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实是令贺万生又惊又怒,他伸手扼住夏轩的脖子,脸色阴沉,道:“真当老子不敢杀你么!”夏轩只感呼吸滞涩,脖颈似要被一股大力捏断一般,只想着对方手上力气再大一点,就此便了结了一切。哪里知道贺万生却是松开手,冷笑道:“你想就这么死了,老子偏偏不成全你!”说着,重重的踢了夏轩一脚,厉声道:“老子定要折磨的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那时候,方才能够让你死!”
夏轩心中一凉,忖道:“这些人心狠手辣,我落入他们手中,原就没有活下去的机会。大丈夫死则死耳,又何必再死前受这等人的污言秽语?”这般想着,心意已决,抬起头便往地上撞去。尚未撞得下去,却觉一根漆黑如星的短棒搭在额头,将这一撞的力道尽数化了去。只听得一人大声笑道:“臭小子,别人打了你,骂了你,你既不还手,也不还口,就这么便宜了他们吗!”
这声音洪亮如钟,只震的在场众人耳膜阵阵剧痛。夏轩心中一惊,抬头看去,却见一名中年男子身穿污衣,挟着一根黑漆漆的短棒,斜倚着一颗松树,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夏轩心中一热,不禁叫道:“秦老前辈!”原来这中年乞丐正是秦伯约,他在之前与夏轩、风玲二人有过一面之缘,却不想此时此刻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秦伯约方才如何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夏轩,又如何出现在此间,方参等人均是一无所知,只觉这老乞丐身法奇快,远非他们所能比。当下三人相望一眼,均是脸有惧意,尤其是那方参,见得秦伯约,身子竟是微微一颤,赶忙偏过头去,生怕他认出自己一般。秦伯约看也不看方参等人,只一步上前,伸手在夏轩腋下轻轻地一托,将他身子扶起,笑骂道:“看看你,一个大男人被整的如此狼狈,若是那小丫头在这里,岂不笑掉了牙?”
夏轩面上一红,道:“在下技不如人,方才为这几个小人所欺,令前辈见笑了。”秦伯约哈哈一笑,说道:“想你的父亲夏行天也算得上是一方豪杰,却不想你这般不争气,他若是在地下看到你这副模样,也不知老脸羞也不羞!”夏轩听他如此说,心中更感惭愧,又听秦伯约道:“这三个小鬼又有什么真本事了?他们打了你,骂了你,你便打回去,骂回去便了!”
话音刚落,一直在旁隐忍不言的沙弼终是忍不住,说道:“在下仙鹤派沙弼,不知老前辈的名号?”秦伯约瞥了他一眼,道:“凭你也配问我的名号么!”说着,漆黑如星的短棒蓦地向前一递,棒端直点沙弼胸前膻中穴。他原本距沙弼至少有十步之遥,却不想这短棒漫不经心的往前一递,便瞬间跨过了这十步的距离。沙弼不料秦伯约身形如此之快,然而他也并非易与之辈,左掌护住中庭,右掌伸出,就要去抓秦伯约的手腕。
这右掌一抓的功夫实则是凌厉非常,是要抢这短棒近身之前抓住秦伯约的手腕,以内劲逼迫秦伯约松开这短棒,乃是一门十分厉害的空手夺白刃的功夫。秦伯约却是冷笑一声,任由沙弼的右手扣住自己的手腕。那沙弼不料自己一招得手,心中大喜,潜运玄功,掌间内劲吞吐,就要逼迫秦伯约松开兵器。哪里料到掌间的内力犹若石沉大海,难以激起半丝涟漪,心中大惊之际,猛觉对方手腕上传来一股大力,只感右臂一麻,右手竟是不由自主的松了开去。
秦伯约手中短棒猛地一横,扫中沙弼的胸口,逼的他连退数步,他却也不再进招,只是收棒伫立,微笑道:“天罗教的魔相功原也不过如此!”沙弼听他一口道出自己内功的出处,不由心中大震。这天罗教属于南疆异族中的一支,教中人极少踏足中土,是以中原武林人士很少知道。沙弼不料这看似不起眼的中年乞丐竟是看出了自己的来历,当下沉住气,说道:“老前辈究竟是谁?何以知道天罗教?”
在之前过招的时候,沙弼在内力比拼上已是输给了对方,心知比起武功来,自己恐怕不是这个中年乞丐的对手,是以言语之间多多少少的显得恭敬了一些。秦伯约笑道:“你们的教主罗仁杰还没死吗?当年他与老叫化打赌,比武输给了老叫化,说好十年不踏足中土,怎的他手下的徒子徒孙不听话,私自跑了来?”
