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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的话根本挡不住寿去思考,他的眼睛还在寻找着蛛丝马迹,他想如果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这么快的速度人是无法彻底将地面上的血迹清理干净的,可惜无论他再怎么找,地上依旧是无异常。寿再次紧缩眉头,心想:“难道自己真的见鬼了?”
在保安的督促下,寿怏怏不快地离开了图书馆。临走之前,保安还特意的嘱咐道:“尽快打热线到电台去找那个老太吧!”
“喂。”寿拨通了电台的热线,这是档直播节目,主题是关于生活里的灵异话题,节目很火,无聊时候他经常收听。不过,这次不仅仅是想参与节目,最主要的,他先找到那个主持节目的DJ老太。
电台导播问寿有什么要讲,他顿了顿,问:“我想找那个DJ老太谈谈。”导播扑哧一乐,说:“每天找她的听众很多,不知道你有什么话题要谈,还是——。”
这是一档深夜节目,每次收听都在下晚自习之后,以前寿并没有太在意,虽然觉得有时听到节目里编造的恐怖故事,也会受惊不小,可是自从保安的一再提醒,和那些诡秘事情的发生,让他不得不重新认识那个身体肥胖而眼光犀利的老太太。
寿答道:“对,我是想找她谈谈关于发生在我身上一些灵异的事情。”便不再说话。
导播听寿说话的语气也感奇怪,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好吧,你一定是我们节目忠实的听众,既然好不容易打电话来,我想你也不是只想找我们主持人谈谈,你等一下,我会将你的电话接进直播间,千万不要挂线!”
寿还是不做声,一边想着是否应该挂断电话,一边责怪自己还没来得及整理好语言却鬼使神差般打进热线。
“喂,你好!”话筒里传来一句没有任何感情的问候,寿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得话筒里又说:“喂,你好!你的电话已经接进直播间。”
“这个自称主持人的女人大概就是那个人吧,说她自己因为长时间主持灵异节目而失眠又有些神经错乱的人;听起来声音不太像,和收音机里传出来的声音有些不同,声音里带着沙哑和厌倦。”寿一边想着,一边琢磨怎么也得打个招呼。
“你好!”沉默了片刻的寿终于开口说。“噢,是位男听众——不知道你有什么故事想讲给大家听?”主持人这样问他,到将寿问住了。
“是啊,自己究竟想说些什么呢?”寿暗暗琢磨现在是不是应该不礼貌地将电话挂了,可反念一想,既然打电话进去总该说些什么,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他沉沉心气,胡乱说道:“你是那个人吗?我们好象见过面。”寿停顿一下,又继续说:“这些天来——我一直在寻找着一个人,一个女孩,她像人间蒸发了似的,神秘的消失了。”寿说到这里,猛地又停住不说,留下来的半个话头,让主持人一时间也哽咽住。
“你是说,我们见过面?”听到寿这么说,这位女主持人到来了精神。
“记得那是几天前,我们曾坐过同一躺公共汽车。”寿答道。
“噢——是你。”主持人用期盼已久的口气说。
“你还记得要找的那个女孩的样子吗?”女主持人见寿没接她的话,只好又问了一句。
“没什么准确的样子,”寿说:“不过,要是再见到她,我一定会认出来;我这样说,或许你们不相信,我能感应到她就在我脑后那块我无法见到的地方,每时每刻都在,随时她都将出现在我面前。”话筒那边没停片刻便说:“那,你们是不是经常见面?”女主持人这样一问,到给寿提了个醒儿:“是啊,她的样子只在自己的心里,要是问及准确的长相,到是难以形容。”寿猛然又停顿下来,突然间想起了那个诡秘的女孩,还有穿红色衣服小姑娘干瘪的尸体,他接着道:“可是,我想不能因为见不到她,就认为她是不存在的吧?”
寿这样的问话,让女主持人的精神也有些紧张,他能听出她接下来的声音都在伪装成无所谓。“眼睛看不到的,当然不可说她就是不存在的——”寿真不想听人这么说,忙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后,说:“我有一个朋友,怎么说呢?这个朋友孤独而且寂寞,他总是能见到一个令他心仪的女孩,可是这个女孩的行踪却总是飘忽不定;我的这个朋友,性格十分孤僻,在他的心里不想接纳任何一个人,可是他却万分矛盾的期盼有一份爱情——”寿将话停在这里,他发觉自己再也说不下去了。
电话那端的女主持人好象感觉到了寿在哽咽,忙不迭地说:“这位朋友,我从前也有一个长期打电话来的听友;同样他也告诉我们,说他在夜深的时候总是会感觉身后有人,不过,你的朋友和我的这位听友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在期盼着一份爱情。”
寿听得惊呆了,他本想挂断电话,手却放不下去,只能听着话筒里继续说:“说来奇怪,最近这段时间,他都没打电话过来;或许是他得到了那份爱情吧!”
