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质子的日子是百无聊赖的,因为你做什么都会被认为是蓄意逃窜,不是被秦兵猛打一顿就是被拉去做几天的苦力,燕丹是这样和御川说的,但在燕丹身上,似乎有着某种特赦,在观察了几天之后,御川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么?”正在埋头清理草堆的少年问蹲坐于枯树旁石凳上的绯衣女子。
“是有东西。”女子托着下颚回答。
“哦?”少年放下手上的重活,转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脸上有种让秦兵畏惧的东西。”御川开门见山,将心中所想吐露。
“何以见得?”燕丹眼神忽然开始警觉。
“你与我说不可乱跑,而你自己却整天不见踪影,还有,你每次进门之时那些秦兵的头是微微低下的。你到底是谁?你是质子吗?”御川的语气渐渐成了质问。
“.......”燕丹沉默。
久久,御川叹息,起身朝屋子走去。
“我与秦国一位公子是好友。所以得此特赦。”语毕,燕丹继续低头清理草堆。
绯衣少女的嘴角,浮现一抹暖笑。
在这乱世,秦国西护城河对岸坐着的两位年轻人,对酒当歌,在飘渺烛火中从轩辕谈指如今的天下大势,从浩瀚宇宙谈及脚下河岸;从各番邦文明到未来的江山一统.....无所不谈,彼此倾诉这一世的宏愿。
“你是太子....燕国储君....”
“你是个郡主,并非楚王之女.....”
“哈哈哈.....”边饮酒边大笑着的御川将手摔在燕丹肩上又道:
“我父王并非楚王,但却深得楚国民心,父王励志变法,却被楚王削去了实权,空有个君的称号,我继承父王的宏远,想将那楚国的毒瘤全部除去,却也遭到这种下场,是老天不愿我荆楚一统江河,还老百姓个国泰民安.....苦我楚国人才济济....哈.....哈哈...”说着说着,绯衣女子的泪第一次在异国他乡滴落。
醉醺醺的少女将头依靠在少年肩上,少年一愣,转首望去,少女已经熟睡......口中却不住呢喃着心中不快。
“为何你是女儿身..在这乱世,你的才与貌,会让你付出最沉痛的代价。”燕丹又闷下一口苦酒,抬首仰望浩瀚星空,暗暗叹息。
将醉晕的人儿抱回屋子后,燕丹从床榻下掏出了一具黎色的檀木盒,盒子中有他事先写好的一封信,以及一身夜行衣,将信轻放在案上,燕丹略显迟疑的将脖子中的一块孩儿面摘下,轻轻系在了满身酒气的人颈中。随后,他吹熄烛火,终是消失在了屋子的大门外。
如果知道这是一场离别,御川发誓,在燕丹昨晚提议对酒之时,她一定决绝。至少在清醒时,问他,为何离去。
手中的布信,只有简简单单的‘后会无期’四个刺目的字。
数月的朝夕相处,只换来将自己灌醉后的不辞而别,愤然之际御川突然觉得胸口有些温热,定睛一看,上面挂着一块暖色的红玉。一股离别之痛突然又涌上心头,她想象的到,昨晚他眼中定会闪烁着悲伤。就像他每每想起他深爱着的燕国与不理解他的父亲。
“父王生性胆小,尤其惧怕秦国,质子的主意是我主动提出来的,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因为惧怕秦国而做出什么傻事出来,可是这样的他哪里来的能力治理好燕国......可眼下..除了对秦国俯首称臣,燕国还能做些什么,胡服骑射?变法强国?不可能了。”
昨晚燕丹的哀愁还历历在目,今天却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他是回去了,回到燕国了吗?他的那一位秦国好友帮助他的吗?
紧紧握着胸口的孩儿面,御川期盼着燕丹的平安归国,也祭奠着匆匆过去数月属于他和自己的相处,更加为从今而后这莫大的空屋,只独留下孤独的自己,慢慢体会一个人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