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在一个隐蔽的渡口登岸,一行人总算是逃出了秦兵的包围圈。
众人虽然不舍的望着墨家机关城的方向,却不得不尽快分散开来躲避秦兵的追捕。对于我和张良的后来先至,众人默契的选择了忽略。
目的地一致定位在桑海城,自愿组团逃亡时,我和张良一起选择了水路,莲城被我强行托付给墨家的大部队,跟天明少羽一起走旱路,这队人马负责吸引敌军的注意力,迂回绕道最终进桑海城。
把莲城扔在人堆里,一是提高墨家人马的武力值,二是希望他学会跟人相处,人毕竟还是群居的动物。
我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可莲城毕竟跟我不同,不管他今后的选择如何,至少我还是希望他能如同这个年纪的少年人一样正常的很人沟通交际。
虽是短暂的分别,却是这么多年来莲城第一次与我分开,看得出他有不舍的同时也有兴奋。
月上中天,水中的倒影大如银盘,十六的月亮比之十五的更亮几分。
水势平缓,乌蓬船顺水漂流速度很快,天亮登岸后怕是还得等一下翻山越岭的初云和墨风。
我在船头打坐,汲取天地灵韵供养己身。一个月中,也只有月圆前后的这几日晚上有充足的阴气阳气交替,让我不得不到趁机截胡。
船舱很窄,只容一个成人平躺,两人只能侧卧,没办法,张良只得被我的安神术放倒,此刻静卧舱底。白天时他先被我吸了不少阳气本就修养不足,后追过回廊寻我,身上又多处受伤,最严重的一处是最后分别时他挥手挡石的一击,右手肌肉挫伤小臂骨裂,处理不好留下后遗症就让人郁闷了!
日出东方,铺天而来的金光把水天连成一片。
掐算着时间,我挑了一个浅水区沐浴,解了衣衫搭在跟前的一丛芦苇上,抬脚入了水中。
水中的灵韵让我毛孔舒张,待我梳洗完毕仍留恋不止,就顺势变着花式游了几个来回。
拭去脸上的薄汗,心情难得畅快的喘口气,蓦然抬头就看到张良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船头。
我招来衣物披在身上,任其在水中铺散开来,游到小船跟前抬头对张良揶揄道:“孔夫子有言非礼勿视,不知张良先生观人沐浴又有何说辞?”
张良未言其他先回身走至船身另一侧,待我爬上船来,他才悠悠开口道:“所以孔夫子被尊为圣人,而张良只是一介凡人!”
狡辩!我瞬间想到了这两个字。
这人,还真是……
“张良先生如此说,自是有道理。”我除去了身上的水分,赤脚坐在船头梳理头发。
“张良唐突,不知该请慕容公子恕罪还是……”张良停顿后继续道:“慕容姑娘?”
正梳头发的手顿了一下,我放下梳子拿出玉带扎起了头发,道:“无妨,先生随意就好!”
“此言差矣,”张良语带调笑道:“看公子沐浴和看姑娘沐浴的后果可是大不相同的!”
“哦?”我转过身穿鞋,道:“张良先生该不会到此刻才想起为姑娘家的闺誉负责吧?自古祸乱多是由齐人之福引起的,在下能劝先生三思而后行吗?”
让我给他做小?若是如此张良此人就太领人失望了!
“非也非也!”张良在我跟前蹲下,这不甚雅观的行为在他做来竟不显突兀,稍许后他才又开口道:“若子房以三书六礼迎娶,慕容姑娘可愿与在下共结百年之好?”
嗯?
大脑没在第一时间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我下意识地抬了头,正好对上张良那黝黑的眸子,配着那双莫测的凤眼让人……顿时感觉不大好!
拜托,大叔,我跟你算不上太熟好不好?这古人的脑回路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我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起了身,边伸懒腰边问道:“先生的未婚妻子不打算再找了?”
张良起了身,幽幽地开口道:“不久前友人传信,道她已嫁作他人妇了,子房也算是了却一庄心事。”
哟,后世有恨嫁一族,张良先生这是恨娶啊!
可你也不能太饥不择食呀,啊呸呸呸,这说明他有眼光,眼光太好了,公子我是任谁都能挑捡的人吗?可这话听着也不太对味!
“为了娶亲而娶亲实在不美,此事关乎先生终身,不可草率而定,”我指着已经靠岸的船头,一笔带过此事,道:“我们就在此处登岸,沿河走上半日等一等墨风和初去,当作夏日出游,如何?”
张良没看周遭的环境,而是专注的看了我片刻,嘴角挂起了一丝道不明的笑意:“公子做主,自然甚好。”
听着不大对味啊!
