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路南风和杨业一同出了门,春红便醒了来。
两个随身的丫鬟一直在旁边照顾她,看着她醒了,便将那熬好的药送了过来,准备服侍着春红喝下去。看着眼前的药碗,春红摆了摆手。
一个小丫鬟急了:“少爷回来看见您没服药,又该数落我们了。还有,姑娘你身子本来就弱,您看您这张脸,还是惨白惨白的。”
春红笑了笑:“只是路上颠簸了人有些不舒服,不用担心。”
那丫鬟却是固执的很,一心要春红将那药喝了。春红没有办法,只能将药喝了下去。只是那药实在太苦,她差点全部给吐了出来。这下把那两个丫鬟可是吓坏了,说是要去找大夫,被春红给拦下了:“又不是大家里的闺秀,个个都弱不禁风,叫大夫作甚。只是这药有点苦,受不了。”
然后春红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玩一会儿,我再休息一下。”
两个丫鬟没得法子,只能退了下去。
待到两个丫鬟关上门走了人,春红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些年按着杨业告诉路南风的说法,春红受了不少的苦。可是有些事情春红并没有告诉他们,她从床上起来,搬了一个凳子坐在打开了的窗户边,看着门外不远处亭子里那两个丫鬟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听杨业说,那两个丫鬟是一同进了杨家的门,是苦命家的孩子。一个叫小玲,一个叫小环,小玲便是刚才服侍着她喝下那苦药的丫鬟。一直以来都是这两个丫鬟陪伴着自己,原先在春芳阁伴着自己的那个小红后来回了自己的老家。路南风那天来杨业府上见到那两个丫鬟就是这两个。
那两个丫鬟离这间房很近,房间要是有点动静她们也能听见。
春红起床的时候故意将声音给掩去了,即便是下床也是轻手轻脚。她坐在窗户边,看了那两个丫鬟好一会儿。
她们两个在杨府过得应该很开心。春红想着,脸上莫名地带上了一抹笑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片刻过后她的脸上却有着一丝忧色,眼睛也沉了下去,没有神采。那两个丫鬟坐在亭子里,春红面前的那窗户本来只是为了通风开了一道小口,她们自然是很难注意到这里。
“今天是十五好像。”春红自言自语道,语气有些低沉。“时间不多了,我该怎么跟他们说呢?”
却不知她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路南风和杨业?
春红将手支出窗外,头枕在手臂上,心事重重。
两个小丫鬟依旧在亭子里有一溜没一溜的聊天,其实时间也没有过去多久。小玲聊着聊着,突然有些担忧的望着对面那房间看了一眼。旁边的丫鬟小环看着她那般模样,笑着打趣道:“你和我一起服侍这春红姑娘这么久,又不是不知道,这春红姑娘有时候一睡便是睡去了几个时辰。这时候恐怕又是在梦里和那路公子相会呢。”
小玲脸色倏的一声红了,她拍打了小环一下,低声道:“怎么说话呢,没羞没臊。”
小环也笑:“路公子是江湖上的人,春红姑娘的出身你也是知道的。那些事情旁人不知道,那天晚上他们二人行巫山云雨事,你我可就在门外守着。”
小玲的年纪比小环要小一些,平日里这性子也比小环内敛很多。突听闻小环这一番言论,原本就似一颗苹果一般红彤彤的脸蛋便像着那火烧火燎一般,似要红到沁出血来。
她轻哼一声:“真拿你个没办法。”
小环看她样子,也就不再逗她,自顾自呵呵笑了起来。
小玲缓了一阵,脸红渐渐消退,看着小环笑着,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笑起来。
小环眨巴眨巴眼,不解问道:“你笑什么?”
“我呀。”小玲捂着嘴,继续笑,“笑你笑起来那声音就跟那鸽子一样。”
小环被她打趣,作势欲扑,却是被小玲一下给躲开了,两个人便在庭院中笑着追打起来。
春红听着那庭院中传来两个姑娘的阵阵笑声,偶尔能听到她们之间的谈话内容,当她听到“鸽子”两个字的时候脸色变了变。她两眼有些无神,看了好一会儿,觉得无趣,便向着床的方向小心走去,又睡了下去。
“反正今晚又没办法睡。”她自言自语道,然后闭上了眼睛。
路南风和杨业二人走在前面,那家丁跟在后头。
路南风想起了一件事,问道:“今日早上起来的时候,我的那匹枣红老马便被你家下人牵在杨府门前。你是怎么知道我住那家客栈的?”