沙弼闻言,脸上变色,他深知天罗教教主罗仁杰的武功是如何出神入化,然而听对方所言,似乎罗仁杰当年却是栽在过这乞丐手上。当下心中忖道:“原来教主约束手下弟子不可踏足中土,是这个缘故。”心中这般想着,口中却道:“晚辈现今不是天罗教的弟子,对于老前辈你与罗教主当年的打赌,却是不甚了了。”言下之意是说自己不是天罗教的人,无论你与罗仁杰有什么赌约,也不关自己的事情。
秦伯约‘咦’了一声,说道:“你的内功分明是天罗教的魔相功,方才露的那一手空手夺白刃的功夫也分明是天罗教的柔心断肠手,怎的你说自己不是天罗教的弟子?”沙弼尚未答话,贺万生已是接口道:“我们是仙鹤派的弟子,老前辈你口口声声说我二师兄是什么天罗教的弟子,这恐怕有什么误会。”秦伯约瞧向贺万生,最终目光落在他身旁的方参身上,忽而目中精光闪烁,继而哈哈大笑道:“他娘的,方秃驴,你还没死么!”
方参自秦伯约出现后便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甚至是连正脸都不敢露出来,哪里料到还是被秦伯约瞧见了。当下只得硬着头皮,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行了个跪拜的大礼,说道:“晚辈方参,拜见秦老前辈。”这一下不止沙弼与贺万生惊疑不定,夏轩也是心中大感奇怪,只想道:“这位老前辈到底什么来头?何以这方参见了他跟老鼠见到猫一般?”
秦伯约打了个哈哈,说道:“你还认识老叫化,那真是难得难得!”说罢,忽而板起脸,喝道:“之前教训的你还不够么!现在却又在这里为非作歹,当真老叫化我不敢杀你么!”方参忙道:“晚辈不敢,晚辈不敢…晚辈实是不知秦老前辈你在这里,若是知道,便再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这里撒野的!”
沙弼与贺万生见方参言语神情谦卑至极,一时之间均是心中不解,但想自己的大师兄论起辈分武功,在武林之中都是小有名气,何以一个乞丐让他怕成这样?秦伯约淡淡的道:“既然是这样,现在你们就滚吧!老叫化我饶你这一次,下一次再让我瞧见你逞凶欺人,休怪老叫化掌下无情!”
方参连连道谢,就要与沙弼、贺万生二人离开。贺万生却是叫道:“慢着!”秦伯约懒懒的扫了他一眼,说道:“怎的?”贺万生深吸口气,笑道:“老前辈,你身旁的这位小兄弟是与我们同行的,如今,还请将他归还于我们。”夏轩见他手指着自己,不禁怒道:“明明是你们挟持的我,什么我与你们同行!你这人当真好不要脸!”
贺万生不以为意,笑道:“好吧,便算我们挟持了你。你如今仗着有这位老前辈撑腰,自是想怎么说便是怎么说。”三言两语,却似乎是在说夏轩仗着有秦伯约撑腰,出口污蔑他们一般。
秦伯约懒懒的打了个呵欠,说道:“老叫化从来不替人强出头,你不用用言语来激我。你们即便真的想要挟持这个臭小子,也得有些真本事才行,就凭你们三个不成材的孬种,也配挟持夏家的人?”贺万生被他夹枪带棒的一顿骂,面上一阵青一阵红,却是强忍着怒气,笑道:“老前辈武功盖世,看不起我们,那也没有什么。只是么…这位夏家的小少爷,若要论及真本事,恐怕还不及我们三个孬种。”
他们三人千里迢迢,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抓着夏轩,想着如何取了他的性命前去领赏,如今哪里肯轻易让秦伯约将夏轩救走?只不过这秦伯约深藏不露,且方参对他害怕的厉害,贺万生便是再笨,也猜到这秦伯约来历不同凡响。他轻易不愿得罪秦伯约,便要想个法子如何让秦伯约不要插手这件事情。
他的城府比之沙弼与方参都深的多,如今却是计上心头,说道:“老前辈是武林中的高人,凡事都应该按照武林规矩,您说是么?若是前辈硬要自低身份,与我们三个不成材的孬种为难,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传将出去,恐怕对前辈的名声不好。”秦伯约冷笑道:“你不用说这些来激老叫化,你说了半天,究竟想说什么?”
贺万生道:“这位小兄弟本来是我们的人,如今前辈插手把他夺了去,我们兄弟三人技不如人,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多少心中有些不服,这位小兄弟若是凭真本事赢了我们兄弟三人,那么走便走了。现在他仗着老前辈撑腰,如此方才脱身,日后江湖上传出去,恐怕要说夏家的人不过是虚有其名,得仗着老前辈才能从我们三个孬种手中脱身。”
言下之意是说夏轩并没有真材实料,不过仗着旁人罢了。武林中人最重名声,夏家虽然已遭灭门,然而在武林中还是声名远播。夏轩依靠秦伯约逃出生天,这件事情传出去,给他们三人添油加醋的一说,恐怕夏家在武林中便要名誉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