记她,她就会跟着你,每当你想她的时候她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当她想你的时候,她也会出现。你和她的爱情让我很感动,从你们爱情的开始直到——”老**愿意再说,顿了顿后:“在我的眼里,你们的爱情能够让我在某些年后,回忆起现在的大学生活,是那么的无比美好,这段爱情的记忆,不单单属于你自己。”
寿觉得奇怪,心想:“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和第三个人又会有什么关系呢。”
“我一直在一旁观望着,”老五没有停顿,继续说道:“我看着你们,很羡慕地看着你们,看着你们的爱。”
寿见老五的表情有些激动,忙走到寝室的门口,他不想再继续听下去,老五所说的爱情缠绵悱恻,从他的表情上根本看不出来他是在说别人的经历。
“你逃不了的。”老五在寿的身后,像在自言自语又好似说给寿听。
寿没搭理老五,摔上门独自去校园里走动了。除了感觉到老五有些偏执外,最让他费解的还有老五强加给他的故事。“难道自己真如同老五所说的,曾经有过一个女朋友,那么她在哪里?还是老五故弄玄虚?”寿不愿意多想,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让他头疼。
“我想,我还是应该去一趟那鬼地方。”寿灵机显现,他想如果传说中的那个女孩子和自己有关系的话,就像老五所说的逃是逃避不了的,不如干脆迎上去,看看她到底是人还是恶女。
寿拿定主意,背着老五和其他同学,傍晚时分独自一人来到图书馆的门前。
黄昏里的夕阳像穿过某位巨人的肋骨,从图书馆大楼的空隙中透射进来。寿担心自己想太多,那个诡秘的女孩子或许正在图书馆的某一处玻璃后面望着自己。一想到她披散头发的样子,他便有些不寒而栗,那双直勾勾的眼睛里充满了对自己的怨恨,而又让人无法舍弃。
寿望着夕阳映射在图书馆大楼的后身,在这一时刻他对老五说的故事有些将信将疑。他觉得自己也曾有过故事中所描述的动作:背靠着阅览室的墙,凝望着面前正翻书的女孩。晚秋里天暗的早,秋日里的风轻柔地拂过他的身体,他没感觉到清爽,反而起了身鸡皮疙瘩。
寿细数着图书馆门前的台阶,一步一步地跨上去。他刚想开门进去,从图书馆里涌出来的学生,险些将他撞倒。等到寿醒过神来,图书馆里的人已经差不多散尽了。寿刚从食堂回来,肚子里有些不太舒服。他无法责怪老五每次说话都是欲言又止,更不愿意怀疑哥们之间的情谊。
这次寿在图书馆的大厅里,没有见到那个阴阳怪气的保安,本科生自习室里人更是少的可怜。他找到上次坐的那个座位后,放好背包,扭头朝四下看了看。
寿长出了口气,他周围孤零零的几个同学都在埋头看着书。寿看的很是仔细,他不希望像上次那样漏看了一个人。寿前扶后仰,粗大的圆柱子后面,根本没有上次见到的那个女孩子。
“柱子那边足可以藏下一个人,她可以猫着腰,也可以驼背地探着头,她甚至可能睁着眼睛望着这边的一切。”寿幻想着那天见到那个神秘女孩子的时候,她或许已经注视自己许久了,这种恐怖的滋味像不可预测的噩梦。
一袭夜里的黑围裹着整个图书馆,寿感觉很压抑,起身后走到门前。
时间在寿不经意间飞快的流逝。
“看来非得去趟厕所了。”几个小时过去之后,寿感觉肚子闹的厉害。他的肚子好象具有智慧,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翻滚着闹上几下,这回寿有些熬不住。
自习室的门是浅黄色的,门面上是扇玻璃。寿从玻璃里望出去,大厅里空荡荡的而又死气沉沉。他不愿意一个人出去,担心老五说的话像诅咒一样灵验。那个女孩子的行踪漂浮不定,此时她将躲藏在哪里呢。寿又在自习室找了找,他确定他的周围没有那个女孩。
寿习惯每次经过一扇门之前都要往里探望一下,他不明白自己希望看到些什么,但又不得不去探视。
这一次也一样,寿在门口向自习室外望去:大厅里已经亮起了柔弱的灯光,带条纹的大理石地面光亮如新;右侧阅览室的门还没有上锁,原来在门口站着几个低头说话的同学,片刻之后也全散去;阅览室两旁通往楼上的楼梯在墙角处拐着消失了,看不到出口;在右侧的最里面,有一个狭长的出口,出口处只显露出几级通往楼下的台阶。
整个大厅里异常安静,偶尔能听到从一楼厕所里传来水滴的响声。寿在门口站了大约一分钟后推开了门。
寿责备自己的这个怪习惯,如果有那么一天突然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见到了些不该见到的,到时候该怎么办?除了责备自己的荒诞想法以外,他没有任何办法来抗拒那种对门后面探知的渴望。
空荡荡的图书馆大厅让寿找不到前进的方向,每一扇门都像是一个出口。从楼下偶尔传来的滴水声越来越响,寿心想或许是厕所的水箱漏了。
秋后的天气让人匪夷所思,本来好好的天气,树叶摇落几片之后有了股雨水的湿气。“下雨了。”寿忍住腹痛。
大厅里的灯在忽闪忽灭后重新亮起。
寿站到玻璃门旁,手轻扶着门,他想欣赏一下夜幕下的校园。路灯下开始飘落起雨点,接着雨一下子便倾盆而下。
