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孤城是静谧的。当第一缕晨光射穿薄雾,便迎来了一个温馨的晨。
清晨,孤城是喧闹的。当第一缕晨光射穿薄雾,便迎来了一个湿润的晨,此时,小街的一切都笼罩在柔和的晨光中,道旁的柳树低垂着头,柔顺的接受着晨光地淋浴。鸡刚叫过一遍,市井小贩便开始吆喝起来,赶着上工的人群,在肮脏便宜的面摊上草草的喝碗凉面,便一刻不歇的奔往码头开始一天的忙碌工作。
清晨柔软的阳光投进青芜的房间里,在她青瓷一般的脸上投下一个个光点,逆着阳光,竟能看到她脸上如婴儿一般细碎的绒毛。
青芜逆着阳光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来缓解自己浑身的腰酸背痛。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自己身旁的被褥,触手竟是冰凉的感觉,心也在触摸之后瞬间降落到零点,就像含到嘴里一块冰,明明很凉,却怎么也吐不出来。走了吗?他总是这样,连一丝温度也不留下。
青芜苦笑,翻身下了床。“引霜,伺候我梳妆吧”向门外使唤道。
初寒斜斜的倚在软榻上,一夜的休息让他的精神恢复了不少,一身合体而干净的黑衣,映衬着那张绝美的脸庞,他闭着眼,睫毛微微垂着“下一个人出现了没有?”
青芜微微皱了皱眉,两个人的表情都十分严肃。“还没,还没出现。”她抬起头,用焦急的神色看着他“初寒,我觉得下一个人会很棘手。”
按照以往几百年的惯例,当上一位受害者被诛杀时,自己便会感觉到其他魂魄转世。但这几次,她能窥探到的天机越来越少,场景也越来越模糊。让青芜几次感到力不从心,自己的力量,似乎在逐渐减弱。冥冥中有一种奇特的力量模糊了那些星宿坠落在凡间的去向,是什么?是什么在暗处操控着她的力量,试图去阻碍他们的进程?
青芜蹙眉,终究只是重重的轻叹了一口气。“寒,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总是感觉力量在削弱,也许某一天,神砥会收回我的往生眼,那时候,我就成了一个废人,再也帮不了你。“
似乎没有料到青芜会说出这样的话,初寒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知道青芜一直是谨慎体贴的性格,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向别人表示软弱或者是寻求帮助,如今这般无奈的语气,定是遇到了十分棘手,凭她的神力已经无法解决的事情。
初寒轻轻的将手覆上她的脸庞,对于同伴难得的软弱,他也感到无所适从。只能轻声安慰道”傻瓜。你身上流淌着神的血液,拥有着拯救天下苍生的力量,怎么会变成废人。而且,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他轻声哄着,像对待一个不问世事的孩童那般,露出了难得的温柔,尽管他的手上那枚殷红色的戒指棱角硌的她的手臂生疼。
青芜轻轻依偎在他的怀中,却感觉他的身体轻微的颤抖了一下,呼吸也慢慢地急促起来。这样一个微小的变化却被细心的青芜捕捉了起来。她抬起头来看向他,在逆光的阴影下,他的脸竟然苍白如雪。
“怎么了”她轻声询问。她的话音还没落,眼前就有一个重重的黑影向自己压了过来。她慌忙伸手拉住身形摇晃的初寒,当她握住他的手时,却控制不住的惊呼了一声。像是握住了一团火苗。温度!这是一个蛟寒族人不该有的温度!
