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母王氏觉得家中最近发生条条框框糟心事都是放任媳妇导致的,不知勤俭持家,打理内务,就说家里前头置的这个宅子吧,还是当初老头子发财归来,从落败的官家子嗣手中购置的,听说以前还是朝中大员,致士回乡起的屋子,后人无德,放纵奢侈,最后竟落得变卖祖业为生,住进了这所大宅子,才发现家什物件,不说空空如也,也所剩无几,也不知自个前世造了什么孽,头个媳妇是小家子气不守妇道的烂货,后一个是不知钱米油盐贵,今个买个插屏,明个买个榆木的家具摆设,说她两句吧,眼泪啪嗒啪嗒直掉,跪在地上求着让她回京,上老子娘坟前烧些纸钱,以解思恋之情,明眼人瞧着,不大个小娘子背井离乡远嫁到此,哭爹喊娘的,谁还能多些说什么,也就随她的意了去了。
可如今山头上饲养的鸡鸭又死了个绝,孩子他爹心里憋屈的要命,不仅没给阿荣多留些家业,还亏了不少银子,起早贪黑的在地里侍弄,卯足了劲要把亏的银子补回来,他也不想想家里有一半以上的地都佃出去了,余下的地,碰上个风调雨顺的年景是祖宗保佑,再除去请长工,口粮,赚的也可见而已,老头子嘴上不说,心里啊对阿荣的心比我这做母亲的看的还重,勤勤恳恳这些年为的还不是能给阿荣留下个稳当的家业。
痛定思痛的王氏当天就把孙子俊哥儿领到了自个儿的院子,亲身教导,怕学坏了,大丫头银环又把老太太西边厢房打扫的干干净净,小厮正良带着一群粗使下人,把小少爷东院的书册,玩意,床铺被褥家具摆设等等乒里哐啷搬了大半天才把厢房收拾停当,原本就被丈夫气的只能躺在床上哼哼的顾倩莲,看到一干人把儿子的东西均搬出了东院,也顾不得什么了,起身扶着银环寻婆婆问个明白
“婆婆,俊儿年幼贪玩淘气,浑身是胆,野的很!您老人家年纪大了,放在您这没得让您心烦!”朝晖躺在木质的小摇床上,银环在一侧手持蒲扇又是扇风又是驱赶蚊虫的,而且空气中还弥漫着熏香的味道,辣辣的,也是驱赶虫蚁用的,搅的自己根本就睡不着觉,只好睁着眼睛看这位名义上的母亲唱大戏。
顾倩莲身着宝蓝色葫芦双喜纹的遍地金褙子,腰下是一件月白色百褶长裙,发髻上插着缠丝点翠步摇,其貌倒也婉雅绰态,只见她捧着茶盏款步姗姗的走到祖母王氏身前递去,言辞恳切的说着,王氏接过茶杯却不为所动,眉头都没有皱下,也不接话,不温不火的轻抿茶水,当顾倩莲似个透明人。
顾倩莲见婆婆不理睬,也不敢再多说,忿忿然的想着,臭老婆子!嫁到她宋家至今,也就头一年生俊儿的时候给点好脸色,往后几年自己就是那九天仙女下凡尘也皆不合她心意,这个不妥当那个又不周到的,可笑,谁理她!想当初自己在沈家庄子上都没有遭过这个罪,为什么要听她的摆布!好心好意的添置些物件,就唠唠叨叨的训了一篓子话,也不瞧瞧,就如今的宋家,连沈家庄子一半大也无,跟别提那知府老爷的深宅大院了,在我面前充什么见识深,当我不知道呢,也不过就是个破落秀才的闺女。
王氏看火候也差不多了,茶也不喝了,挑眉看去,媳妇面带恼怒的站着,涨红的脸蛋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憋的,哎!这个都受不了如何能当好这个家,有道是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也是蠢笨的,急起来就没个分寸,刺头一个,逮谁戳谁,是非不辨,还是得教,徐徐的说着:
“我还没老到瘫床上等你伺候!俊哥儿不只是你儿子,也是我孙子,宋家的长子嫡孙,况且还有丫头婆子照料,你安心坐月子便是,把身子养好了,给俊哥儿添个弟弟,钰姐儿大了,兄弟姊妹间也有个照料!”
呸!个老不死的!亏她想的起来,自己月子没做完,就想着再生,俊哥儿多个兄弟陪伴是理所应当的,钰姐儿算个什么东西,怪只怪她有个犯了嫌挡了道的娘,沈家沈雅君这一辈生的全都是男子,后来如果不是有了沈雅君这个宝贝疙瘩,说不定沈家还能认下我。
“婆婆,倩莲没那意思,您老别多心!辉俊活泼好动,不服管教,钰姐儿又还是个奶娃娃时时要人盯着,这不怕您累着吗?”看来这老太婆是摁死了心要带着俊儿了,婆婆要带孙子天经地义,可子孙要尽孝道也是人之常情,看她有什么话好讲!
