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剑豪颇为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位,自己当初的小师弟。想当初,他的天资远在自己之上,同时也是疾风剑派这一辈中,最有希望率先达到宗师境界的人。可惜啊,少年心性,天真烂漫,这个世界,如果你洞悉不了人心,纵使天资聪慧,武力过人,又能怎么样?等你陷入情感的漩涡中,这疾风剑派却早已成了我囊中之物!我付出的,不过是皮里阴阳的笑容,和平日不值钱的嘘寒问暖,至于师傅,老不死的,思维顽固僵化,不知变通,骨头再硬,也抵不过丁府特供的蚀心散吧,且看今日,我已经将疾风剑派发扬光大。在这世间行走,不彰显武力,不流血牺牲,怎配得上江湖豪杰的名头?
疾风剑派的现任掌教,不禁在心里叹息着,小师弟啊小师弟,今日,我再招揽与你,如若不从,那就只好送你与恩师去团聚了。一旁的烈火剑圣,也察觉到了疾风门人的一些异常,于是不吭一声,打了个手势,让烈火门人不要轻举妄动。
疾风剑豪见黑子面无表情,知道他心里纠结,暗暗嘲讽着,这多年也不见长进,不过脸上却换上一副震惊的表情,哆嗦着嘴唇,“小师弟!你真是小师弟么?为兄这些年到处探听你的踪迹,担心你想不开,你、你怎么在这里?”话说到这,小跑向前,抓住了黑子的胳膊,“为兄见到你,真心高兴,现在也好,终于寻到你了,快跟我回师门吧,也好安慰师傅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黑子仔细望着师兄的眼睛,那瞳孔黑白之间没有任何波动,脸上的肌肉因为激动轻微颤动着。眼前这抓住自己双手的,便是以前待自己如父如兄的大师兄么?当着仇敌的面,黑子之前所有的压抑,特别是烈火剑圣,此刻露出微笑的脸作为衬托,面对师兄这番自然出演,黑子居然变得出乎意外的平静。
“师兄,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呢。”黑子轻轻推开前头的疾风剑豪,摇摇头,瞥了眼红色胡须的烈火剑圣,“你看那红胡子瘦子都在嘲笑你我呢?”
疾风剑豪脸上抽了抽,“小师弟,不得无礼,这位可是为兄好友,”那烈火剑圣也是神同步的抽抽脸,这小子莫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吗。疾风剑豪又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黑子的一只手,哀痛的摇摇头,“我知道你想不开,宗师间的比试,恩师不过略略输了一招半式,但谁能想到,他老人家居然这么想不开。”顿了顿,痛心疾首的看着黑子,“烈火剑圣,堂堂宗师,早已就此惨剧深表歉意了,我疾风剑派,和烈火剑派,三年前已结为兄弟帮派,互通有无。有道是长兄如父,烈火剑圣乃是等同兄长一般,虽说不知者不为过,但是你还是向烈火兄长道个歉吧?”那烈火剑圣抱着手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戏谑的瞧着这三年后的兄弟相见场面。
黑子摇摇头,认真的看向师兄,“大师兄,哦,不对,应该是疾风掌教,在我表示歉意之前,你为什么不先放开我的手来?还是说,我要是强硬一些,你就要扭断我的手腕?”黑子默默的抖了抖被抓死的手腕。
疾风剑豪看见黑子这般说话,心里羞怒不已,正要使劲拧断黑子的手腕,突然莫名的觉得双手像抓住了一把冰雪,一道刺骨的寒意涌上来,冻得自己的手情不自禁的一缩,却看见黑子已经脱离掌控,这下又惊又怒,按捺住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大声喝到,“放肆!你竟敢出手伤我!”疾风剑派的门人弟子,俱是面色不善的瞟过来。
可能疾风剑豪也不太明了,本来当上掌教以来,不论身份,还是武力值,自以为终于可以高高在上了,但是面对不可掌控的东西,这种隐藏在骨子里的心结还是被刺激到了。这股突如其来的莫名情绪,其实还有个堂皇的名字,叫做“妒忌”。
黑子也不看师兄的夸张表现,索性一步踏过去,在师兄大呼小叫,示弱之时,不等他反应,伸出手往他腰间拔去。本来陷入嫉妒情绪的疾风剑豪,此刻又被夺了宝剑,满脑子的“Duang”“Duang”“Duang”,我是谁?距离宗师一步之遥,便是师傅在世,也不能轻易打败自己啊,这会,怎么如此的轻松被抢了宝剑,不科学啊?
