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璇静静的呆在自己的闺房里,哪儿也不去。姐妹间的友谊已完全破裂,谢家的亲事已提上日程,还有那不停闪过的一双桃花眼,这些一起向凌璇压来,凌璇有些喘不过气。
凌璇觉得自己已经没法在这个家继续呆下去了,她必须得靠自己找一条出路。
于是凌璇开始背着杏儿偷偷的收拾东西。凌璇的月钱多数由母亲收着,因而手上也没几个现钱。也因平时不喜打扮,所以首饰也不多。凌璇简单的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包袱,装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进去,悄悄的放在了床底,随时寻找着出走的机会。
哥哥凌澈过来看过几次,凌璇都对他宽心的笑笑,说自己没事。
这些天二太太一直在祖母的屋子侍候着,二老爷照常的白天要到衙门当值,只是杏儿天天寸步不离的跟着有些恍惚的凌璇,让她无法脱身。
机会终于还是来了。
这天上午,凌璇照样懒懒的歪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眼睛却看着从窗外射进来的光束发呆,光束里有些许的灰尘在飞舞。杏儿在旁边来来回回的走动着收拾屋子。
外面传来说话声,象是有小厮在急急的说着什么。杏儿好奇地跑出去看了一阵,然后思忖着回来,看了看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小姐,还是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小姐,外面都在找上官公子呢。”
凌璇转过头来奇怪的看着她,“找他做什么?”
杏儿一下来了劲,立即眉飞色舞的起来,“他们说京城的将军府派了人来寻上官公子,现在人正在大厅里侯着呢!可明明先前有人才看到过上官公子的,现在却到处也找不到了。”
凌璇一听眼珠转了转,慢慢的坐了起来,依然不动声色,“杏儿,快,你也去帮忙找找看。”
杏儿真的很听话的就去了。
待杏儿一出门,凌璇立即起身,连忙去拿出自己放在床底的包袱,塞进自己宽大的袖袍里。然后若无其事的慢慢往外走,装作很随意的样子往花园走去。一来到花园,避开了下人,凌璇便急步跑起来,打算从一处围墙翻出去。前几天凌璇便来观察过,围墙的一处有些损坏还没有及时修理,所以比别处要低矮些。
凌璇正想去哪里搬来一些石头垫垫脚,却发现此时正有一个身影骑在围墙上,往外翻着。
凌璇吓得一下捂住了嘴,那人看见凌璇也赶紧竖起食指,放在嘴边,意思让凌璇别出声。
凌璇定睛一看,却是下人们此时正在到处寻找的上官煜。此刻的上官煜身着一件水蓝色的绸袍,肩上也有一个小型包袱,不慌不忙的正要往外跳。
正在这里,花园的一边有呼唤“上官公子”的声音传来,凌璇赶紧对着上官煜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围墙外面,意思是让上官煜帮她也翻过去。
上官煜正在犹豫,那呼唤声已越来越近了,他便也不再多想,弯下腰抓紧凌璇纤细的手臂用力往上一拉,凌璇也就骑到了围墙的上面。待凌璇坐稳了,上官煜再轻轻往下一跳,稳稳的站在了围墙外面。凌璇用口形对上官煜说到:“接着我!”一说完,就向上官煜扑去。上官煜连忙伸出双臂接住凌璇,重力的惯性使得他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
站定后上官煜把凌璇好奇的打量了一翻,当看到了凌璇从袖里取出包袱斜挎在肩上,惊讶不已,“你这是在干什么?难道你也要离家吗?”
终于顺利的出来了,凌璇轻松呼了口气,并对上官煜点点头。
“回去吧,一个女孩子怎么能离家呢?”上官煜眉头一皱。
凌璇不说话,只是摇摇头。
“他们发现你不见了会闹翻天的。你跟我又不一样!”上官煜继续劝着凌璇。
凌璇还是只摇摇头。
这时围墙内呼唤上官公子的声音越来越近,上官煜神色一顿,凌璇也担心地朝里望了望。
上官煜最后看了凌璇一眼说:“你赶紧回去,外面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必须得走了。”说完就朝外急步走去。
凌璇也赶忙走了。
凌璇心里打算着先去江南看看,一直听说江南风光好,这次就去见识见识。不过,得快点出城,晚了会被凌府的人逮住,到时就完了。
凌璇匆匆地走向一路人,打听了可以租到马车的地方,就一门心思的直奔了过去。虽然难得出一趟家门,但现在却不能花时间慢慢去观看。
到了租车的地方,凌璇也不敢多言语,也不管马车的好坏,把几个车夫稍做比较,就直接走到一个外表看起来敦厚老实的中年车夫前,镇定的向他问道:“请问去江南吗?”