她惊愕的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被蒙上了一层灰的的光芒,疲倦而挣扎。
他虚弱的摇摇头“是…是五百年大限到了…”说完这一句,他竟自嘲的笑了“总算是等到了…终于不用做一个无情无爱的怪物了啊…”
青芜愣了一下,随即便想起来了那个来自龙皇遥远的诅咒,还有青海之上的神秘蛟寒族人五百年变身的真正意义,脸上登时溢出了一丝红晕。
”十日,我需要十日。一切交给你了“他的眼睛已经被莫名而来的焰火烧的通红,声音沙哑。
”我陪你。“
初寒再也承受不住这从来没有过疲惫和痛苦,重重的闭上眼睛,倒在了青芜的怀中。
当初寒在青芜的怀抱中沉沉的闭上眼睛时。叶城最门第森严的地方,沈府门口却是一片吵吵闹闹的声音,好不热闹。
沈府的看守整日清闲,一般没有人敢轻易靠近这里,府前甚至少有牲畜走过,庶民对于这个是非之地,无不选择了敬而远之,以沈府当下在赦里帝都呼风唤雨的地步,没有人愿意引火上身。但今日,看守们的清闲时刻却被一位不速之客打乱了。
“绮铃姑娘,城主今日心情不好,不见客。还请姑娘明天……”卫五小心的阻拦着,他深知城主的脾气,虽然平日里待下属十分和善,却也是个极有性格之人,城主若有烦恼之色更是没有一个人敢招惹,今日城主有令不见客,自己若是放了人进去,只怕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杀的啊……卫五私下琢磨着,但是看着眼前明丽的面容,也不敢太过硬气,只得好言好语相劝。平日里城主对这位绮铃姑娘宠爱有加言听计从是全府皆知的事,自己也不能随意招惹。
“我不!沈浓答应我的事却没办到!如今却躲在老窝里当缩头乌龟!”绮铃撅起嘴嘟囔着。什么赤水珊瑚,分明就是假的!真的欺负我没见过什么世面分辨不出来吗?每次一想到这里,绮铃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甚至觉得沈浓莫名其妙不见客就是知道了她一定会来府上吵闹,羞于见她。
“沈浓!笨蛋你给我出来!”绮铃气急败坏的在门口朝府里喊,看这把守的架势自己想闯进去简直难如登天,只能这样用激将法,她狠狠的跺了一下地,裙子上两个明亮金黄的铃铛随风轻轻响着,发出悦耳的声音。
卫五和一行守卫们听的呆在原地,一时冷汗直流。在孤城甚至整个赦里,还没有人敢如此直呼城主的名号,孤城在整个赦里的威慑力,就如妖魔听到了屏幽塔一般。如今,沈府更是得到赦里帝都祚辉帝的大力提拔,就连当今圣上,都要客客气气的称城主一声沈爱卿。这般出言轻狂,恐怕全天下也只有绮铃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了。
就在卫五不知如何是好时,府内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内功十分深厚,竟非一般人所能察觉。
“城主!”看守们失声惊呼,本该在府中静养的城主竟然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亲自出现在门口,大家都为自己捏了一把汗。难道...城主听到了绮铃姑娘的话?特地出来降罪!
清晨的微光飘洒在沈浓菱角分明的脸上,给他蒙上了一层微倦的气息。他身上带着一种无形的气场,让人不由得低下头去为他臣服。不知是不是因为光斑的原因,绮铃竟然在他身侧看到了一层金黄色的光圈,将他笼罩在其中。那种熠熠生辉的王者光芒,让绮铃仿佛看到了神砥,看到了帝皇。一时之间也木讷在原地,看着台阶上突然出现在沈府门口的城主,忘了自己来的初衷和刚才的横行霸道。
沈浓细细看着绮铃,玩味的看着她像一根棍子一样呆呆的杵在原地用那一双纯白而干净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滑稽天真的样子让沈浓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峰一挑,用那种玩世不恭的语气调侃的“小丫头,这么快就想我了?”他本来在府里听墨带来的整个赦里的消息密报,却被门口唧唧歪歪的吵闹声和骂声打断,一听到是她,竟发不出一点脾气。赶快放下政务赶了出来,却看到绮铃在门口对着他花痴不已的表情,哭笑不得。
绮铃被那一句当头一棒敲醒,抬头望去,哪里还有什么帝王之气?站在门口的,分明就是那个下流毒舌的大城主沈浓!自己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会对这个人产生错觉!绮铃憋得满脸通红,冲到台阶上站在他对面,本想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跑近了之后却发现自己只到对方肩部。脸更是红了,惹得沈浓在一旁笑的花枝乱颤。“你…你不要脸!”绮铃抬起手指着他的鼻子娇嗔道。
沈浓突然收住了笑容,脸色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轻轻的捧起绮铃可爱的小脸儿,静静的凝视着她。绮铃也吓得收住了声音,还没明白他想干什么,就被他那样深情的眼神吓住了,连心也漏跳了几拍。她怔怔的看着他,猜想他的下一步。
”我只对我喜欢的人不要脸。“声音性感又极具诱惑。
绮铃心里咯噔一下。被这突如其来驴头不对马尾的表白惊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升出了一种好柔软的感觉,竟不知自己的脸竟然红的像个苹果。绮铃慌忙的躲避着他的眼神,露出小女生的娇羞”我…我…“
”哈哈“望着绮铃娇羞无措的样子,沈浓再也忍不住,就在沈府的大门口,在卫五一行守卫前笑的不能自己。气氛顿时燃烧起来,看守们也把绮铃的自作多情看在了眼里,偷偷窃笑了起来。只有在这个丫头面前,城主才会如此无所忌惮的笑吧。
”你!“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笑的快要抽搐过去完全不顾形象的城主,绮铃明白了自己怎么跳入了他的桃色圈套。旁边侍卫的窃笑低低的传入耳朵,让绮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该死的家伙!肯定是为了报复她刚才当着这么多人骂他笨蛋,才在这里捉弄她让她出糗!
