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气温渐渐降了下来,再过几天就要入冬了。今年的雪来得特别迟,好像是老天爷怜悯北方受苦的百姓。天空低沉昏暗,像是一块巨大的灰色布罩,又像是一位老人家的眼睛,俯视着这个苍白的人间。
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的停在客栈门口,坐在车头的一孩子当先跳下向店里跑去,后边的男人披着青布袍子,边拴马边笑道:“行儿,慢点跑,别跌了”
孩子还未进门就大喊:“掌柜的,来生意喽”
男人随后跟进店里,却只见店内一片狼藉的,被称为行儿的孩子站在门口。客栈内桌椅均破破烂烂,像是刚刚经过一场激烈的打斗,桌椅的碎片中坐着一个相貌不凡的男子,柜台边,却站在一个作掌柜打扮的女子,尽管粗布麻衣,依旧掩饰不了那女子绝美风姿,而两个人的目光这时候正盯着自己和侄儿上下打量,男子的目光如剑,女人的目光如针。
客栈内的两人正是骆鸣风和先前化成掌柜的女子,刚进门的一大一小正是先前赶路的叔侄二人。剑君和白羽刚刚败走,叔侄二人正好到这里,打算买点吃的东西,却闯进这个是非之地。
地上还有两具尸体和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头,那六七岁的小孩子见到没多大反应,像是对死人习以为常,中年男子看见却是一惊。
骆鸣风打量二人,看到他们走路脚步轻浮,完全是不通武功之人,心知无异,只是路过的行人。
却见那孩子跨过地上的死人,问道:“谁是掌柜的,我们要吃东西”
骆鸣风嘴角扯过一丝微笑,真是傻孩子,当下说道:“小兄弟,今天店家不招呼客人,你们走吧”
那孩子接道:“我们买点干粮就走”
“小弟弟,我就是掌柜的,你要什么干粮呢?”说话的是那女子
小孩一怔,似乎没发现原来那人是个女子,抬眼望去,只见她面容美丽,眼睛眉目间透露出无限风情,此刻正对着自己微笑,孩子从小出生在乡下农家,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蓦的面上一烧,脸红起来,神情恍惚。
那女子见到小孩子这般摸样,格格娇笑起来,小孩子的叔叔也是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女子,似乎中邪一般。
“两位再走二十里就是凉州城,那里有不少酒家”骆鸣风蓦然开口,声音洪亮,那叔侄二人似乎一下惊醒,面上霎时大汗淋漓,不敢再看那女子,中年人知道遇上了麻烦,拉起小孩说道:“行儿,我们走吧”
还未转身,二人忽然膝盖一阵剧痛,脚下一软,哎哟两声呼痛就瘫坐在地上。
骆鸣风向那女子开口道:“这么犀利的手法,原来是流星堂的赵无双,不知道为何赵姑娘会跟着骆某到了这塞北荒凉之地,难道赵姑娘也是为了帮鲁文定夺回玉诏么”
那女子娇笑道:“骆大侠好眼力,不过我来此不是受鲁刺史所邀,区区一个刺史我流星堂还不放在眼里,此番前来而是京师有人要买骆大侠的人头”
“那你为何要等到现在”
“骆大侠一身剑法天下无双,向来又不懂怜香惜玉,只怕我的暗器还没出手早就成了骆大侠的剑下亡魂,从沙洲到凉州我一路跟着骆大侠和白羽,知道你们必会在进凉州城前在此处落脚,所以三天前我就来到这里恭候,你可知道等得人家好辛苦?”
