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女子拿着买好的棉袄走出了“衣冠天下”的店门,她抬起纤细的右手隔着单薄的衣衫,轻轻的抚摸着胸前的玉佩。这是古家的身份见证,下次再来拜访时就把它佩戴在身上,若是他认得出来,那么应该就是父亲当年的故友,那么就可以知道一些父亲的故事,这是多么令人期待的一件事啊!
待得出门之后,她才发现门外的木桩上已空空如也,自己的马竟然被牵走了。秀眉微皱,青衣女子的眼里闪过一抹冷凝。
她记起了自己在和“衣冠天下”的中年人交谈时,似乎听到了马的嘶鸣声,只是那个时候自己在想其他事情所以才没注意到而已,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还有人如此胆大。
青衣女子准备往南去追,因为按照她听到马鸣的方向应该是在南方,出城的方向。
一列二十人左右的官兵突然冲了出来,青衣女子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才稳住身形,而后又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大了,瞬间变得平静无比,若无其事的看着一群官兵从身前经过,往南门而去。
看着一群官兵消失在视线中,青衣女子才往南门而去。看这些官兵的样子似乎在抓人,只是不知道是谁了。青衣女子微微释怀,反正不抓自己就好了,其它的事就与自己无关了。
青衣女子出了南门之后才施展轻功去追自己的那匹马,大道的旁边并未有新的马蹄印,偷马贼极有可能是沿着大道南下了。
青衣女子施展轻功追了快有半炷香的时间还没追上,于是一头钻进了大道旁边的树林里。她来时就是经过这条路进的城,路上听说过树林里有条小路,从树林中走只有大道上一半的路程。
半柱香后她穿出了树林,重新上了大道,然而却不知道那个偷马贼是在前方还是已经落在了后方。就在她考虑继续往前追还是在这里等待的时候,后方传来了马蹄声。
青衣女子一扭头就看到了自己的那匹正在飞奔的枣红色大马,嘴角悄然勾起一抹温暖的笑容,一如遇到多年未见的好友,不需要千言万语,一个会心的微笑就足够了。
“嘶——”一声马鸣,枣红色的马停在了三丈远的地方。一个身穿绛紫色绸缎长袍的男子呆立在马上,他在看到前方那个青衣男子的笑容是竟有一瞬间的失神,所以一个顺手就勒停了马。他觉得心里有些乱,于是自我安慰:“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被男人迷住呢?一定是错觉!一定是错觉!”
稍稍整理了那有些荒唐的心绪,男子驱马前进,想要近距离看看那个“青衣男子”为何会让自己失神。
坐在马上的男子,感觉马儿似有灵性一般,如他所愿停在了青衣男子的身前,他当然不知道眼前的“青衣男子”就是这匹马的主人。他低头观察“青衣男子”而“青衣男子”此刻也仰起头望着他,眼里噙着一丝戏谑与嘲笑。坐在马上的男子惊讶于自己看到他的眼睛时,竟然真的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做错了什么似的,有一种类似愧疚的感觉。
直到看到坐下的马儿,将头在“青衣男子”身上亲昵的蹭来蹭去时,他才有所醒悟。而后在心里默念着:“这该不会是他的马吧?上天啊,怎么会这么巧碰到马的主人啊?”他以为自己只是恰好碰到了马的主人,而不是马的主人亲自找上来的。
而“青衣男子”此刻却开口了:“看你的打扮,不像是一个会偷马的贼啊?”声音清冷,甚至还带着一丝笑容,但看在马上的人眼里却似乎有着满满的嘲笑。
男子听到“贼”字险些抓狂,但还是用一个深呼吸压了下去,他微笑着说:“请你注意一下你的措词,说谁是‘贼’呢?”虽然他在微笑但是着实被“贼”这个字气的不轻,连话中都带上了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扑哧”一声,“青衣男子”终究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个偷马贼怎么这么好玩啊!偷了别人的东西还不让人用“贼”字。而且,竟然因为别人的一个字就被气成这副模样了,真是没见过这样有趣的贼啊!
不过她转而一想,眼前的男子,样貌、气势皆属不凡,着一身绛紫色绸缎长袍,头冠金栟,腰间的玉佩即便不是极品也定然不差……这样的人怎么会偷一匹马呢?难道说,他身上的东西都是偷来的?想到这里她就释怀了,这可真是做贼心虚啊!偷了别人这么多东西,难怪害怕别人说他是“贼”了。
“我说小贼,胆子还不小啊?大白天就干起偷鸡摸狗的勾当了?”“青衣男子”调侃着说。
“说谁是‘小贼’呢?我肯定比你大!”男子看眼前的人揪着“贼”字不放,有心想要岔开话题。
“比我大?好啊,说说你多大吧!”“青衣男子”一边抚摸着马脖子一边和马上的人斗嘴,似乎没有把他赶下来的意思。
“庚戌年四月,你呢?”男子很认真的报上了自己的生辰,也兴奋于终于能让眼前的这个马主人不再纠缠于“贼”字上了,所以语调中带上了些许放松和高兴的意味。
“青衣男子”皱眉沉思了一下而后低声说道:“好吧,的确是你大一些,以后就不叫你‘小贼’了吧!”