杨业笑道:“那匹瘦马陪伴你整整六年,如非遭遇不测,那老马还可以在载你几年,你如果来我这里,只字未提那马,我想你多半已经在某家客栈安排了房间准备住下。我便叫人去查了查,查到之后便帮你退了房,把马牵了过来。”
路南风皱了皱眉:“那我的包袱呢?”
杨业指了指玉关镇的方向:“春红姑娘的房间里面,你没看到?”
“没看到。”路南风回答的很诚恳,“早上起来提着剑就跑了,哪有时间注意那么多。”
“哈哈。”杨业仰天大笑起来,“这春红陪了你好几年,只一个晚上而已,你怎么如此狼狈?”
路南风脸色大窘,摇了摇头:“总感觉春红跟三年前有些不一样。”
杨业微笑说道:“人总是会变的。你这三年也不是莫名被晒黑了不少。”
路南风没有理他后半句话,心中却在回味那一句“人总是会变的”。想着想着,情绪有些莫名其妙的低落,他抬头看了看天,火辣辣的日头正悬挂在天穹正中。
突然,他眉头皱了起来——一只鸽子,好像是一只鸽子,从天空中飞过,朝着杨家别院的方向飞去,落在了后院的位置。从那只鸽子出现到消失,只有一刹那时间。
杨业没有注意到那只鸽子,他看着路南风脸色渐变,问道:“什么事?”
路南风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出现了幻觉。
可是那只鸽子的轮廓以及飞行轨迹都是那般真实,他问杨业:“这四苍山也有鸽子么?”
杨业点点头:“有,一些官家的人在这山上也有宅院。那些人都是来雁荡关就事,如果说平日里工作不太繁忙或者临至盛夏,他们都会来这山里居住一段时间,或修养生息或避暑。平日里若是有什么事务需要处理,通常都会选择飞鸽传说——这里距雁荡关的距离,骑最好的马也要近一个时辰,但鸽子只需要片刻便能够到达,方便的多。”
路南风点点头,表情释然:“我刚才看到一只鸽子,飞你家后院去了。”
杨业听完脸色却微微变了,他摇了摇头:“不对,这山里的鸽子不会乱飞人家,而我家不养鸽子,因为没必要。”
路南风看了他一眼:“你是说,这鸽子是别家的还是指有人给你传信过来了?”
杨业继续摇头:“要是有人给我传信过来基本用跑的,不用飞禽,我讨厌鸽子。”
路南风没有纠结杨业为什么讨厌鸽子这种问题,他纠结其他的东西:“你到底想说什么?”
“有人给我们放鸽子了,却不知道收鸽子的人是谁。”
杨业说完,加快了脚步朝别院走去,那家丁和路南风紧随其后。
两个丫鬟在后院打闹的是越来越欢,突然听小玲惊呼一声,摔在了地上。小环将她扶了起来,面容关切仔细询问,小玲却是脸色苍白,汗水立时从额头冒了出来,大口喘着气:“我脚脖子扭了,很痛。”
小环担忧的看着她,一面小心翼翼地将小玲扶到亭子里坐下。春红还未睡着,听到小玲的惊叫,从床上起了来,给自己披了一层衣裳,开了门走了出去。
然后便看到被疼痛折磨的面容纠结大汗淋漓的小玲,她问小环:“怎么了?”
“回春红姑娘的话,小玲刚才与奴婢在院中打闹,不小心把脚扭了。”小环一面关切的帮小玲温柔地揉着脚,一面回答道。
春红在小玲边上做了下来,也帮着小玲细细按摩着,小环讶道:“春红姑娘这可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你快去叫大夫。”春红说道,看到一个似乎是随着队伍来的武师从院子门口路过,春红叫他过来,将小玲背着一同随着小环前去。
小环和那武师便应了。
春红坐在亭子中,一时间这院子里便安静下来,她看到那三人消失在拱门后,感觉有些虚弱,将整个背都靠紧了栏杆。然后天空传来一声异响,春红面色顿时大变。
她也不管那披着的单衣从后背上滑了下来,跑出了亭子,看向天空。
她听到了鸽子的声音。
而那只鸽子,此时就停在她所住的那房间的楼顶。
她在看着鸽子,鸽子也在看着她。
不多时,那鸽子咯咯叫了四声之后,便朝着东方飞走了。
春红感觉身子好似被人抽干了力气,一下子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他来了。”
春红无力的呢喃道。
(前几章写的无趣,主要是为了这一章做点铺垫。可是这铺垫没打实,技术有点问题,很忧伤,我去喝两盅。然后今天有事,暂且一章,之后打死不断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