“你知道白羽并非我对手,所以血榜剑君也是你引来了?”骆鸣风淡淡道。
“正是,京师那几位早就知道骆大侠会劫走玉诏,还知道鲁文定会一路追杀,而我,只需要帮刺史府那几个人一路指明骆大侠的方向就行,哪知道白羽那么胆小,要是他再等半柱香时间,等骆大侠真气耗尽,诛杀叛逆这个功劳就落不到小女子手里了,呵呵呵....”赵无双娇笑起来,如一朵绽开的玫瑰一般,眼中却尽是得意和恶毒的神色。
骆鸣风这时候才明白,自己从江南赶来塞北早就在别人的算计之中,他一生行侠仗义,诛杀贪官恶臣,早被朝廷通缉,是以从来不敢回师门,怕同门师兄弟被连累。
这次他诛杀了长安来的安抚使,带着天子玉诏到处命人放粮赈灾。饥荒战乱的时候,粮饷显得格外重要,各地粮仓储备官皆可以不受地方官的号令,只遵守京城来的命令,所以他带着玉诏一路走一路命人放粮,路上追捕他的官兵和江湖人,他都尽量避开。
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引来了血榜三剑君中的一人,自己刚刚和两大高手一站,虽胜却负了伤,赵无双一直在旁边观战,看见自己无力再战,才先出本来面目。
他这样的人,从来都不怕死,所作所为只是求一个道义。
骆鸣风忽然笑了,伸手摸了一下背后在刚刚的打斗中留下的伤,对着赵无双说道:“流星暗渡,千面无双。千面的绝技骆某领教了,不知道赵姑娘的流星镖法如何”
赵无双右手一动,几枚黑色钢镖已扣在手中,说道:“若是换做平日,我流星堂的花月飞流星自然是伤不到骆大侠,今天用来取骆大侠的人头倒是绰绰有余,没想到武林六大名剑排名第一的裂空剑,竟然我死在我流星堂的镖下,真是叫人难以置信呢”赵无双语气软绵绵的让人听起来似乎踩在云里一般。
“你这人,竟然这样不要脸,亏你还长了那么好看的脸,暗算别人算是什么本事,你没看到这位大叔受了伤么”开口说话的竟然是被点了穴道坐在地上叫做行儿的小孩子。他叔侄二人刚被赵无双点了膝盖上的穴道,走不得只能瘫坐在地上,叔侄听了骆鸣风和赵无双的对话,虽对其中细节不明白,却听了个七七八八,叔侄都被赵无双点了穴道,小孩子心中就对她不满,又见她行事卑鄙,小孩心直口快便骂了出来,却没想过惹恼了这女子会遭杀身之祸。
赵无双也不怒,只是笑道:“小弟弟,你说要是今天你们都死了,谁还会知道我卑鄙?”目光幽幽的向小孩子看去,那小孩被她一看,急忙害羞的别开脸。
小孩子的叔叔闻言一怔,急忙拉小孩子示意别再说话,坐在地上朝赵无双拱手道:“小老儿从江南来此,只为了接我这无父无母的侄儿回去,并无其他意思,今天冲撞了两位实在过意不去,女侠请放心,我叔侄二人离去便径直回江南,绝不对外人出说今天的事情”
“是么,可是我从来不相信任何人,特别是男人,你们三个今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赵无双说道。
“你这是什么道理,我们和你无仇无怨,凭什么杀我们,我叔叔好生好气的和你说话,你却说什么不相信男人,真是奇怪的女人”
小孩子向来住在乡下,从没接触过武林中人,说话也天真纯朴,却惹得一旁的骆鸣风忍俊不禁。
赵无双说道:“你笑什么”
此刻骆鸣风脸上表情毫无一个大侠风范,嘴角斜斜的翘起,说道:“以前我在长安的时候,曾经听说过赵姑娘和千门龙家四郎的三年之约,三年过去了,佳人还在,情郎成了别人的啦,哈哈....”
赵无双手指忽然微微颤抖起来,脸色变了又变,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的神色,恶声到:“你休要胡说八道,我向来最讨厌有本事的男人,我差点忘记今天是来取骆大侠人头的”说话间手里的流星钢镖便准备向骆鸣风射去。
骆鸣风先前和人交手,内力早已消耗殆尽,此刻在赵无双眼里毫无还手之力。却听到骆鸣风自信的说道:“我向来不杀女人,但是也有例外,赵姑娘难道自负流星镖能敌得过我的裂空剑法吗?”话语间,骆鸣风右手已经按上剑柄。
赵无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明明骆鸣风的手上毫无真气流转的迹象,自己却感到威胁,这种感觉更胜之前血榜剑君满身杀气带来的威胁感,只见骆鸣风倏一下站了起来,右手执剑而立。
赵无双恐防有变,三枚流星镖已经快速脱手而出,在空中还未留下痕迹就破空而去,武功高的人听力也是比常人更加灵敏,能捕捉到细微的声音,此时,骆鸣风未听到飞镖破空声音,流星镖早已直朝着自己的要害飞来。
流星暗渡,千面无双,飞镖的速度,比声音还快。
生死只悬于一线之间,骆鸣风在这危急时刻竟然闭起眼睛,提起剑,缓缓的一挥,剑上毫无真气流动,而之前那种开天裂空的气势却不减,三枚流星镖竟然一一被打落在地,骆鸣风缓缓睁开眼,目光一片柔和。
赵无双大惊,衣袖一甩手一扬,又是五枚钢镖飞向骆鸣风,骆鸣风这次竟然将手中的剑脱手甩出,飞出的剑在空中将飞镖一一打落,骆鸣风接着欺身而上,向赵无双掠去,左手一转,便将一枚钢镖用食指中指夹住,此刻他提不起气劲,身形自然缓慢了很多,然而人慢剑不慢,剑瞬间飞到了赵无双面前,骆鸣风跟上抓住剑柄,铮铮几声剑响,已经是挥出了数道凌厉的攻势。
赵无双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剑法,还不急退避,便听见一声惊呼,右手腕血水喷涌而出,却是断了手筋。
骆鸣风和赵无双交锋两个会回合,俱都是踩在死亡线上左右摇摆,直看得旁边的叔侄二人目瞪口呆,叔侄都不是武林中人,那孩子平日更是连别人打架都少见,哪里能够见到这等生死相搏的场景,以前只听大人们说过那些武林侠士身怀绝技,如何如何的了得,今日见到变绝得血气上涌,热血沸腾,此时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就是江湖武林吗?
