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马过隙,转瞬即逝,一晃三年已过。
从最初的不安,惶恐,迷茫到现在的融入改变,一切沿着命定般的轨迹流动,你无法去探寻下一步会发生些什么,当下只能努力的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去追寻你想要的东西,三年了自己从嗷嗷待哺的婴儿,一晃成了能说会走的小儿,从能开口问话起,便旁敲侧击的问着银月关于香囊的由来,从她口中得知,香囊是从山上接过襁褓时夹在里面的,而且当日顾倩莲生产她并不在身旁,也就是说唯一知道香囊由来的人便是顾倩莲,当然自己也不会蠢笨到当面追问,香囊也一直小心谨慎的收着,除了银环奶娘,旁人并不得知,三年来这位‘好母亲’对自己可是漠不关心,不闻不问,人前时敷衍了事,人后时横眉冷对。
由于宋耀荣整日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又沉迷赌博,三年间家业是一日渐一日的败落了,而今只余下所大宅子没变卖,丫鬟婆子遣散的遣散,转手的转手,也只有银环银月两个忠仆不愿离去,守在这空荡荡的院门里。
还有位风华正茂的芳姨娘,正苦哈哈的蹲在井边洗衣服,荆钗布裙,也难掩姿色俏丽,怪不得顾倩莲怎么瞧都不顺眼,白日洗衣做饭,挑水扫地可劲的使唤,夜里还得温柔小意的服侍宋耀荣,何苦来哉,凭她的姿色大可以换个金主。
细瘦白嫩的胳膊举着棒槌奋力的敲打衣裳,累的是香汗淋漓,抬头擦汗,芳姨娘发现钰姐儿不知何时站在了井边,双目深若寒潭,冷若冰霜的凝视自己,打了个哆嗦,暗道,主母是个捻针掐尖的,见谁说话都想压一头,生个女儿像个锯嘴的葫芦,寡言少语的,平时很难见到,怎么跑到后院来了,当下和颜悦色的问道:“钰姐儿,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边来了,后院乱糟糟的,快回去吧!”
还没等自己回答,二姑姑一身浅紫色的裙装,衬得皮肤雪白,腰间系着块靛蓝色的方布,显然是在厨房做饭,只见她快步走来,迅速拉起我的手直至全身挡在前头,防贼似的盯着芳姨娘,讥诮的说道:“芳姨娘,钰姐儿胆子小,禁不住吓,你瞧着一大盆衣裳还没洗透,拉着姐儿讲个什么劲!”
芳姨娘急的兀的站了起来,张口就来:“她二姑奶奶,埋汰死个人,卑妾何从拉着姐儿讲话来着,可真真冤枉!”
云英未嫁的姑娘被人唤作姑奶奶,还气不气,二丫是又羞又臊,唤作别的姑娘早就掉头离去,可二丫不是旁人性子要强,凡事不让,伸出手就去推搡芳姨娘,气愤时力气大的很,芳姨娘不备,一屁股摔到了地上,这下好了,战火升级,芳姨娘卷起衣袖作势就要大干一场,二丫却不怕,气势高涨,叉腰怒骂道:“哥哥也真是!什么腌臜烂臭都往家里领!呸!什么东西,家里如今都柴米不够了,明个就给卖了,谁敢支声!”
芳姨娘逼不得已话咽在喉哝,脸涨成了猪肝色,摸了摸肚皮,哼!等相公知道自个有了身孕,看谁教训谁!
气不过的芳姨娘觉得自己被个姑娘吓的不吱声,有些窝囊,嘴里小声嘀咕:“下个月不就要嫁到张家去了。。。。。”
二姑姑原本见芳姨娘已经认软,舒了口气,抬手理了理我乱糟糟的头发,抱着我迈步前行,芳姨娘的声音不大,却也听的仔细,张家可是二姑姑的逆鳞,果不其然,二姑姑像是炸开毛的鸡,气的浑身发抖!估计回头就是一场恶战。
芳姨娘说的也是事实,事情起因也是为了我,祖父母为了这个家操心的太多了,还是不要闹大了好,扯了扯姑姑的衣服,软绵绵的说着:“姑姑,钰儿饿了。”
稚嫩的娃娃音清脆甜美,带着一丝撒娇,二丫的火气一下子没了,怀中的侄女父母不慈,祖父母又要带着俊哥儿,又要管着儿子不赌钱,顾得上这头,又顾不上那头,前年还有个奶娘带着,可如今人家中败的就成了个空壳,谁傻的愿意在这耗着,好好的孩子没有管,养的清瘦,面色蜡黄,头发稀稀疏疏的,可怜见的,温温柔柔的说着:“钰儿,乖乖。。姑姑这就带你去吃饭!”