她想伸出手揍他,然而还没有碰到,就被一个强大的力量钳住了。沈浓用很大的力量抓住他的手腕,脸色突然很难看,刚才的笑容荡然无存,死死的盯着她右手虎口处,带着惊愕和温温的怒火。在绮铃的右手虎口处,一朵小小的曼珠沙华默默的开放着,妖异而诡异,然而却没有一丝邪气。
”你弄痛我了!“绮铃大叫。这个人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她挣扎了几下试图挣脱他的手,却发现他抓得那么紧,一切都是徒劳。
沈浓不可思议的看着那朵奇特的花,在女孩白暂的虎口处格格不入的开着。怎么可能?绮铃…绮铃她?怎么可能!拥有纯白之血的她,身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污浊之物?哪怕魇魔之血烧遍整个赦里,也绝不敢触碰她。
”哪来的?“他怒视着她,摇晃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
她顺着目光望去,那朵曼珠沙华静静的沉睡在她的身体里。”它啊?“绮铃恍然大悟。”我昨天晚上做梦梦到的一朵花,很多看,我就画到手上了,怎么样?“她笑嘻嘻的说,带着炫耀的语气,似乎并不知道它的寓意。
画的…沈浓焦躁的心慢慢的沉了下来。眉头却仍然紧蹙,这难道仅仅是是一种巧合吗?
”擦了它!“他重重吐出几个字。
绮铃不明白自己又如何得罪了这位大少爷,却也不敢反驳,那句话听起来可不想建议,是一句命令。沈浓一向对自己百般纵容,还从来没有这样让她感到陌生过。
”还有,你接下来一段时间住在沈府,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一步“他抓着她的手向府里走去,完全不顾她是否同意。
他走的极快,手也抓得很紧。绮铃大气也不敢出,竟是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去调集三百怒域军团来,随时待命“沈浓对着空气吩咐了一句,声音中充满了肃杀。
已经第二日了。
浑身的滚烫让他无从适应,他只觉得自己的皮肤快要干裂,身体里有一股燥热的火要灼烧他的身体,他想呼喊却呼喊不出来。他伸手触摸自己的身体。真是一种可怕的温度。对于蛟寒龙人一族来说,五百年大限就是一道天阙,不仅要完成变身,也是龙人此生最虚弱的时刻。过则过,不过则死。
未经过五百年大限的蛟寒龙人被唤作雏尾,不同于人类,他们的身体没有温度,血液冷若冰霜,更无谓于情爱,只是挣扎在滚滚红尘中的一具行尸走肉罢了。即使宿命之人就在眼前也不得不错过。不会温暖,更不会爱人,那就是他五百年以来的生活。
即使可以熬过寂寞,到了五百年期限,也要经历十日如修罗地狱一般的折磨。在即将看到晨光的最后一关抱憾而死的族人数不胜数。在这种大义灭亲的残忍筛选之后,只有为数不多的凤毛麟角完成了变身,涅槃重生。延续蛟寒一族纯正的龙族血统,佼佼者被封为龙皇,继承上古龙砥的力量,创造着青海上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三百年前,龙砥震怒:男女之情乃诛天地之错误,并下令凡蛟寒一族龙人,五百年无情无爱!是龙人蜕变之必修!也乃天地诸神对蛟寒之惩戒!