此刻赵无双一张绝色的脸上尽是忿恨,恐惧,还有一丝不甘。
只听骆鸣风说道:“你是不是想不通,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策哪里出了差错,其实我一进来就发现了问题,从来没有哪间客栈只有一个掌柜,就算这几个月饥荒战乱,人走完了客栈也应该关门,还有,我给你酒钱的时候,故意引你露出手臂,即使你懂得易容术,却没有哪个关外男子的手臂像赵姑娘的的手臂那样白嫩,我来此地就是故意等候刺史府那些烦人的走狗,却没料到会遇到血榜三剑君中的一人,我一开始早就留心你了,你却执迷不悟,要与我为难”
骆鸣风一口气说完,赵无双只觉得如雷轰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是武林六大名剑排名第一的裂空剑骆鸣风,她现在完全分不清对方虚实,右手手筋尽断,只怪自己粗心大意,太过轻敌。
看着眼前这个心思慎密却又武功高强男人,赵无双忽然间恨意充满心头,忆起往事,胸中如烈火灼烧,只冷冷的开口道:“擅用飞镖的人凝神守心最为重要,你故意提起我的往事,就是为了扰乱我心神”
“不错,若非如此我也没有把握赢你”
赵无双忽然蹲在地上,双手抱膝,头埋在双手间,默不作声。
许久,只见赵无双双肩微微颤抖,隐隐传来啜泣的声音,一时间周围的人均感莫名其妙。
一旁的小孩子开口说道:“喂喂,坏女人,你哭什么,大侠叔叔又没说要杀你,你刚才说要杀我我都没哭”
赵无双抬起头看着骆鸣风,一张绝美的脸上挂在泪花,还沾上了右手腕的血迹,眼中目光哀怨断肠,脸色微红,整个人尽透露出一种女人特有的柔弱凄然的美。
骆鸣风眼中杀意散去,别过脸。曾经还是少年郎,那记忆中也曾有过这样漂亮的脸,江湖中人只知道骆鸣风剑法傲视武林,行侠仗义,对敌人从来都是冷面无情,即使是女子也不会有怜香惜玉之情,谁又知道,英雄亦有情,多年的江湖血路,能抹去一个人的眼中羞涩,却抹不去心里的一道倩影,一点柔情。
骆鸣风心神恍惚的一瞬间,惊变突起,赵无双突然从地上跃起,飞身向窗口窜了出去,身体没有回转,却反手射来数十枚飞镖,这次并非指向骆鸣风一人,而是客栈里的三个人。
骆鸣风惊道不妙,连忙举剑相迎,电石火光之间,只听一身叫呼,竟是那小孩子发出的,飞镖落尽,只见小孩子抱着盒子的左手背上一片血迹模糊,流出乌黑的血,却是有一枚钢镖射中了他的手背,小孩子疼得大哭,眼泪随着哭喊顺脸流下。
屋外传来赵无双的声音:“哼,骆鸣风,男人不可信,女人也不能信”一句话说完,声音就已经隔得很远,自是展开轻功逃去了。
孩子的叔叔吓得面无血色,骆鸣风奔到二人身边,抬起孩子受伤的手,刷刷的点了几个穴道,流出的血都是乌黑颜色,手臂也隐隐发黑,孩子嚎哭了几声,头上流出豆大的汗珠,便昏了过去。孩子的叔叔惊魂未定,对着骆鸣风急拜,说道:“还望骆大侠救救侄儿,小老儿虽非武林中人,却早在江南就听过骆鸣风骆大侠的威名,骆大侠行侠仗义,救苦救难,还望救救小老儿这个苦命的侄儿”
骆鸣风查看了孩子伤势,眉头一皱,伸手在那孩子叔叔膝盖内侧一点,解开赵无双点的穴道,说道:“这位大哥不用客气,此事皆因我而起,我们现行离开这里,我自有办法医治这孩子,只要我内力恢复,运功逼出他体内的毒,两三天就好了”
孩子的叔叔有急忙谢过,当下二人也不多话,抱起孩子便上了门外的马车,直奔凉州而去。
天色,渐晚,太阳,西沉....
