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这时才摘下帽子,虽说彦超的肤色已经够黑了,但王虎却完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长的虽黑却跟老实扯不上关系,一双大大的眼睛,一说话就露出浅浅坏笑的嘴角无不透露出他的诡计多端。
王虎把草帽往妹妹王姝头上一扣就过来搭着彦超的肩膀说,我跟你说:“你知道我今天在集市里看到什么吗?”
王姝叫嚷着把头上的草帽拿下来,往王虎身上一扔就跑到王大伯跟前说:“爹爹,哥哥欺负我。”
直到这时王大伯那深邃的眼神才缓缓收回来看着爱女,此时家里的门窗都已关紧,本来光线就不好的屋里更加昏暗了。昏暗的屋子里,王大伯那饱经沧桑的脸已经深深隐藏在黑暗里完全看不到了,两只闪闪的眼睛好像凭空悬浮在空气里!
王大伯拉起王姝的小手说了一声:“姝儿乖!”,闪闪的眼睛又暗淡下来,出神的发起呆来。
彦超自始至终都在紧紧盯着王大伯和王虎,仔细观察他们细微的表情变化。
虽说王大伯和王虎的脸早已被黑暗给淹没,但彦超有这种能力,虽然他才十一岁,他早已能从别人无意中瞟过来的一眼里感受到对方细微的情感变化。他娘亲曾经说过,这孩子嗅觉太敏感,只怕日后太容易受人影响,太容易受伤!
王虎的眼神是从一开始的慌乱到慢慢的平静再到此刻的亢奋,而王大伯的眼神压根还没回家,应该还在十万八千里的高处神游太空呢!
现在彦超基本可以断定王大伯和王虎没有见过他爹娘,也就不用再向他们打听;吊着的心慢慢放松了点,但一想到爹娘还是没有消息又担忧起来了!
王虎完全不理会妹妹扔过来的草帽,搭着彦超到八仙桌旁的长凳上坐下接着说:“你知道吗,今天真他妈的恐怖!当时我和爹在摆摊买红薯,街上人头涌动;突然马嘶蹄响,一大群人骑着高头大马呼啸而过;街上的人躲避不及,被撞的人翻物飞;那场景,相当的惨烈!”
王虎比手划脚,唾沫横飞,说的好不激动,刚才那份惊慌早已飞到爪哇国去了。彦超因为记挂爹娘,也无心多听,两手撑着下巴看着他手脚并用的比划着。倒是王姝,瞪着大大的眼睛靠在父亲跟前听的津津有味。
王虎拿起面前的茶壶灌了两大口,接着说:“当时哭声骂声一大遍,但他妈的,那群畜生都不如的人连看都不看一眼受伤的人;直接绝尘而去。我看他们衣着鲜艳,马匹精壮;怎么看都不似无教养的人呀,怎么就做出这等惨毒无比的事呢!”说到这拍着大腿,摆出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
王虎越说越激动,感觉还没泄愤,又补充一句:“有钱有势怎么了,武功高强又怎么了,难道就可以不把我们当人看了?要是哪天给我考了状元,学了武功,看我不把他们一个个从马上给踢下来了,让你们趾高气扬!”
他说完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彦超终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把茶壶伸递过去,说:“虎哥你喝口水消消气,考状元学武功什么的还是先放一放为好!别上了考场写不出名字让考官难做!”
王虎也知牛皮吹大了,他和彦超同在村里的私塾里认字,彦超都可以背出论语来了,他还不会写自己的大名。
王虎笑了笑,一转眼看到妹妹龇着嘴笑的像花朵一样,知道妹妹在笑他,就狡辩道:“不会写名有什么大不了,你没听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吗,只要我学了武功发了财,想买个官还不易如反掌?”
彦超没有跟他扯淡,问他说:“不就一群人骑马从集市里经过而已嘛,这种事情见惯不怪啦,看把你吓的!”
王虎咽了咽口水,张了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彦超看到他的嘴唇颤抖了一下,知道今天集市里的事情肯定还有下文,就等他继续说下去。
这时王大娘从里屋走了出来,身上围了条围裙,手里拿着块抹布擦着手,满面笑容的说:“回来啦,晚饭熟了,都赶紧洗手吃饭!”
王大伯“嗯”了一声。
王姝跳着说:“吃饭咯!”
王虎好像还在回忆着他的惊魂一幕,没有理会旁人。彦超感觉可能这事跟爹娘有关系,焦急的紧紧盯着王虎。
王大娘接着说:“哎哟,我刚还想说呢,怎么天就这么黑了;原来门窗都关上了。”说着就要去开门,王姝是个聪明的孩子,赶紧跑过去说:“娘,不要开门,哥哥说外面有坏人,好多的坏人!”
王大娘扑哧一笑,但转眼看到他们爷俩表情凝重,就缩回要开门的手,说:“那吃饭先;彦超你爹娘还没回来,今晚就在这儿吃好了!”
李家和王家虽然没有亲戚关系,但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再者这两家都是通情达理,热心肠的人,因此他们反而比亲戚还亲呢。平时彦超在王家玩要是撞上饭点,拿起碗筷也跟在自己家一样就吃了。今天他非常想听王虎说下去,就转过头跟王大娘说:“好,谢谢大娘!”
王大娘把油灯点亮,说:“客气什么!”
就进去把饭菜端了出来摆在桌上,王虎和彦超让了让,王姝也跑过来坐在彦超旁边,王大娘把挂在墙上的酒壶拿下来跟王大伯说:“孩子他爹,吃饭啦!”
王大伯这时才回过神来,缓缓站起来;在摇曳的烛火中,他消瘦的身材就像伫立在山头的枯树一样,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凹进去很深,脸色很是迷茫和复杂;他来到桌旁坐下,眼睛看着桌上的油炸茄子,西红柿炒蛋和红烧鲫鱼;酌了一小杯烧酒仰头就喝下。
王大娘帮大家盛好饭也坐了下来,眯着充满慈爱的眼睛看着三个孩子,说:“虎儿你跟娘说说,今天碰上坏人啦?还有,你今天有见到过李叔叔和杨阿姨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