那车夫看着眼前这个貌美出尘的姑娘,声音甜甜,只觉得晃眼。忙笑道:“姑娘,这里到江南可是要走几十天的才能到达。送不到你去江南的。”
凌璇顿觉失望。
“不过我可以沿着那个方向先送你一段,到时你再重新租马车也是可以的。”那车夫又热情的说道。
凌璇一喜,马上答应下来。大略问了下价格,也不知是否公道,就付了银两坐了进去。
“姑娘,我姓张,有事就只管吩咐。我们起程了。”那车夫边对凌璇说着,手一扬马鞭,就驾起了马车向城外驶去。
直到出了城,凌璇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松懈下来后凌璇感到马车很是颠簸,凌璇被颠得东倒西歪,坐榻又硬,真是浑身不适,不过眼下也顾不得,只得硬撑了。
凌璇又陷入了深思。不得不接受被自己的姐姐给摆了一道的事实,让自己有口难诉。以及那段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的恋情,现在只能在心中默默的哀悼了。至于谢家的亲事,自己对谢于玉可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不过现在好了,所有的一切现在都可以抛开不管了,想到离家越来越远,凌璇的心也渐渐的感到轻松起来。
“姑娘,这天怕是要下雨了。”不知已行了多远,那车夫稍稍扭着身子向凌璇大声喊道。
凌璇赶紧向窗外望去,先前还阳光明媚的天,这时却有些黑压压起来。
“这车漏雨吗?”凌璇甚是担忧。
恰在这时从远方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还有白亮亮的闪电划过天际。凌璇心里一紧。
“雨倒是不漏,只是怕……”那车夫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一声巨雷在耳边炸响。
凌璇吓了一跳,连忙抱紧包袱,捂了耳朵,缩在马车里。不料那马却因此受了惊,不受车夫的控制,乱跳起来。
马车颠得更凶了,凌璇只得死死的抓紧车壁,车夫对马好一阵吆喝,只听得“啪”的一声,凌璇险些向前滑出去,马车一顿终于停了下来。
“这下遭了……”,那车夫痛心疾首地叹着。
凌璇小心地跳下马车,只见马已冲到路边的沟里,车棚斜着,一半在路中,一半吊在半空中。
那车夫爬在车棚底下瞧了一阵,退出来摇摇头,痛惜不已。对凌璇遗憾的说道:“姑娘,我不能再送你了。这车坏了,车棚底下的横梁刚刚被卡断了。”
凌璇看了看天,雷声还在不断轰鸣,而且也依稀的下起了小雨,再看了看马车,凌璇很是无措。
“这次我可亏大了,马车坏了还不知道要用多少银子才能修好,全家人可都靠着我生活呢!”那马车夫还一脸愁苦的念叨着。
凌璇反而不好埋怨了,也不好意思提退银子的事。
后来那车夫似好心对凌璇出了主意,“姑娘,离这儿不远有个三禾镇,你先去那儿避避雨再想法吧。”
那春雨打在身上凉凉的,就象此时凌璇的心一样。看了看前方,什么也没看到,凌璇也只得依言向前走去。
雨水已开始顺着头发流到脸上,模糊了凌璇的脸,迷蒙了她的眼。更可怕的是那隆隆的雷声,时近时远的在耳边响起,凌璇又急忙去捂耳朵。看着自己的空手,才忽然发觉包袱没拿,应该还在马车上。转过身去寻找马车,那马车却早没了影。
凌璇呆呆地站了会,官道这时几乎没什么人来往,周围的景色透过雨水抑或是泪水,也变得模糊起来。
肚子在这时也咕咕的响起,现在应该是晌午了吧,凌璇想。
回去的念头在凌璇的脑中一闪而过,立即就被她否定掉了。凌璇
摸了摸自己身上,头上有杏儿早上为她插的一只金凤簪,耳垂戴有珍珠耳环,手腕上也有一只玉镯子。于是凌璇不再犹豫地继续向前走。
凌璇艰难的走在官道上,直到走得双腿酸痛,饥肠辘辘,那车夫说的那个不远的小镇,才隐约可见。
凌璇一喜,一下来了力气,向那三禾镇奔去。
三禾镇很小,冷清的几间铺子,因为还下着小雨也不见几个人走动。凌璇看了几圈,也没发现她急需的当铺。天也渐渐的黑了下来。凌璇的心一下绝望起来。
正在此时,凌璇蓦然发现前方一家客栈门口有道优雅绝伦的熟悉身影,正对着掌柜的在说着什么。
凌璇一阵狂喜,三步两步朝那客栈跑了过去。
上官煜正在和掌柜的交待住店的事宜,忽然感到有人扯了扯他的袖袍,转过身一看,把自己吓了一跳。
面前站着一个湿漉漉的人儿,头发凌乱地粘在苍白的脸上,湿透的衣服上尽是泥垢,浑身发着抖,这人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象只小狗一样望着他。那青葱般纤细的手指还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袖袍不放。
那个早上还是高贵出尘的凌府四小姐,现在却是如此之狼狈的模样站在他的面前。
上官煜眉头紧皱,连忙吩咐掌柜再多要一间房,并立即送上洗澡水。掌柜边吩咐小二去打洗澡水,自己忙把上官煜和凌璇领进楼上的客房。
俩人的房间是紧邻的,凌璇一进自己的房间,小二的热水就送了进来。上官煜站在凌璇门口,对她叮嘱着:“好好泡一泡,以免生病。我在隔壁等你,完了叫我。”
凌璇乖顺的点点头,上官煜这才离去。
待到把自己的全身浸泡在热水里,凌璇这才相信那苦难的时刻已然过去,她紧绷的神经这才逐渐的放松下来。她一动不动的泡在桶里,直到水开始凉了才开始细细的清洗起来。
上官煜没想到凌璇真的离家了,还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他坐在自己房里等了好久,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一直不见凌璇洗浴完出来,便开始有些担心,遂来到凌璇的房间门口。敲了敲房门,轻轻的问道:“璇妹妹,好了吗?”