这句话听在马上男子耳中如蒙大赦,天知道自己身份尊贵从小备受尊崇,今天因为一点点小过失就被人“贼”前“贼”后的叫着,现在终于解脱了啊!
“既然你比我大,以后就叫你‘大贼’吧!”“青衣男子”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却说了这样一句让人吐血的话来,马上的那位险些要一头栽倒下来了。
“那个……”男子已经不祈求让面前的人改口了,他思考良久还是觉得把马还给他比较省事,于是很郁闷的开口道:“请问兄弟贵姓啊?”
“免贵姓石,不知贼兄有何贵干啊?”“青衣男子”丝毫不理会马上之人的郁闷,一个“贼兄”直戳马上之人的伤痛。
“呃……刚才石兄弟说这匹马是你的对吧?”此刻男子只觉得眼前的人让自己很难堪,真想快点摆脱他,于是就不在“贼”字上做纠缠。
“贼兄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青衣男子”亲昵的抚摸着马脖子上的髻毛,而马儿也很配合的轻蹭着。
又是“贼兄”,马上之人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啊!他勉强的露出一个笑容说:“石兄弟,既然这匹宝马是你的,那现在就算是完璧归赵了!”说完他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他眼中的“青衣男子”。
可是“青衣男子”双手抱胸冷冷的看着他道:“完璧归赵?我的瑶儿白白跑了一炷香的路程,而且我待会要回穆兰城的时候它又要跑一炷香的路程。你的完璧归赵对它可不公平呀!”
此刻男子只觉得额头一阵抽搐,这怎么也算是理由啊?小声嘟囔着:“难道自己还得背着马跑回去不成吗?”
“石兄弟,那你想怎么样啊?”男子硬着头皮问道。
“背着瑶儿跑回去吧!耽误的时间就不找你算账了,反正不能再辛苦瑶儿了,它都瘦了!”“青衣男子”一副很大方的样子,好似这个决定是对别人天大的恩惠似的。
“啊?”一定是自己刚刚说的话被她听到了,男子现在已经很想跳脚了,暗恨自己干嘛嘴贱自己找罪受。如果不是急着逃婚,自己也不会一时头脑发热在街上顺手牵走了这匹马啊!只是逃婚这个理由,要怎么说得出口啊!
“石兄弟,不能换个其他条件吗?”男子脸上堆满了笑容,看起来甚是谄媚,让他身前的“石兄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青衣男子”终于开始觉得忍受不了了,但是也不能这么便宜了这个偷马贼啊,怎么说瑶儿也是自己千辛万苦才追上的。
“不背也行,那贼兄先告诉我为什么要偷我的马?”
男子万分无奈的说:“真的不是我想偷的……”
“哦?那是别人强迫你偷的?”“石兄弟”还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不是想去偷你的马的……”男子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
“不是想偷我的马?那是想偷什么东西呢?”“石兄弟”再次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男子想解释,却总被误解最后特无奈外加无辜的来了一句:“其实我只是顺手牵来的……”
“啊——?这匹马就这么顺手吗?那你这一身都是在哪顺手牵来的呢?”“石兄弟”步步紧逼,一边说一边示意男子注意自己华贵的衣饰。
“这是我自己的,真的,这真的是我自己的,我发誓我只偷过这匹马!”看到“石兄弟”把自己当成一个惯偷,他再也忍不住了,而“石兄弟”又一副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于是他就很认真的发了誓。
“青衣男子”看男子一副很认真的样子,低头想了想似乎也就这个解释最合理了:他一定是一个富家子弟,闲着无趣就去学贼人偷东西玩,但是身份高贵的他们又不愿被人称为“贼”,所以才对“贼”字如此气愤……
好吧,一想到自己陪一个富家子弟玩了一场就觉得无趣了。不由得轻声说了句:“原来是个富家子弟啊!”
“青衣男子”跃上马背,调转方向,而后回头对着那位富家子弟说道:“贼兄真是会享受人生啊,小弟还有要事去做就不奉陪了,告辞!”说完之后一夹马背,绝尘而去。
在她看来,秦国虽然看似国富民安,但是存在诸多隐患,比如一些世袭官位。富家多纨绔,朝廷总有一天会因他们而有大难,对纨绔子弟,她是发自心底的厌恶,所以一想到刚刚还觉得有趣的人竟然是个一事无成、纵横享乐的富家公子,顿时便觉得无趣。
而偷马的男子还在回味“青衣男子”临走前说的那句:“原来是个富家子弟啊!”。他呆站在原地,许久之后才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解的喃喃着说:“富家子弟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