中原大唐王朝的西北地带,瓜州,沙州,凉州紧挨西域,唐朝年间,中原和西域曾多有战争发生。盛唐前期,两国的交锋,多是唐王朝占得优势,自从安史之乱以后,唐王朝国力日衰,君主多昏庸,任用奸臣,而朝中大臣为己谋利,不思民政,中原和西域的战争形势渐渐逆转。唐王朝西北一带的潘国趁机佣兵自立,脱离唐朝的统治,而唐朝和西域连年交战,边关百姓将士死伤无数,从军者一去不回,留下家中孤寡老幼,为此,两国人民积怨日深,再加上文人的渲染和统治者的民风教化,使得胡汉百姓相互仇视憎恨,再不复昔年盛唐时期的多民族多文化共存的局面。
天地有德,圣人无道,君主不贤,臣子不孝。祸起,非天之罪,乃人之罪。
凉州离西域稍远,未受战火之扰,然而饥荒肆虐,无数难民都蜂拥到了凉州城,此时的凉州城内,满街都是衣衫褴褛的人,大多数人沿街乞讨,各家酒楼客栈有都杂役在驱赶想要进去的难民。
一家客栈的客房内,骆鸣风正运功为那中镖的小孩子驱毒,骆鸣风手掌真气流转,在孩子胸口到左手指尖的各个穴道飞速或拍或点,孩子的手背上划开了一条痕,流出的血不似先前那样乌黑。
不一会儿,骆鸣风止住掌势,将孩子手包扎好,说道:“琦行,你放心吧,我去开些药给你擦上,不会留下疤痕的”
孩子脸色苍白,坐在床上,眼中对骆鸣风尽是感激和崇拜敬仰之情,这几天他早已听他叔叔说过骆鸣风的种种行侠仗义的过往,一时间骆鸣风的形象在心里直如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一般,孩子说道:“我不怕留下疤痕,以前我在老家的时候,经常几天几天的挨饿,所以我现在最怕饿肚子,其他什么都不怕”
“哈哈,好小子,小小年纪有此胆识气魄,甚是难得,你放心,以后你去江南都不会挨饿了”骆鸣风大笑,心里却是暗自痛心,如今朝中朽木秉政,各地地方官都是为己私利,贪赃枉法,不顾百姓死活,所以才导致一个小小的孩子对饥饿产生恐惧。
坐在一旁孩子的叔叔也说道:“行儿,你放心吧,我带你去江南,那里有很多好玩好吃的东西你都没见过,你还有个哥哥,是我儿子,比你打两岁,到时候我叫他带你去好好见识见识”当下又对骆鸣风说道:“侄儿能保住性命,全靠骆大侠搭救,陆正在此谢过,若是我将这个孩子照顾不周,真是愧对故人,陆某在江南苏州临河县尚有几分资产,日后骆大侠路过定要到寒舍一座,陆某自当好生款待,以报今日之恩”
骆鸣风也不推辞:“陆大哥不必客气,我们学武之人,扶危救困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日后若有机会,定到府上一拜”
小孩子那日看见骆鸣风精妙无比的剑法,心中狂热,当下缠着骆鸣风问道:“骆叔叔那天打跑坏女人的武功好厉害,那些招式好.....好....”小孩子学的词语少,一不知道怎么形容。
骆鸣风笑道:“其实那天我内力难以提起,赵无双也算一等一高手,若不是一时大意,只怕我们现在都命丧她手下,那天我用的不是剑招,是剑意”
小孩子急忙问道:“什么是剑意,是不是你们江湖中人都会”
陆正连忙纠正:“小孩子懂什么,我在江南早些年就听过骆大侠威名,骆大侠本领高强,只怕武林中没有几个人能赶得上”
骆鸣风微微一笑:“不敢当,用剑者以剑招为下,剑势为中,剑意为上。一个人若能领悟到剑意的境界,就不需在意剑招是否精妙,剑势是否凌厉,能够不拘外物,聚气为剑”
叔侄二人听得半知半解,骆鸣风对孩子说道:“以后你要是能够学武练剑,自然会明白这些道理的”
小孩子急忙说道:“我也想要像骆叔叔一样厉害,以后你能不能教我学武练剑,要是下次我在遇到那个坏女人,就不怕她了”
骆鸣风听小孩子两次提到赵无双,想起那日被她骗过,心里无奈道:“看来最会骗人的还是女人”