芳姨娘瞅着二丫走远,放下棒槌,啐了一口:“呸!”
又想起主母顾氏交代的话,洗完衣服才能吃饭,咬牙暗恨,都怪二丫小蹄子一大早发疯,搅得自己衣服一半都没有洗完,晦气!转瞬又觉得沾沾自喜,连主母顾氏都不愿和二丫针锋相对,退避三舍,今儿个自己竟然还小胜一回,心情转好,埋头继续洗衣。
二姑姑一路亲切随和,尽管自己并没有回应,如花似玉的姑姑并没有不耐,依旧笑眯眯的说笑谈事,远离了芳姨娘架也很难吵起来了,也无意装小孩说话了。
前厅
祖父母,三姑姑宋慧瑶,哥哥宋辉俊,顾倩莲围着圆桌依次而坐,独独不见宋耀荣,丫鬟银环站着身后布茶添水。
如今宋府只剩下个空壳子,外头看是占地广阔的大宅子,其实里头是个空心虚有其表,吃喝都不够了,也不讲究什么男女分桌之类的规矩
“二丫怎么钰姐儿和你在一块!”祖母王氏侧对着,一手捧碗一手拿着调羹喂着孙子,好奇的询问,祖父一旁‘滋!滋!’的抽着烟枪,也不吃饭,最奇怪的是母亲顾倩莲拿着汤勺来来回回的搅拌瓷碗里的白粥,目光呆滞,看见我进屋罕见的没有给冷眼。
倒是三姑姑跟没事人一样,笑嘻嘻的拉着我们入座,友善的剥了鸡蛋放入我的碗碟中,二姑姑盛了两碗粥,端给我后,方才坐下来回话:“刚让银环把早饭送到前厅,就听到后院芳姨娘的声音,纳闷了,她个姨娘一大早谁跟她说话,探头一看,钰姐儿愣愣的站在井边出神,吓得我是魂飞魄散,急哄哄的就把她带了过来。”
王氏看着孙女头发稀疏,扎的发带还是三丫小时候用的,端坐在凳子上乖巧秀气的吃着饭,一声不吭,也不闹着要人喂,除非别人主动说话,否则很难让这小孙女开口,叹了口气轻轻的问着“钰姐儿,这几日怎么没有过来看看祖母,你这丫头,只和银月小丫头亲,忘了祖母咯!”
放下勺子,小手从腰间取下绣着桃花的手帕擦干嘴角,恭敬的回话:“祖母,钰儿记得祖母,祖父,哥哥,二姑姑,还有。。。”小姑娘像是遇到了难题,撅着嘴巴,歪着脑袋努力的回想。
王氏看到孙女懂事的让人心疼,三岁的小人自己拿着勺子一下二下挖着饭吃,也知道用帕子拭嘴,唯一让人揪心的事,说话不周全。
三姑姑听到小侄女没有提到她,急切的问道:“钰儿,钰儿,我是谁,我是谁?”
王氏看到三女儿都十岁了,还是副咋咋呼呼的性子,轻叱一声:“小妮子,还有没有规矩,吃好了就去把绣活做做,如今家里让你哥折腾的不成样,你给收收心,过两年嫁个好人家!”
“嫁人还早着呢,哥不学好,碍着我什么事了,这宅子里面啥都没有,干嘛要继续住着,吃个饭都要走半天才到,有时候都凑不到一起,害的钰姐儿都不知道我是谁了!”
三姑姑不明就里,噼里啪啦的乱说一通,气的祖父宋达‘啪’的放下烟枪,吼道:“这个宅子是我宋达一脚一个坑买来的,谁也不准卖!”话虽这么说其实宋达心里明白,家业已经败了,儿子深陷泥潭,不可自拔,空荡的宅子东西院分住着也只会让感情更加淡薄。
王氏见一家之主宋达发怒,忙道:“也是我们把阿荣惯坏了,二丫下月出嫁了,还要洗手做饭,连带着媳妇姨娘洗衣打扫,偌大的院子也只有两个丫头使唤,钟管家杨妈妈一家五口人是我和你爹同意放出去的,家里几百亩田地都给你哥输了,庄稼都种不了,还要丫头小厮做什么,没得多害人。。。”活了大半辈子了,就没过几天安生日子的王氏想起嗜赌的儿子,愈说愈难受,嘤嘤的哭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