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轩被方参等三人押着一路过了川蜀境地,重又往江浙一带行去。方参不断地想要从夏轩口中套出‘九幽玄功’的所在,然而夏轩对此却是守口如瓶,给他们来一个闭口不答。
这么一来,耗了两三天,方参的耐心渐渐地被夏轩消磨光,便开始让贺万生审问夏轩。那贺万生是捕头出生,审问过无数自认为口风严实的囚犯,心中有成百上千套折磨人的方法,这些个方法自然不会一一用在夏轩身上,那倒不是他如何心地善良,只不过他若是将夏轩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带着他赶路,难免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贺万生却也还是有自己的办法,他以重点穴手法尽封夏轩周身八处大穴,令他目不能视物,口不能言,除却听觉之外,另外四处感官全部封闭。并且偷偷的将一缕至阴至寒的真气自夏轩的手太阴肺经渡入。这样一来,夏轩只感胸部整日烦闷,时时不停的咳嗽,锁骨上窝疼痛非常,却是不知病状出在何处。
这手太阴肺经乃是人体十二经脉之一,入属肺脏,此经脉受损,则体内脏腑相继受损,正可谓是一损再损。贺万生这一手却是十分的阴狠毒辣,既可折磨夏轩,令他备受痛苦,又可在无形间要了他的性命。须知这阴寒的真气潜伏夏轩经脉之内,损害夏轩各处脏腑,时候一长,焉有活命之理?
夏轩又哪里知道贺万生等人的阴险用心?他只想任你们怎么样,总是不要想要从我这里知道什么。他虽然平日性子儒弱,但实则外和内刚,别人越是强迫,他越是要反抗。这样一来,方参等人自然是使尽折磨的手段,而夏轩却也是宁折不屈,虽然身心备受折磨,始终没有吐露一句关于‘九幽玄功’或者是夏家的事情。
也是那方参等人贪心太过,他们哪里知道这夏家少爷真的对于‘九幽玄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认定了夏家满门之中他一人逃出,那本没有被朝廷以及‘紫蛟’中人搜到得秘籍定然落在这个小少爷身上。
这般又走了一月有余的路,夏轩体内经脉已是受损的厉害,身子日益怕寒,且咳嗽起来亦是愈发频繁。方参眼见即将步入江浙境内,将夏轩交给小王爷之后,那‘九幽玄功’的下落自己兄弟三人再无从得知,心中也是急了。这日刚过正午,天气炎热难耐,众人靠着官道旁一颗松树歇息的时候,方参踏步上前,拎着夏轩的衣领,将他的身子举起来,喝道:“臭小子,我问你最后一次,那‘九幽玄功’究竟在哪里!”
夏轩被贺万生点了哑穴,哪里能回答他?只是闭上眼睛,不去理会方参。方参一急,伸手解了夏轩的哑穴,叫道:“你到底说是不说!”夏轩轻轻地咳嗽一声,说道:“我早与你说过,我并不知道那什么‘九幽玄功’在哪里。”方参大喝一声,怒道:“死到临头,还要嘴硬么!”
夏轩淡淡的道:“你说的不错,我死到临头了,为什么还要骗你们?”方参一怔,只听沙弼冷冷地道:“大师兄,依我看,兴许这小子真的不知道。我们不若现在杀了他,提了他的脑袋去向小王爷领赏,这倒是还实在一些。”方参恶狠狠地瞪了眼夏轩,道:“那‘九幽玄功’在哪里!”夏轩不禁冷笑一声,说道:“真是可笑,你们三人这几个月来自江南辗转到川蜀,再从川蜀辗转到江南,折腾了这么久,竟然就是为了一本什么破书。莫说我不知道,即便我知道,看着你们这么急眼的模样,倒也算是令人解气的事情!”
他言语之中透出淡淡的讥讽来,那方参如何能忍?当下‘啪’的一掌重重的打在夏轩的脸颊,这一掌用上了十成力,登时将夏轩打的翻倒在地,半边脸颊高高肿起。方参踏着他的胸口,叫道:“臭小子,老子今日便宰了你!”夏轩却是面无惧色,只是自口中吐出血色的唾沫,道:“要杀便杀,哪里来那么多的话?”
