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从地窖到婴儿谷
地窖里所有人经过互相商量终于确定了一个大致的方位,按照唐三金和他姑父的意思,通道应该从台阶的正对面挖起,这样才可以保证出了通道能直接到一个叫婴儿谷的地方。老头告诉我们,婴儿谷离他家的直线距离只有四百米,但是因为中间隔着一片竹林,所以我们在他们家的楼上根本看不到。之所以叫这个山谷为婴儿谷,是因为在山谷底部经常会听到有婴儿的哭声,至今没人知道到底发出哭声的是不是婴儿,但是因为一直流传了很多年,所以被大家记住了。老头还说婴儿谷并不深,但是两面的木林十分茂密,中间有一条很窄的小溪,顺着溪流向下走去就是唐三金的家。
大家相互轮流挖着,每个人都大汗淋漓,地窖里没有之前贮藏的饮用水,所以即使再累再渴也得忍着。越往里面挖,光线越暗淡,我看不清被挖下来的土是什么颜色,更不确定我们挖的是不是一条直线。又细又窄的通道特别不透气,我总感觉每使一下力气就耗费许多元气,我的精力正在逐渐下降,我知道这个空间的每个人都是如此,我担心老头的身体会吃不消,更担心阮星绝的肩伤会因此更加严重,自从离开槐山村,还没有人过问过他的肩伤,我相信连他自己也忘了自己的肩膀曾经被僵尸弄伤。
唐三金尾随在我们后面,他没有干太多活,因为他刚拿起铲子就会说自己很累,我们受够了他啰里啰嗦的抱怨,以至于到后来只要他一开口,我们就会很自觉地从他手里接过工具。他虽然没有太多的参与这项活动,但是一直和我们保持着很紧密的距离,照他的话就是他害怕他会睡着,然后一觉醒来我们都已经逃之夭夭了,他总是这么不信任我们,包括他的姑父。
我的后背已经完全和衣服粘在一起,粘粘的汗水让我近乎崩溃,我一直在想,现在要是能有个湖泊,我一定会纵身跳下,即使湖里面藏着怪兽。我对永乾说我真的很想冲个冷水澡,我还说我现在最迫不及待的就是找到那条横开婴儿谷的小溪,然后在里面痛痛快快地泡上三天三夜。永乾骂我很傻,他说要是真的能泡三天三夜,估计那时候我也不是人了,而会化作一条丑陋的人鱼。
我不知道通道挖到什么地方了,只是突然感觉挖不动了。我手里的铁铲对现在面前的这面长满毛细血管的墙壁根本无计可施。我很燥热,也很纠结,我对我身后的人说:“挖不动了,真心挖不动了,这墙就像是被铁丝网穿起来的。”
我说完后没人发表任何观点,不过小谦跑过来了。我看见他伸着双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手掌在墙面上划过的时候留下一阵噪音,这声音就像是有人拿着瓦片在水泥地上摩擦。
“小谦,你摸到什么了,有宝藏吗?”站在我旁边的永乾问他。
“什么宝藏啊,这比宝藏值钱,咱们到竹林了。”小谦兴奋极了,他大声地说着,声音回荡在我身后的通道中间。
“你确定吗,小谦?”阮星绝也很兴奋。
“我很确定,家旺说挖不动了,就是因为墙面上全部是竹子的细毛根。”小谦再次肯定。
他说完后我才突然醒悟,但我也很沮丧,为什么我不会想到是因为竹子的根茎在这里生长才使得墙面没有前面的空墙那么好挖,我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话痨猪啊,赶紧过来吧,我们快要出去了。”永乾对队伍最后面的唐三金说。“你快过来,该你大显身手了,我们都干了那么多了,剩下的结尾就交给你了,我代表所有人把成功的荣誉让给你。”永乾确实干不动了,他想激将唐三金。
“你们都干了那么多了为什么不再继续多干些,再说了,谁告诉你我很稀罕那些虚无的荣誉了。”唐三金很是满不在乎,我听后替永乾感到生气。
我看出来永乾又想揍他,我拦住了永乾,我对永乾说:“何必呢,他不愿意就别勉强,就像他说的,咱们都挖了这么长了,要是再在乎这么一点点就有些太不值当了。”
“我就是看这个家伙不顺眼,他娘的每次都是他享福,我们在前面身先士卒地当牛做马,这才是不值当。”我知道永乾说的是气话,但同时,我也在想,要是我站在永乾的立场上,说不定我也会这么气愤。
小谦站出来平息了我们三个之间无聊的说骂,他说干活最要紧,逃命最要紧。小谦说的没错,我们之所以这样辛苦地在地底下挣扎,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要逃出僵尸的围攻,现在我们正在为了我们这个最简单的目标奋斗,要是因为可笑的争执伤了和气最后还功亏一篑,那就是最大的悲哀。
小谦说完后,阮星绝告诉我们在这个时候,铲子基本上已经用不上了,现在最主要的工具就是锄头。我和永乾、小谦三个人轮流抡动着锄头,只听见头上的沙土沙沙地从上面落下来。我知道此时此刻我一定是个泥巴人,因为汗水混合着泥土,不想成为泥巴人都难。
“小谦,不要挖成垂直的,要挖成斜坡,要不然咱们上不去。”阮星绝在后面提醒着,他提醒的一点都不错,我们没有绳子,没有梯子,最重要的是没有力气,而且我们不知道这个垂直高度是多少,要是比我们低,说不定还能迁就一下爬上去,要是太高了,我想就算挖出来了也是白挖。
我们照着阮星绝的提示向前挖了一个斜坡,由于没有光线的指引,我几乎看不到这个斜坡的角度是多少,只是觉得每一次向前都会很吃力。但是幸运的是,我们离成功真的越来越近,现在的土层比之前几分钟要松软很多,这表明我们已经接近地面了。这里的土层之所以很松软,大概是因为地面的雨水没有彻底蒸发掉,至少目前为止我是这么猜测的。