“她是不是在说我?”这是寿的第一个反应,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经常给他们打热线的听众,他很想继续听下去,话筒那端继续说:“喂,你还在吗?”“我在。”寿回答到。
“这位听友,不知道你有没有耐心听我将完他的故事”电台DJ又补充道:“或许你有兴趣的。”寿没吭声。
DJ见寿不回答,便继续说:“我的这位听友是个大学生,说是他们寝室的人都叫他五;他打电话说他有个好友,和他同住在一个寝室;有一天他的这位好朋友在学校的图书馆里认识了一个女孩,他们一见钟情,每次他们约会的时候,他都会陪伴在他朋友的身边;他还和我说了实话,说他很羡慕他们,不过他甘愿做灯泡;至于为什么,他却没说明——”说到这里的时候,DJ突然沉默了。
寿越听越感觉有些不对,忙说:“这些,是谁告诉你的?”DJ没回答他,沉默了片刻后,又继续道:“我的这位叫五的听友还给我们描述了他们相爱时的情景和那份甜蜜,不过好景不长,有一天那个女孩在学校的图书馆里自杀死了,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变故,他的朋友从此像变了个人似的,在他面前从不会再谈到他死去的女友;可是,他却会在图画纸上无端地画着她的头像,并且说他总是能遇见她。”
DJ讲到这里,没等到寿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寿按电话上重拨键,无论怎么样,那个电话再也打不通了。
电台DJ并没有将整个故事完整地讲完,寿心知肚明。并且,故事里的主人公便是自己,那个五就是铁哥们老五。寿越想越觉得蹊跷,难道自己的眼睛真有病?还是那个总会出现在眼前的女孩便是自杀死掉的女孩,自己以前的女友?
第二天,寿再一次来到IC卡电话旁,昨天晚自习后突然挂断的热线电话,让他苦恼了一夜。
可是现在是白天,那档灵异的节目是在夜间播出的,说不定现在女主持人根本没有上班来躲在家里直睡懒觉,不过又转念一想和老太的话题还未谈完,怎么也得弄个清楚,他不由得又抓起话筒。
“喂?”寿按完号码之后,胆怯地语气问道。电话那端好象没有人接听,可又不是盲音。他纳闷是不是自己按错了号码了,挂上电话又重复按了一次。
“好象没有人。”寿自己嘀咕着。
“喂,你找谁?”电话那端终于有人说话了。寿很兴奋,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从哪里说起:“我找主持灵异节目的那位女主持人。”寿声音很小而又胆怯地说。
电话那端像没听清楚寿说什么,大声说:“我这里很乱,请问你找谁?”“我找主持灵异节目的那位女主持人!”寿大声地重复道。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后,说:“噢,你找她啊。”然后就不说话了,沉默了起来。
寿感觉很奇怪,接听电话的人也真够奇怪的,要不挂上电话,要不就给个答案,不说话代表什么?
“喂?”寿喊道:“她在吗?”