直到此时此刻,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想自己落入这三个歹人之手,受尽侮辱,与其苟且偷生,倒不如一死为快。只不过之前方参等人看守甚严,吃饭作息皆是同步而为,即便他想自尽,也寻不到任何机会。此刻他故意激怒方参,便是要借他之手给自己一个了断。
方参果然受不住他的激将之法,举拳便往夏轩胸口打去。贺万生伸手抓住方参的手腕,笑道:“大师兄,这里离嘉兴已是不远了,依我看,我们与其现在杀了这个小子,倒不如留着他。”方参哼了一声,说道:“我们从他口中套不出‘九幽玄功’的下落,留着他做什么?”沙弼附和道:“正是,带着一个人赶路,还多浪费一分口粮,这可不划算。”
其实他们已经三天没有让夏轩进过半点米水了,此时沙弼这么说,却是刻意讽刺夏轩。夏轩如何听不出他话中的讥讽?只不过如今他生死不萦于心,对于这点口舌上的事情哪里还在意,只任得他去说便了。贺万生将方参举起的拳头按捺了下去,微笑说道:“我知道二位师兄都对这个小子痛恨入骨,他骗了我们这么久,让我们来往荒山野岭之间,来回奔波了数月,也确是该杀!”
夏轩冷笑一声,说道:“若不是你们自己贪得无厌,又何必受这旅途劳顿之苦?现在说来,当真是好不要脸!”方参脸色一变,喝道:“闭嘴!”说着,又是重重的打了夏轩一巴掌。如此,夏轩两边的脸颊都高高肿起,他却只是兀自冷笑,不再说话。
方参越看越怒,叫道:“你笑什么笑!”重重的踢了夏轩一脚,这一脚踢在夏轩肋骨,直让他痛入骨髓,脸上的冷笑也立时退了去,转而闪过一丝痛楚的神情。方参哈哈大笑道:“这就对了!老子让你笑!老子让你笑!”口中念叨不停,手脚更是没有停下,或锤或踢,拳脚之下不分轻重,尽数往夏轩身上招呼着。
他盛怒之下,哪里还顾及下手的分寸?只想将满腹的怨气发泄在这个少年身上,夏轩但觉对方的每一拳每一脚打来,直让自己身体里的骨骼寸寸断裂一般,他咬着牙,抱着头,蜷缩着身子,只任由方参肆意殴打,却不叫一声。贺万生见此情形,却是不再加以阻止,反是笑道:“大师兄,这就对了。这小子害的我们走了这么多的冤枉路,又骗了我们,依我看,得让我们拿他好好出一出气,如此就杀了他,太过便宜他了。”
沙弼见他说的竟是隐隐有兴奋之意,知道这个小师弟外表温和,实则内心比之一些匪人凶盗还要毒辣的多。原来这贺万生捕头出身,为民除害的事情没有做多少,倒是借着捕头的身份欺压百姓,胡作非为。因为他武艺甚高,受楚王赏识,便是当地衙门的县令也不敢拿他如何。如此一来,贺万生更是无法无天,直到犯下了一件极为凶恶的歹事来,县令也保不住他,便要派人将他拿下,送交官府审讯。
那楚王党怀仁怜惜他一身武艺,暗中替他寻了个替死鬼,并且给了那县令一些好处,将这事情大致蒙混了去。只不过这么一来,这贺万生捕头是做不成了,他便在楚王的帮助下加入了这仙鹤派。这贺万生入了此等江湖门派,没了公门之中的那些条文约束,原本阴狠毒辣的性子又再次显露出来。他虽然比之沙弼、方参来说辈分最小,然而他心机极深,且手段毒辣,便是沙弼与方参也不敢得罪于他。
此时沙弼已经看出贺万生对于折磨夏轩已是乐在其中,当下皱眉道:“小师弟,杀人不过头点地。这小子说起来与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我们要杀他,也不过是奉命办事,依我看,给他一个痛快便是。”贺万生惊讶的看向沙弼,笑道:“不想二师兄竟然有这般仁慈心肠!”沙弼冷冷地道:“这小子也算是个硬骨头,我们却也没有必要这般侮辱于他。”
这些日子来,夏轩宁折不屈的这副硬气已是令沙弼暗暗佩服,此刻贺万生有戏侮于他的想法,沙弼却是忍不住劝了几句。贺万生却也不以为意,道:“既然二师兄这么说,那么…我们找个僻静地儿,给这小子一个痛快便是。”转头看去,方参手脚仍是不停,往夏轩身上招呼,而夏轩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似是死了过去一般。
贺万生心中一惊,忖道:“莫非这小子这么不济事?就这么死了?”想着,拉开方参,低头望去,猛然一口血沫溅在脸上,却是夏轩忍着一口气,对着贺万生的脸庞吐了口唾沫。只不过他肺腑受损,唾液之中掺杂着鲜血,一时之间究竟是唾沫还是鲜血,难以分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