“媳妇啊,婆婆年轻的时候什么脏的累的活没干过,阿荣的三个妹妹哪个不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的,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怕阿荣责怪,这样如何?钰姐儿连日来身子也康健了不少,又有了奶娘,也不操什么心,还是由你抱过去养着吧!”王氏坐在太师椅上拨了拨手中的佛珠,状似无意的询问,眼神却锐利的盯着顾倩莲的反应。
不会吧,才不要生活在这个虚伪女人的周围,她看我的眼神,躲闪中带着愤恨,危险古怪,一个不小心,说不得着了她的道也未定,忽听祖母王氏竟然要送走自己,有些伤感落寞,细想起来比起传宗接代的俊哥儿,终究要嫁于旁人的女儿家,还是孙子比较重要些的,喜欢也要看和什么比才是。
听罢,有人比我还要急切,脸色都变了,柔弱无力的靠在椅背上,撑起上身试了好几次都起不来身,跌坐在椅子上,期期艾艾的说着:“婆婆,也不知怎么的,这身子越来越沉重,怕是月子里着了风,也怪倩莲命不好,亲生爹娘早早的去了,连个教导人都没有,不知月子里忌讳,俊儿还是烦劳婆婆带着吧,我这身子说不得随了老子娘是个不长命的,就是亲闺女钰姐儿也还是早早离了我为妙!”
王氏看着媳妇高挑的身材,面色红润,根本就有力气,当自己是瞎子似的,瘫在椅背上,不伦不类的做派,真是犯嫌,开口就是怒喝:
“呸!呸!菩萨莫怪!莫怪!生俊哥儿的时候我就没教过你月子里的忌讳,还特地请了长工钱婆子照料,何况自个的身子自己都不知道爱惜,还指望着别人天天啥事不干,时时盯着你,老婆子我还没那嗜好,可怜的钰姐儿啊,小小年纪就糟了嫌,亲娘都不待见了哟!俊哥儿你有力气养着,不避讳,钰姐儿还是个喝奶的娃娃,平日有季娘子带着,犯着你什么事!行了!别跟我这耍心眼,玩这些个虚头巴脑的,好坏老婆子还瞧得出来!”
王氏疾言厉色的说了一通话,坐在椅上装柔弱的顾倩莲一句话也插不进去,频繁的和银月使颜色,银月跟老僧入定似的,纹丝不动一声不吭,只是余光中看我的眼神带着和善,估计实心眼的丫头也是想让我过去西院的吧。
王氏不松口,顾倩莲也无计可施,只得同意:“婆婆,钰儿也是媳妇肚子里生出来的,哪有不疼的道理。”话一转,掉头吩咐,银月抱着我出门。
祖母王氏不管我听不听的懂,语重心长的说着:“钰儿啊,祖母这也是为你好,倩莲总归是你亲生母亲,日头长了,就有感情了,若是不好,祖母还在呢。”在有什么用,你能知道私底下顾倩莲是如何对我的吗,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不过也不止我一人难受,瞧瞧
这话一出,顾倩莲走路都僵硬了,反正也不是给我的警告。
花园的小道上,刚刚说话还带喘的顾倩莲健步如飞的在前头走着,和刚刚分明就是两个人,估计祖母早就识破了,才让她带着我的吧,银月抱着我也不敢走太快,唯恐碰到石子坑洼什么的,自己摔跤无碍,可抱着小小姐摔倒了,就糟罪了!
“银月,脚底灌铅啦,走的这么慢!”原本去讨公道的顾倩莲,败性而归,牙痒痒的带回了沈雅君的女儿,气的脚底生风似的急走,等缓过神来,发现贴身丫鬟银月被自己甩出了一大节。
“夫人,您月子还没有坐完,不能走这么快!”银月见前头主子走的太快,说话时双目圆瞪,气急败坏的模样,止不住劝言。
“你个死丫头,主子是什么身体状况,你还不晓得!要你有什么用,还抱着她做什么,赶紧送到奶妈那边去,见着就心烦!”银月原本是沈雅君母亲萧氏房中的粗使丫头,也是沈府的家生子,当初自己求上门,萧氏给自己的陪房丫头,跟了自己四年左右,老实巴交的,在宋府跟就一个烧火的老娘,门房的哥哥,谅她也不敢瞎说。
银月无奈领命收拾了些小孩子穿的衣物,来到了季氏的偏院,季氏为人勤快干净,原本积攒了不少灰层的屋子,打扫的一尘不染,再安置上自个家带的衣物被褥,锅碗瓢盆,温馨又有爱,朝晖倒情愿一直和季奶娘住着。
银月说明来意,季娘子怎敢不从,本就是当人家奶娘来的,照顾好孩子才是正理,接过孩子就嘱咐银月回去,孩子交个她放一万个心,喂奶青哥儿都是排后的,听到这些,银月安心回了西院。
等等。。。季奶娘手中拿的是什么!为什么她会有这个!原本朝晖和青哥儿头靠头的睡着觉,看到季奶娘放下手中的绣活,整理着婴儿的衣物,发现里面有个非常漂亮的香囊,五彩的穗子,花样繁缛,精巧细致,不由得细看,细碎的阳光透过窗格流泻而进,点缀在香囊上,折射出绝美的光环,这!这不是母后魏家才能染出的丹碧色,弱水三千,举国上下也只母后配穿的颜色,旁人是没有资格的,除非母后恩赐,王孙贵胄,百年世家也只得到寥寥一些,后来母亲因病过世,父皇几乎不准任何佩戴此色,都快绝迹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衣物里,难道是母后在天有灵放心不下,借着香囊陪伴于我,不会那么简单,小小村落,就算我大元败了,染色之术也不可能流通的那么快,是人人都可以拥有的东西,况且丹碧色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染出来的,衣服是从顾倩莲那边送过来的,莫非和她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