三人在凉州城呆了三天,骆鸣风每日除了帮助小孩子祛毒,余下时间持玉诏四处命人开仓放粮,玉诏到处,粮官不敢不从,虽然安抚使被人刺杀的消息早就传遍,但以骆鸣风身手,官兵都追捕不到他,而粮官一方面只认天子玉诏不认人,一方面又是同情百姓,所以凉州城四周的难民都每日都欢天喜地的领取粮食,一些老人领了粮食,跪在地上向上天祷告,感谢老天怜悯。
经过几天相处,骆鸣风了解到,孩子的叔叔此番来西北,是受了义兄妻子所托,接孩子去江南抚养,小孩子名叫陆琦行,他还有个儿子叫做陆琦玉,早年陆正和陆琦行的父亲交好,两人本是同乡人,又都是同姓陆,一同出来闯荡,后来陆琦行父亲同妻子去了塞北,有一年胡人犯边,陆琦行父亲应征入伍,一去就没有回来,陆正则回了江南老家做起生意,今天西北饥荒,收到书信来时,陆琦行母亲早已染病在身,将陆琦行托付给陆正就撒手离世,陆正想起当年手足情深,下决心要将陆琦行当成亲子养育成人。
十二月一大早,凉州城门刚开,一辆马车便出了城,车中三人,自然是骆鸣风,陆正,陆琦行。陆琦行一直居住在乡下,从未到过凉州等大城市,一路上好奇的张望。
放眼望去,只见凉州城墙一片灰败景色,守城官兵远远望去,直如铁杆标枪站立,也有一些官兵仗势欺负路过的难民,而官道上的百姓人人衣衫褴褛,眼神麻木,表情无奈中透露出痛苦....
车行道一岔路口停下,三人下车,骆鸣风尚有事情,同叔侄二人道别,朝二人拱手说道:“陆大哥,我还须绕道去瓜州,那里的将士同西域交战,我还需要将那些朝廷派来的粮饷送去,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陆正也是拜别说道:“这几日得骆大侠相助,深感庆幸,今日陆正就此别过,陆某在江南寒色恭候骆大侠”
陆琦行也学大人的样子拱手道:“骆叔叔保重,我祝骆叔叔去瓜州一路顺风,要记得你说过下次见面就教我学武练剑哦”
原来陆琦行曾说过要和骆鸣风学剑,只是分别在即,骆鸣风只说下次见面教他,只是天地广阔,不是何年才会相见。
骆鸣风笑道:“放心罢,我不会忘的,你要听叔叔的话,以后长大做个男子汉”当下不在多话,转身便去了。
三人分别的地方,离得凉州已经很远,路上已经没什么行人,骆鸣风也不展开轻功疾走,只是大步向远方走去,陆琦行看着低沉的天空,看着高大的背影,好像两者融为一体。小孩子只觉得恍惚如梦,在这之前,尚不知江湖武林,这一刻却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离江湖这么近,似乎,骆鸣风就是这个小孩子眼中的江湖。
忽然,陆正说道:“下雪了”
陆琦行抬头看去,只见天空中银白银白的,不一会儿,雪花似鹅毛柳絮般落下,轻轻撒在北方大地上,一片接着一片,此刻,骆鸣风的身影已经消失看不见,天地间只有白色的雪,这些落下的纯白,似乎为了掩盖人间的沧桑无奈....
陆正说道:“行儿,走吧,我们去江南,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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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的向南而去,骆鸣风去的那条大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面貌绝美,眉目间尽是掩不住的风韵,踏着白雪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