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半路杀出个活小春
在看到小春之前，我们在纠结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唐三金什么时候才能回归到队伍中间，第二件事情是婴儿谷是否真的是我们的救命天堂。从地窖出来以后，大家的表情已经放松很多，至少不会再因为听到肮脏的僵尸叫声而心跳加速了，我们一边欣赏路边的风景，一边向婴儿谷的底部走去。
有一段坡面十分平缓，旁边堆砌着许多石头，石头上长着一些我没见过的草叶，其中的一些已经枯死。一只鹧鸪鸟停在上面，我们向它靠近时它正在用喙梳理着自己不太美观的羽毛。我们刚一走到石堆旁边，它便扑棱着翅膀向路边的林子里飞去了。
“歇一会吧”，小谦提议。大家都坐在石头上开始谈笑风生。天色已经黯淡下来，坐在石头上能明显地感受到林子里吹过来的潮气。唐三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我们停下来，自己也找了一块稍微平坦的地方坐下来，但我们和他之间至少还有二十米远的距离。
我准备问老头这个地方离唐三金家里有多远，因为我的肚子真的很难受，我现在除了想赶紧跳到小溪流里畅快地洗个澡，还有一件事就是赶紧吃上一碗饭。老头还没来得及回答我，大家便被林子里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惊动了。我回头看去，一位少女穿着白色的衣裙正向我们走来，她的身后跟着十几只乌鸦。乌鸦的叫声让逐渐褪色的傍晚变得异常冷清和恐怖，我们都因为这阵叫声站起来，然后呆呆地盯着看。
从石头上站起来后，我们本能地向路边退了几步，大家集中站在一起，唐三金看到我们突然聚拢起来，也动身朝我们走来。他刚站起来，抬了一只脚，就被从他身后伸出来的一只手抓住，整个人向后倒去。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同时也很担心，难道僵尸比我们提前到婴儿谷，而且它们知道我们会从这里经过，然后在路上设下埋伏。
再说那少女，她在林子里，我们在路上，我们看不清她是谁，分不出来她是人是鬼，但她很执着地向我们走近，我们不得不一直向后退。她从林子里走出来后，我才认出她是小春，这一刻的感觉就像从一个天堂跳进另一个天堂，我很难描述小春在我心里有多重要，我也很难形容我现在是否还眷恋着她，可是当我想起她曾经在槐山村犯下的滔天罪过时，我便放弃我对她美好的思念。她一走出来，我才看到，她比我最后一次见到的时候更为恐怖了，我是指她的长相很恐怖，她的身材和着装表现出来的是一位少女的形象，然而皮肤和面容已经老到我自己无法想象的地步。小春的面容破败不堪，五官不仅失去比例，还严重走形，加上白得几乎透明的皮肤，我更加觉得恶心。但我依然能认出她是小春，因为她头发上别着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我戴在她头上的榆叶梅，那花骨朵早已变得发霉干瘪，但形状上依然能看出来。
“小春，她是小春。”我大吼起来，这种无意识地大吼大叫完全是出于我的惊讶和恐惧。
“怎么是小春，不可能的啊？”小谦很疑惑。
我再次肯定她就是小春，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妈妈，目前为止剩下的那个让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女人就是小春。
“看来镇水的药效已经到头了，难怪咱们才离开槐山村四天时间她就出来了。”阮星绝说，“不过我很好奇她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我来告诉你吧，老东西。”一个声音从唐三金刚才的地方传出来，这一切都像是在变魔术。我不敢相信永坤会在这里出现，而且他还用绳子捆住了唐三金，另外一只手上也拉着一条绳子，绳子里面绑着三个人，他们的头上戴着深色的布罩。