我跳下船,在岸边看着张良走上船头,没有纤绳固定,船身随河流起伏不时撞上河岸,张良本就有伤在身,脚步不由踉跄。
若是摔倒而且是脸先着地了,张良这样的翩翩公子大概会羞愤死吧?
我脑补了一下那美好的画面后,自觉的跳上船头,在船身失去平衡前揽着他的腰身跳回岸上。
在他道谢之前我先开了口:“先生身上有伤行动多有不便,用到在下之处切莫客气才好。”
张良整了衣装,施礼道:“如此,有劳公子了!”
我吸了口气从容地点头道:“先生无需多礼。”做了请的手势后,两人沿着河岸缓缓而行。
太阳渐渐高升,热气也溢出地表,身后那时有时无的悉悉索索音听得我越发不好意思故做无视了!
叹了口气,我开口对一脸平静的张良无奈道:“行路艰难,先生稍作休息,我去问候一下护送你我之人。”
张良用完好的左手拭了拭汗水,对我道:“小心行事,快去快回。”
我点头应是后,向着河边走去,解下水囊弯身取水,河面结成的水镜中依次略过几个浑身包裹得一片黑暗的家伙,我看着只想感叹:丫的,也不怕长痱子!
少顷后,我把昏迷的两人丢到张良跟前,开口道:“溜走一个。”看那手法是个通些阴阳术的,六感敏锐而且身手比被逮的两个要好。
我扬扬下巴道:“这两个怎么办?”无非两个选择,杀了还是放了。
张良躬身在两人身上一阵搜索,均在两人耳后找到蜘蛛烙印时他反而松了口气,看着我道:“秦国的爪牙,此烙印属赵高统领的罗网组织,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们跟上了!”
听到赵高的名字,我的心头一跳,看来是这二人是不能留了。
没等我开口,张良先说道:“不用公子动手,这二人就交于在下处置吧。”
见我点头,张良转身直接把离得较近的一人一脚踢下了水,他站的位置离河岸本就近,那一脚还真不费劲,另一个稍远则多抬了一回腿。
看着溅起的水花,我感叹幸好提前把水囊装满了!
又往前走了一阵子,确认身后没有人跟踪了,我和张良二人停下了脚,就近找了一个稍干净的背阴处,铺了块毯子躺下休息,都不是什么能吃苦耐劳的人。
拿出根玉带结了个玉蜻蜓放飞出去探探墨风和初去的动向,然后看向已经闭目的张某人,问道:“先生可要吃些干粮?”
只有早上时他吃了些许,此时午时已过,他却只喝了几口水就躺下了。
见张良摇头,我看了看手里的点心,在这个时代称得上是极品干粮了,我绝对不怀疑我的手艺,估摸着是他不喜欢吃甜食,还有就是天气过热没食欲。
其实此时刚入夏,加上这深山老林里,还伴着河流,气温真说不上热,当然这是对我而言。
张良身着两层衣物,贴身的里衣和外面的罩衫,披风一路走来都是搭在臂弯里,此时被无情地扔在了脚边,而他后背深色的外衣上已能看到深浅不一的汗渍,没办法,体虚之人最是容易出汗。
我认命的望了望天,吃了几快甜点,喝几口水后立马感觉就饱了,然后就结个小结界护着二人开始睡午觉。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我是被一阵马鸣声吵醒的,然后就感觉到浑身上下都沉甸甸的,撤了结界一看,张良竟是把半边身子都压在了我身上,我整个人感觉立马不好了,正考虑要不要一巴掌拍飞他时,听到他嘴里喃喃着冷,我一摸他的额头,得,又烧上了,我再次无语地看了看天,真是不如让我烧上的好!
出了山林走上小半日上了国道,骑马跑上一天多就能进桑海城,就是这两天的路程,我和张良硬是走了五六天,一路上有张良的路引倒没遇到什么官方麻烦,第六天傍晚进桑海城时张良依旧病歪歪的。
而小圣贤庄位于桑海城南部,坐落的山峰临海,据说是海上蓬莱仙山遗落的人间的一部分。
我和张良二人,穿过半个繁华的桑海城,悄无声息地由侧门入了了小圣贤庄内。没有多余的人迎接,两个小辈份的儒家弟子先安置了两匹马,然后分别领我和张良往两个方向离去。
一路走来直是让我在心里惊叹,墨家有巧夺天工的机关城,儒家却有这风韵天成的小圣贤庄,前者人为之,后者多是天生地养,钟灵毓秀,步步如画当真是大手笔。
古人的智慧啊,印证了道法自然这句话,说古人不会享受生活,谁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