凌璇在里面支支吾吾,声音细如蚊呐。
“你说大声点好吗?我听不清。”上官煜很是纳闷。
“没换的衣服……”凌璇羞红了脸,对门外的上官煜小声说道。
上官煜哭笑不得,天色已晚出去买已不合适,只得拿出一套自己的月白色银细花纹的锦服出来,从门缝里向凌璇塞进去。
凌璇好不容易穿戴好,打开了门。
上官煜看着自己的衣服穿在凌璇的身上,衣袖长长,下摆垂在地上,再加上她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就那样直直的披散着,实在是有些滑稽。摇了摇头,走上去为凌璇卷起了袖子,说道:“先下去吃点东西再说吧。”
凌璇跟着上官煜就要往外走,不料却踩到了衣服的下摆,向前摔去,直接把自己砸到了上官煜的背心上。
上官煜抚额望天,转身扶凌璇站好,“算了,你就在这等吧。”然后叫来小二收拾屋子,并让他们把饭菜直接送进凌璇的房间里来。
凌璇确实是饿极了,拿起筷子就低着头默默的吃了起来。
上官煜也动手开始吃,边吃边打量着凌璇,觉得自己应该与凌璇好好的谈谈,遂问道:“你的包袱呢?早上我还看见你带着的。”
“丢了。”凌璇闷闷的回答道。
“那你现在身无分文了?”上官煜甚感意外。
凌璇默默的点了点头,马上又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首饰,小声地说道:“我还有这个……”
上官煜噎住,然后决定道:“明天我送你回去吧。”想了想又觉得不好,又说道:“不,我现在不方便再回去,我明天给你叫辆马车你自己坐回去吧,这儿离你家还不远。”
凌璇低着头不说话。想着家里的一切以及今天自己所遭受的一切,委屈不已,泪水不受控制的叭叭的往下流。
上官煜感到无措,反而安慰凌璇道:“算了,先吃饭,晚上好好的休息一下,明天再说。”
第二天一早,上官煜让小二为凌璇买来两套女衣。经过一夜休整,当凌璇来到大堂再站在上官煜面前时,白晳的脸庞已恢复了昔日的健康红润,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那双灵动聪慧的大眼忽闪忽闪。清雅脱俗的身姿丰盈窈窕,一身淡绿长裙,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无暇,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上官煜一时怔住。
凌璇对他展颜一笑,“煜哥哥!”
上官煜也对凌璇点头致意,然后一起坐下用早膳。上官煜今天身穿一件水紫锦织的宽大袍子,修长的身子也越发显得器宇轩昂。
旁边的客人都看得呆了。这个僻静的小镇,哪里见到过如此俊美的人儿,而且一下今天就看见俩个。客人拿着筷子忘了往嘴里送,小二也伫在那里忘了动。
上官煜看了看凌璇,迟疑的问道:“璇妹妹,你如今作何打算?”
凌璇看着上官煜,坚定的说:“我不能回去的。”
上官煜感到棘手,“你家里这时定然已乱翻了天,要是你有个什么意外,我如何向你哥哥交待?”
凌璇略一思索,便唤过小二拿来笔墨,用那清丽隽秀的字体写到“甚好,勿念!”
上官煜只得吩咐小二送到驿站,让送到盛京凌府二老爷,并给了小二不少的跑路费,小二自是高兴不已。
凌璇再不敢自己一人单独行走,于是拉了上官煜的衣袖,满怀期望的望着上官煜,“煜哥哥,我要与你一起走!”
上官煜甚是纠结,带着一个女孩子肯定很是麻烦,不带又怕凌璇一人在外,万一日后出了事自己又如何向凌澈交待!
“我会很乖的,我保证!”凌璇见上官煜不语,赶紧摇摇他的衣袖,用扑闪扑闪的大眼急切的望着他。
上官煜只得无奈的答应。凌璇一下高兴起来,对上官煜露出讨好的一笑,并三下两下吃完早膳,便哼着调收拾自己的行李去了。
看着凌璇轻松离去的背影,上官煜有种上当了的感觉。
俩人各自上楼收拾好行李,再到楼下大厅相见后,便一起商量接下来去的地方。上官煜也恰好想去江南,俩人便沿着江南方向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