“落雨的世界让人感伤,难道又是自己的AB型血在作祟;如果那天在这扇玻璃门后面见到的那个女孩也正在经历着失恋的痛苦的话,她在哀伤地看着什么?是不是在等待着他的心上人从这扇门前经过或推门进来,还是她想冲出去找到那个负心的男孩;老五口中所说的由页如果曾经是自己的女友的话,那么自己也应处于失恋状态。”寿再次刻意地幻想了一下:“失恋的感觉像不会游泳的一只小狗失足落入泳池里,它会拼命地舞动四足来挽救自己的生命;而自己呢?失恋的时候除了会有揪心的疼痛以外,还会像那只小狗一样狗刨着挽救自己爱情。这种感觉太忧伤了,也有些刻意的凄凉。”
寿不想再多想,望着玻璃门外飞舞的雨花。他向门前靠近点,雨花里的世界已经模糊不清,分不清楚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寿转过身,经过通往楼上的楼梯口时,还故意朝上望了望。除了在拐弯处消失的楼梯外,他没有见到任何异常的东西。这个时候他很担心见到人,更担心那个神秘的女孩突然出现,那会让自己的心脏无法承受。他加快脚步,朝楼下的厕所走去。
寿来到一楼的楼梯口,猫着腰向楼道里望:楼道尽头放风的窗户没有关严,昏暗的灯光在楼道里摇摆不定,绿色墙围泛现出雨天的潮湿,整个楼道显得狭长而压抑。“没其它的了,我在看什么呢?我希望看到什么呢?”寿边责备自己边迈了几步,他低下头看了看手心,手心和平常不太一样,寿心想或许是天气闷热手心出了汗。
楼道里的滴水声要比在大厅里听到的响的多。寿向前迈动脚步,一步,两步。忽然寿发现一个规律,水滴声和他脚步的频率几乎相同,只要他迈步水滴声就会响,他停止不动水滴声也跟着停下来。“真见鬼了。”寿抖了抖身子,干脆跑步算了。
楼道尽头放风口的小窗户上影射着婆娑的树影,那股凉气就是从放风口里吹进来的。寿揉了揉自己的上臂,他感觉有些冷,想去将放风口的小窗户关了,然后再去厕所。他的肚子却不服从他。
楼道里响起寿急促的跑步声,那种滴水的响声也越来越响,他敢肯定滴水声是从厕所里发出来的。头顶摇晃的灯光感觉像在追着他,那种昏暗的灯光来自他的背后,他不敢回头,脚步越跑越快。当他来到厕所的门前时,他停住不动,一切都戛然而止。
一楼的地面上残留着工人遗弃的石灰粉,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白光。一进厕所首先见到的是一面挂在墙上的镜子,寿从镜子前一晃而过。
这个时候,寿已经出了一身冷汗,那种贴身的恐惧感让他毛骨悚然,他努力的屏住呼吸,望着厕所的双折页门忽里忽外地摆动。
寿站在厕所的门前,隔着门的探视口向厕所里望:右边是男厕,左边是女厕,中间只隔着一块大木板。“身后好象有人!”寿感觉有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他甚至想回头望一下,这时候厕所的灯灭了。寿跺了一下脚,厕所里的声控灯又亮了。
寿虽然没有回头,他感觉背后的那种眼神显得深邃而凝重,并且在故意死盯着他。他敢肯定那是一双人的眼睛,图书馆外是瓢泼大雨,而且看看时间自习室里的同学差不多都已散尽,会是谁呢?来自身后的眼睛一闪不见了,寿并没有听到人的脚步声。一切还是静悄悄的,他的心跳在加速,心脏有一种被强烈压迫的感觉。“一定是我的错觉。”寿安慰一下自己后,推开了男厕的门。
厕所里的湿气更重,寿感觉这种压抑的错觉像拧不严的水龙头,就快令他发疯。厕所里的凉意更浓,不知道是哪一扇窗户破了,他急忙又跺了一下脚,那种奇怪的水滴声又响了,并且是一声巨响“哗!”。是冲厕所的声音,声音来自隔壁的女厕,这一次他敢肯定。窗外的雨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但是寿还能清楚分辨冲厕所的声音和雨滴声。他找了一个位置蹲下来,厕所的声控灯又灭了。
在没有光亮的世界里,周遭的黑就是一种压迫,寿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他想大口喘气。隔壁的女厕又大声地响了第二声“哗!”。声音消失后,声控灯亮了。“在光亮里让人觉得不安全。”寿很担心自己会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他想借着灯光看一看隔壁的动静,于是他低下头。
从厕所中间隔开的木板下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女厕的局部,第一次他什么都没看到。寿抬起头后嘲笑自己的胆量,或许是因为那个神秘的女同学吧。于是寿又低下头看了第二次,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一只女人的脚。
寿的肚子一下子被惊吓的恢复了功能不再闹了,他急忙抬起头,咳嗽了一声,声控灯在瞬间灭了之后又重新亮起。
寿在犹豫,他有一种强烈低头的欲望,而这种欲望却使他的浑身直哆嗦。他又咳嗽了第二声,寿感觉自己的咳嗽已经很大声了,他想如果隔壁真有人的话也会吱一声的。不过,隔壁没有任何的回音,整个厕所里显得异常安静,只有从破窗户里冲进来的雨滴和风声。声控灯又灭了,这一次无论他弄出多大的声响它都没有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