我们都惊呆了，最激动的是老头，他的女儿正是被面前这个人掳走的。老头脱开队伍的保护，一个人向永坤走去，永乾想拦住老头，永乾知道自己亲弟弟的脾气和性格，他知道永坤是那种既有力气又有手段的人。永乾失败了，永乾的失败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老头被永坤打到在地上，而且老头还没抬起胳膊，就已经睡在路上。
“和我对着干的下场就是这样。”永坤狰狞的面部表情配合着尖酸怪异的声音完全可以烘托出他已经成为一个谁都不放过的强盗了。
“永坤，你是想怎样，上次你在老头家干的好事我还没和你算账，你今天自己送上门了。”永乾一边向自己弟弟走过去，一边说。我们谁也没有拦住他，我们都知道今天的永坤已经不是原来我们认识的那个永坤了，他现在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土匪。
“滚你妈的，马永乾，我他娘的告诉你，自从你那天在老头家里抛弃我后，我就把你踢出我的人生了，你现在凭什么这么说我，你认为我会听你的吗？”永坤放下手里的绳子向永乾走过去。弟兄两个相对靠近，中间爆发出的火药味太浓太大。
我们来不及观看亲兄弟的争斗，因为后面的小春已经到我们跟前。大家不知道该往哪里逃去，往后走是僵尸大本营，往前走残暴的永坤，往林子里走没人敢，我们只好一边和小春保持距离，一边向前挪动。
面对面前的这番景象，我真的有些哑口，我不知道该和谁对话，我想对永坤说我们一直没有抛弃他，但我不想违心，我又想对小春说话，但是我知道她不能讲话。最后我还是选择和小春交谈，因为我实在不想跟一个禽兽不如的混账魔王说话。
“小春，我不知道你还认不认识我，我是家旺，我一直对你很歉疚，我知道是我害了你，我知道你成为今天这个样子都是因为我。”我说不下去了，看到眼前这个想要把我们一一吃掉的僵尸，看到这个我曾经放在心上最重要位置的前恋人，我实在忍不住了，我以为我会坚强，我以为我会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选择照顾大局，但我的私心让我暴露了自己软绵绵的弱点，我想向小春妥协，我想渴求她的原谅，我想让她放过我们一群饥肠辘辘的人。
“阿旺，你是不是傻啊，她能说话吗，她就是个僵尸。”小谦安慰我，他想让我冷静下来我是知道的，只是我还沉浸在各种叫缠在一起的激动和矛盾中间。
小春对我的话完全没有理会，她正在向我走近，两只手伸出来直勾勾地向我走近，她就像阎罗殿里阎王爷派出来的索命鬼。
“永乾，我告诉你，如果你还想活命就乖乖的投降于我，咱们还是兄弟，如果你冒犯我，对我动粗，那么你今天只能下地狱了。”永坤对他哥哥说。
“既然你不知好歹，那我也没必要再为你开脱，我还想着能说服你咱们一起对抗僵尸，看来你是铁了心了。还有，今天谁下地狱还说不定呢。”永乾一把揪住永坤的脖子，他一使劲，永坤便倒在地上，永乾骑在永坤的身上，他重复着刚才对永坤说的话。
躺在地上的永坤急了，他大骂着：“马永乾，你真行，我今天还明话告诉你，我他娘的上辈子就不应该和你投同一个娘胎。”永坤说完了，永乾倒下了，永乾捂着自己的肚子缓缓地从永坤身上滑向路边的草地，接连翻了好几个滚才停在一棵树跟前。我这才知道刚才他们兄弟在对骂过程中永坤戳了他哥哥一刀子。
永坤从地上站起来，拿着那把沾着他哥哥鲜血的刀子，刀刃上明晃晃的亮光把这黑夜映得惨淡，把我们的眼睛照得发烫。我很担心永乾的安危，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我眼前忍受剧痛。
“小春，你还在等什么，把他们给我弄死。”永坤冲着我们身后的小春大叫，他的眼神里流露出满满的自信的邪恶。
“你在控制小春？”阮星绝问对面的永坤，他的脸瞬间变得让我揪心。
永坤没有回答阮星绝，他重新拾起地上的绳子，那三个套着布罩的人跟着他向我们走来。小春从身后抓住了我，她的嘴巴马上就贴在我的脖子上。
“停，先不要动口，我要把他们带回去好好整治一下。”小春真的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一样，她停了下来，站在我身边，一股浓烈的恶臭味让我瞬间忘记我又欠她一条命。
小谦本来想再挣扎一下，但是我听见阮星绝对他说要从长计议，不能冲动。阮星绝的确没错，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一点优势都不占，我们只能停下来等着成为永坤的俘虏。