随着一股光线地侵入,我看到了地球表面。最上面的永乾大叫着,我知道他现在一定觉得这像是在过节日,我替他感到高兴,我替通道里的每一个人感到高兴。他有些忘我地兴奋了一会,然后继续用手上的工具戳动着前面的地表,那个洞口越来越大,渗透到下面的光线也越来越强。洞口被掏成一个近似圆形的形状,那个口刚好可以通过一个人,永乾第一个跳到上面,他把刚才使用过的工具伸进里面,他想拉我们一一上去。我本来站在队伍的最中间,但我并没有第三个上去,我等小谦上去后,把位置留给了老头和阮星绝,这对唐三金来讲绝对是一种打击。
“为什么你不让我?”他的幼稚思维再一次让他陷入和我争执的地步。
“我不想让你,就这么简单。”我确实不想让他,我很气愤他刚刚在通道中的表现,我想通过我的气氛向他宣誓我不喜欢像他这样的自私的人。我对他说:“随便你怎样想我,但是你真的让我失望透顶。”说完后我便跟在阮星绝后面上去了。我听见他在后面嘀嘀咕咕地说我狼心狗肺,其实我真的很想笑出来,我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标准来评价一个人的,但我没有过多地在乎他说的,我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去那条让我神往的小溪。
我们所在的位置在竹林的外面,从这里还可以看到老头家的房檐。这片林子中间没有路,或许是因为我们挖出来的地方刚好错过了路,大家围坐在一起正在商量怎样出去,老头突然说:“金子啊,你真的很不像话,你要是假装的马马虎虎也就算了,可是你要是真的只想着自己,那我以后就要提醒丽莎和你保持距离了,你这样下去谁敢跟你在一起。”我很惊讶老头会这样讲,我们认识的这些天里老头从来没有这样严肃地指责过一个人。我很替唐三金感到欣慰和知足,因为我一直期盼着在我的生命中能多有几个像老头一样的长辈经常为我挑毛病,这样我就可以进步可以成熟了。
“姑父,你怎么跟他们站在同一阵线,你可是我的亲姑父啊。”唐三金有些失落,他的眼睛突然泛起了泪光,我真没想到这个人不仅自私,而且脸皮还这么薄,一个自私的人要是同时还很爱惜自己的自尊心,那么他终究是长不大的。
“现在主要的问题不是你姑父跟谁站在一边,以我对你姑父的了解,他可不是什么随便选边站的人,他说你肯定是你有错误,你要是不改正那岂不枉费了他老人家的一片心意。”阮星绝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他又在后面补充了一句:“年轻是财富,但是自以为是的年轻绝对是在葬送自己的人生,学着接受错误,承认错误,改正错误,那才是年轻人最需要学习的,也是最应该在年轻人身上体现出来的。”
阮星绝说完后唐三金脸红了,我不确定他的脸红是因为单纯的害羞,还是因为某种无法发泄的愤怒,要是前者,说明他至少听进去了,要是后者,那我真的应该需要跟这个人交代清楚我对他的态度了。
他红着脸坐了几分钟,这几分钟的时间里,我们一直在讨论该往哪个方向,他没有参与到我们的讨论中来,这种缺陷的民主并不影响我们的研究。我们正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他突然首先站起来,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自己走开了,任凭谁跟他说话都不理。我以为他还在因为刚才他姑父的指责而伤心自己丢了面子,所以不愿搭理我们,但是他走到一棵即将枯死的竹子跟前停了下来,转过来对我们说:“从这里向右拐弯,走上十几分钟就能看到小路,再往前走就到婴儿谷了。”我本想表扬他一下,可是他一说完接着就自己离开了。
我们坐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大家似乎都还停留在他刚刚莫名其妙的那句话中间,但是想了一下后,又都明白了他是这里的常客,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于是我们起身,跟着她的身影向前方行进。
按照唐三金的说法,我们很快找到了那条小路,路面不宽,但是足够一辆马车通过,路面上长满了墨绿色的地衣,留在上面的车辙若隐若现,路边的野草很没有生气,每一株都低着头,它们好像在抱怨竹子遮挡住了它们头顶上的蓝天。从竹林里出来,向前走十来步是一个小坡,从坡顶上去就能看到下面的婴儿谷了。这里的视野很不错,满眼的绿色让人觉得很漂亮,从坡顶往下看去,有一条小溪从林子的某个角落里缓缓流出,然后一直通向山谷中间的拐弯处,各种针叶的阔叶的树木一起生长在这片迷人的山谷里,它们拥抱着山谷,山谷依偎着它们。
下坡路确实很好走,也很让人省心,最起码不用再像在地道中一样一抬头就能碰到墙壁。我们像一个自由的飞鸟家族,除了没有雌性之外,有老有少。唐三金的气仍旧没有消去,他从竹林出来后就一直跟我们保持着一段距离,我们目睹着他匆匆的背影,体会着他复杂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