半生无情,半生浮萍。
而震怒的来源就是三百年横空出世的一代最负盛名的龙皇——轩轾。那是蛟寒族谱中刻骨铭心的一道裂痕,无数荣耀和无数屈辱都随风而逝在这个名字中。对于力量的无尽天赋使他年纪轻轻便得到了窥探天机的灵力,修得“驭生‘之境界。即化为无形,存在于空气和时间之中,与日月同辉,与光芒同在。是恍若天人一般超越一切的存在。竟然打破了五百年无情无爱的大限,然而龙砥却也无怪罪。当世无双,一手遮天,荡平整个赦里大地。天下苍生纷纷建立起庙宇供奉龙皇,祈求风调雨顺,龙佑普天。蛟寒一族便从此名声大震,叱咤风云。
一代枭皇,也终究难过美人关。
轩轾犯下了今生唯一一个也是毕生无法原谅的错误。他终究拗不过心爱的女子,看着眼前拔剑几欲自刎的女子,他终究不忍心束缚。风起云涌,终究抵不过一个人的眼泪。就让她任性一回吧,完成她口口声声要履行的责任,一位女祭司被赋予的维护天地的责任。他苦笑,难道她不知,只要她开口,他可将整个赦里荡平,他可以毁灭一切,由她意愿重新创造世间万物。他却也明白,那是属于她的骄傲和固执。
一念错,万籁俱寂。
她竟真的有那般决心,竟不惜以自身魂魄为咒。封印了复生的魇魔,永生永世不得超生。连同他的情意一起,永葬于屏幽塔。
但他却不甘心,发疯了一般尝试着这无论神魔都不可插手的事。扭转命轮,死而复生。他不惜动用蛟寒圣物——辟龙珠。屠杀赦里百姓,以怨念之血嗜入辟龙珠,妄图以这毁灭天地的力量改变星辰,颠覆乾坤。
一时之间,整个赦里咒怨冲天,生灵涂炭,鲜血流入青海,竟然将整个青海染红。
那是来自神的愤怒,竟然比魔还具有毁灭之力!
千万人不可挡我,只你柔弱之力,只消一眼,我便安息。能让他背叛天地嗜血的只有木越姬,能让他山河永寂垂泪的也只有木越姬。就在他违背天意时,那颗属于女祭司早已黯淡下去的星辰重新绽放光芒,剧烈的挣扎着,她在抗拒!
在他心底,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声音重新响起。
决绝而愤怒,竟是跨越了阴阳生死之界:
怒君何意!怒君何许!怒君不解!怒君无情!怒我何辜!怒天下何辜!百年喑哑,怒我错付!
那种来自女子的强烈的愤怒重重的砸在他的心口。登时七窍流血!瞬间打破“驭生”之境。心若死灰,便只得回归肉体,再无神砥,再无无形。
他仰天大笑,拨出佩剑,那是他与木越姬定情之物——惊世名剑多兰之剑。随着天地晃动,震耳欲聋,他的身形渐渐化为一道蓝色冷冽的光,直上云霄。只见蓝色的光芒划破天空,一时之间天地变色,倾盆大雨瓢泼而下,闪电从高空惊起,直直劈向已经荒芜的赦里。
无人能看出他如何出剑。只有那哀怨浑厚的七怒,在雷电交加之中无情而响亮,响彻整个赦里。
突然听到空中有人狂笑着:
“七怒在此,我怎敢不死!”
随之便爆发出一道强光,苍穹之中有一团蓝色的火焰爆裂开来,照遍赦里的所有阴暗和角落。苍生仰望,却只见灵魂碎片飘飘洒洒而落,却再也无人看到那个风驰电掣的龙皇轩轾。
我可负天下人却不能负你。若是不能一起携手,苍穹失色,屏幽塔会倒,青海水会干。那么,就让我早早结束了这永恒的孤寂。甘愿化作碎片,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与你一般,从此孤魂野鬼,相忘于江湖。
死于自己的力量,死于内心的荒芜。便是神砥最终,也是唯一的终结。
天地之间,风轻云淡,神的时代已被无声翻过。
星辰摆动,至此之后,再无人打破蛟寒五百年大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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