永坤把我们三个和那三个人绑在一起，然后又把唐三金和他姑父绑在一起，他给小春的脖子上套了一个皮环，把绳子的一头固定在皮环上，他现在就像一个牧羊人，我们一群人都是他手上的牲口。他走向他哥哥，狠狠地踢了一脚，嘴里说着：“不识时务的王八蛋，你就在这等着成为僵尸群的盘中餐吧。”他说完啐了一口痰，那肮脏的东西从永乾的耳朵后面流到他的脖子上，他现在只有疼痛的意识，他捂着肚子默默地抽泣着。
永坤走在一群人的最前面，他哼着槐山村的小调歌，还不时地回头看一下我们。我知道这个人现在肯定特别高兴，他仇恨我们，他想报仇，今天他的目的达到了。
我突然想到了阮星绝刚才问永坤的话，小春被控制是我们看到的真实情况，可是小春是僵尸，永坤是人，而且永坤和我们一样都是平凡人，他是怎么做到的，我真的很想知道。我问我身边的阮星绝：“大哥，小春怎么会被控制住？”
“如果我没猜错，他一定是学会了一种叫蛊尸术的奇术，而且我还敢肯定他遇到了我的一位师弟，这个人擅长研习蛊虫，当年为了继承我师父的庞大家业，他便用阴蛇蛊将我师傅致死。”
“大哥，你说的太深奥，我听不懂。”我真的听不懂，我哪里知道什么蛊虫，蛊蛇的。
“蛊就是一种带有剧毒的神秘虫子，人们用它害人，同时衍生出一些奇怪的巫术，我想小春的头脑里现在肯定放着一只金蚕蛊，这种蛊虫对人来说是没法忍受的，它产生的剧烈疼痛会让你觉得死去比活着更好，如果放在僵尸身体里加上道法的控制，就能使僵尸听从自己的指令。”阮星绝一字一句地说着，我听懂了一点，但不是很透彻，我现在的认知水平没法满足我能真正懂得他说的话。
“在灭尸门里，只有我那个师弟会这种巫术，而且他的巫术炉火纯青。因为师父的事情，灭尸门散了，他掌握着灭尸门的所有财产，想来我已经和他有十几年没见过面了。”
“叔，你确定是他？”小谦问阮星绝。
“不能说百分之百确定，但是除了他，至少目前没有第二个人成为候选。”阮星绝扭动了一下自己受伤的肩膀，缓缓的说着。
我看见站在永坤后面的小春，不免心生难过，我不知道在她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体里正放着一只厉害的虫子，我想问她是不是很难受，但我只能在她身后安静地看着。
老头刚才被马永坤打得不轻，他方才连说话的能力都短暂失去，现在他神志清醒了一点，缓过神来的第一句话就问永坤：“你把丽莎怎么样了，你把丽莎还给我。”由于老头跟我们不在同一条绳子上，而且他在前面，我没法劝慰他。
“哦，你说的是那个娇滴滴的公主啊，你大可放心，她现在是我的夫人，我们已经有夫妻之实了。”
永坤说完后，整个队伍爆炸了，我不顾和别人拴在一起，我知道他们现在也很激动，也想往前冲。老头和唐三金更是快要吐血，丽莎是他们的亲人。我向前冲过去的时候，完全没考虑到那三个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开口讲过一句话的家伙，他们戴着面罩跟着我们一起向前过去，只是他们很被动，差点摔在地上。
“你这个禽兽，你不会好死的，你一定会在地狱里被千刀万剐，油锅煎熬的。”我很愤怒。
“丁家旺你这个小人伪君子，我没找你算账呢你还先骂起我了，不过我今天很高兴，你看看，你钟爱的两个女人现在不都在我手上吗，你很恼火我知道，我可以原谅你对我不敬，但是我真的很高兴。”永坤每说出一个字，我的心就跟着绞痛一次。
我已经说不出话了，我不否认永坤所说的她们是我的钟爱，一个是我以前深爱的，一个是我正在爱慕的。我敢发誓，要是我现在没有被绑住，我一定会把永坤的牙齿一颗一颗地拔下来塞进他的肚脐眼里。
小谦对我说：“不要这样，咱们现在是白生气，我们要看情况再办事，等咱们自由了再报仇，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阿旺，我能感受到你现在的感受，我们不能这么矫情地爆发，我们要冷静着找机会，你看咱们身边有这么多人，那三个戴面罩的可能就是牛大牛二他们。”
听阮星绝这么一说，我突然感到积存在我胸口的不是愤怒，而是安静，我其实也猜到了这三个戴面罩的人就是牛大牛二和雷雨田，但是他们身上的衣服被换过了，而且从始至终还没有开口讲过一句话。现在阮星绝和我想到了一起，我想我如今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