“噢,是你?昨天打进热线的那位听众?”电话那端的回答让寿无法揣摩,好象故意在等着自己的电话似的。
“我认得你的声音,不过…”电话那端停顿了一下后,又说:“女主持人,生病了。她去医院之前还特意嘱咐说你来电话后,让你去医院找她。”
面对这样的对白,寿无法回答。“她在哪家医院?”寿奇怪自己为什么还会这样问。
“西山那里。”电话那端回答的很隐讳,感觉有什么并不想直说。“西山?那里有什么医院。”寿更为不理解,西山是个偏僻的地方,别说医院,连人烟都很稀少。
“难道,你还没听说?”“听说什么?”寿急切地问。“你想找的那个女DJ已经住进精神病医院了。”电话那端说完,便挂上了电话。
寿没再重拨电话,他发觉自己很想见一见这个提前和自己约好了的女DJ。
这是一个奇怪的约定,不过这个约定对于寿而言充满刺激和好奇,他很想知道一个结果,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答案。
车在路上行驶几个钟头之后,寿隔着车窗看见一座看似雄伟而又特别的白色建筑物。他独自一人在这里下了车。
建筑物门口有人值班,寿说自己是来看望亲友的,签了字后也就进了门去。护士小姐还睡眼惺忪,看了看他后,带着寿左绕又绕地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口。
精神病院里的气氛让寿无法正常喘息,一个个好似正常的人,却会突然间做起奇怪的举动来。
“那个电台的女DJ,她在那里。”寿顺着护士的指引朝门里看了看。
只见一个老女人,呆坐在墙角深处,头发顺两鬓垂落下来遮挡住了脸。寿开了门走了进去。女DJ见是寿,本还模糊的眼神,却意外地发出了光芒。
“你是那个女DJ吗?”寿故意问道。
“你终于来了!”女DJ的话让寿有些发蒙:“我认得你的声音。”女DJ梳理了一下头发后,没等到寿说话,又说道:“他们都说我得病了,所以才送我到这里来。你过得还好吗?”
“我的朋友经常给你打热线电话对吗?”寿像病人般神经质似的问道。女DJ忙愣了一下,看了看他。这是一双难以让人马上停止关注的眼睛,从这双眼睛里你看不出任何的异常,而且明亮的几乎没有瑕疵。
寿注视着女DJ的眼睛,等待着答案。“看来你过得并不好。你的朋友是那个叫五的大学生吧,他常谈起的他的那个朋友,我想就是你。你见到躲藏在你心里的那个人了吗?”寿听女DJ这样说,立刻意识到她是在说自己。
“这话该怎么说呢?”寿刚蹲下来,女DJ却站起来,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踱步。
“以前,你的朋友经常会打热线进来;说你总是可以见到旁人见不到的一个女孩;只不过有些人能感应的到,有些人无法感应;五还说你是AB型的血,我也是,五也是,只有AB型血的人才能见到她。”
寿听女DJ的话漫无边际,又见她在自己眼前晃动,忙站起来,直截了当地说:“你见过她吗?”“哪个?”女DJ站到寿的近前,逼着他退了两步。
“那个女孩!”寿刚说到这里,女DJ忽然恍然大悟般地说:“还记得那天在公共汽车上吗?你曾看见一个女孩,她就坐在你的前面,其实那个座位上根本没有人。”护士听房间里的声音太大,以为是女DJ发病了,急忙推门进来。
寿和女DJ同时沉默了。护士小姐提醒寿不能影响病人休息后,又出了门去。
寿急忙后退两步:“这不可能!你是说,那天我根本是在自言自语?”
女DJ没回答他,只用眼睛瞪着他:“从五的嘴里得知你曾因为爱情受过伤,虽然那个女孩自杀了,但是你根本不相信她已经死了,她死在你的面前对你的伤害太大,AB型血的人喜欢沉浸在过往里,怀旧让你无法清醒,我现在告诉你,她已经死了,只要你不去思念她,她就会安息了;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你的这一生会因为有了这一场铭心刻骨的爱情而让你无法逃脱,你逃避不了的,逃避的人根本不配有爱情,你不是一个容易逃避的人,虽然你努力的想忘记她,那是徒劳的。”
听过女DJ的这番话后,寿感觉自己在这一刻被钉在了爱情的十字架上:“我时时刻刻想见到的那个女孩子,难道真是自己以前的女友?”
“你不要再找她了,将她忘记也好,还是在记忆里将她‘杀’死也好,总之你不能再想她,你越是想她,她在另一个世界里活的就更不安生。” 女DJ魔怔般盯着门看,嘴巴里却不停地说,好象被卡住了,就只重复着这一句话。
寿终于明白,女DJ真的疯了。
寿起身要走,他知道在过去的时光里,他已经将自己的爱给了一个女孩,而自己时刻活在失恋里。
临出门前,女DJ大声吼道:“你要是看见我的红宝宝了,告诉她,奶奶想她!”
寿胆战心惊地离开了精神病院,女DJ那双看上去似乎平静的眼睛里,隐藏着只有她自己才清楚的故事。所有的恐怖故事都是出自老五之口,只要听者上了心,他们就会中了老五的魔咒。寿想尽快地赶回寝室去,他想当着老五的面问问他,曾经和自己相爱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