黑子根本不理会这位师兄,一手举起宝剑,一只手抚摸着,仿佛回忆起师傅当初教导自己剑法的时光,这是师傅的剑,疾风剑派流传至今的掌教象征,剑名“疾风”。黑子瞧向一脸诧异的烈火剑圣,淡淡的说道,“让我看看,你当初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可以完好无缺的打败师傅。”而身后的疾风剑豪,此时大骂起来,“孽障,居然敢抢我宝剑!那个谁,把剑丢过来,我今天要清理门户!”
黑子顾不上身后跳脚的剑豪,扬起剑便朝烈火剑圣奔去。这一刻,夜风轻快地流动着,流过了扁平的剑身,流过了执剑的手,流过了鼓起的衣袖,也流过了黑子坚毅的双目,最后流至耳畔,夜风仿佛三岁的顽童,在捣弄大人的耳朵,哧溜哧溜的吹个不停。黑子转动手腕,疾风剑便开始卷起剑花。一刹那,绚烂的剑花,刺得空气嘶嘶尖响,再后来,这柄剑便被夜风拥抱着,融到了夜色中,沿着风的痕迹激荡过去。
对面的烈火剑圣,看到剑花泛起,心中冷哼一声,只是牛逼的拔出剑,正要对攻过去,要叫这小子明白,什么是剑圣的怒火。等到眼前一花,发现空气中每一缕风,似乎都一道化为了剑光,这满目的剑光,铺天盖地的压过来,骇然的烈火剑圣惊惧异常,这是什么鬼?平生第一次见到这般吓人的气势,烈火剑圣立马取消了对攻的剑势,转为防守。
可是,如果没有高山的雄壮,怎么挡得住疾风的狂怒?
不管是烈火门下,还是疾风剑派,众弟子头一次目睹到这种剑法,剑起时,如冬日疾风一般,迅猛刚烈;剑动时,又如排山倒海的飓风一样,气势汹汹。再细看来,空气中的风,却仿佛带着刺,硬生生的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有人忍不住揉揉眼睛,要看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有人忍不住大叫一声,丢了刀剑,护住眼睛,不敢多看一眼。
烈火剑圣无助的承受着疾风不停的击打,头发被激烈的风刮的乱飞,再后来,衣襟哗哗的被风撕开、吹裂飞走,可笑啊,自己的上身也裸露了吧,但是没来得及顾虑这些,便感受到迅猛的风突然变得冰冷,刺骨的冰冷,仿佛整个人被丢在了河里。不知是不是错觉,隐隐约约,这冰冷的风渐渐被冻成利刃,头发和胡须被这奇怪的风割断了,怀里的剑像在山顶被风侵蚀的石头,不甘心被打磨,但又忍不住悲鸣,开始被压得弯曲。等到整个人已经站立不住,脚下的土地,被踩得形成了一个窟窿,竟然淹没了膝盖。现在,烈火剑圣已经睁不开眼睛,除了刺骨的冰冷,再也感受不到其他知觉。
这一切,在黑子拔剑,冲向前,舞动剑花,蓄力而往,直至奔到烈火剑圣面前,不过数秒而已。
这时间短暂到,疾风剑豪刚接住了门下抛过来的剑,正要去前后夹击。然而,等他咬着牙,一脚踏出去的时候,在黑子背后,他看的很清楚,堂堂宗师,烈火剑圣,此刻狼狈的裸着上身,怀里抱着一柄断剑,腰身没入土中,再之后,身上的皮肤开始皴裂,乃至脸上,因为离疾风剑最近,片片血肉被挤压着,开始从皮肤表面脱离开来,等到那疾风剑触及前额,烈火剑圣的身躯不堪重负般,砰地化作一地碎泥,只留得两只腿,里头散乱着白惨惨的骨头渣子,空荡荡的插地上的窟窿里。
疾风剑豪看得痴了,拿剑的手无力地垂下,一只脚再也迈不开第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