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有失意的时候,总有觉得上苍待自己不公的时候,但生命中处处存在意外、处处存在惊喜。就像不会有人料到杨广会穿越一样,亦不会料到明月这时要杨广摘掉脸上蒙巾一样。
杨广的手已经在蒙巾上,透过这层蒙蒙的红纱,似乎能看见明月那略显娇羞的脸庞,杨广觉得自己的呼吸加重了。
终于,那块蒙面纱巾被除了下来,时间恍如在此刻停止。杨广屏住呼吸,仔细端祥着这张脸,这是一张极为精巧的脸,造物主虽然有时候会将无数缺憾留给人间,但也有些人或物会格外受到造物主眷顾,明月的脸便是其中一例,这张如同精灵般灵气十足、动人心魄的脸现在就呈现在杨广面前。如果说那白衣女子的脸如仙子一般出尘不染,那么明月的脸就像精灵,美在灵动、美在活生生。所以这张脸更惹人怜爱,更惹人经久注目。
也不知看了多久,杨广犹觉意不尽、味不足,偏在这时,明月瞪大眼珠,拿手在杨广眼前挥了三下,道:“看够了没有,呆子。”
杨广似觉回神,忙道:“不够,便是一辈子,也看不够。”
明月嘻嘻一笑,展露致人心旷神怡的笑容,道:“不许你看了,呵呵,你这大色胚子,色呆子。”
话音甜腻,杨广内心为之一酥。
不由自主的,杨广突然双手捧住明月那双温润如玉的柔荑,目中深情款款,道:“月儿,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孩。”
明月甜甜一笑,脸颊上红晕微现,略作偏头,呸了一声,道:“骗子,大骗子,那大师姐呢?她不美么,她不比月儿漂亮么!”
杨广脑中闪过那张先天丽质、如同玄女下凡、几不带人间烟尘味儿的脸庞来,道:“自然是我的月儿才最漂亮。”
明月将手自杨广掌心中抽了出来,轻哼一声,道:“说谎,你的眼神明明在说谎。”
杨广忙又捉住她的手掌,用大拇指轻轻抚摸,道:“你师姐虽然漂亮,但又怎及月儿在我心中的地位。”
明月狡黠一笑,道:“这还差不多。”
正在二人你侬我侬,甜言蜜语之际,忽听房外传来一声轻咳,一个清冷的声音道:“时候不早了,杨广,你出来。”
二人再才自情浓意浓的氛围之中褪去,大师姐说话,不得不听,杨广起身,出了房门,那白衣女子往前走了二十来步,直至庄院当中,杨广跟了过去,不知道这大师姐要跟自己说什么,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白衣女子转过身,细细瞧了杨广一眼,凤眼中不带一丝感情,突然一拂手,隔空在杨广身上点了数下。杨广略见空气中有几股气流涌动,然后身子倒退几步,忽觉全身气血一松,丹田中的真气立时周转起来,一霎那间竟是恢复了武功。
这白衣女子道:“我已解了你的禁制,你走罢。”
杨广犹在震惊当中,道:“什么?你说什么?”
白衣女子冷冷一瞥,道:“还要我说第二遍吗?我叫你走。”
杨广这个时候怎肯走,根本没有这种思想准备,更何况他和明月的感情才刚刚发生,忙道:“不、我不走。”
白衣女子冷冷道:“你不走,我便杀了你。”
杨广气息为之一窒,怔怔半响,方道:“为、为什么?”
白衣女子举起左掌,道:“我数三声,你若不迈出这院门,便当吃我一掌。”
杨广虽然恢复武功,但他现时的本领又怎够这白衣女子看的,自然知道是打她不过,不过白衣女子此时叫他离开明月,他怎能舍下?当即将头一昂,倔声道:“不用数了,你打吧,你便是打死我,我也不走。”
语气慷慨,倔犟不服。
白衣女子立时大怒,举掌就欲劈下,忽听明月尖声一叫,不顾病体,冲了过来,道:“不、大师姐,别杀他。”
白衣女子仍是冷若冰霜,漠然道:“若不杀他,难道等他将来杀你么!”
明月哀声道:“大师姐,求求你了。”
杨广道:“这位大师姐,我不走只因不舍月儿,你要杀我便杀了,又怎说我将来会伤害月儿。”
白衣女子道:“本教和中原三教誓不两立,你乃当朝晋王,天生便与我魔教为敌,有一日你父皇叫你灭杀魔教,你杀是不杀?”
杨广啊了一声,踌躇道:“我定然是从中劝和。”
白衣女子道:“说得倒轻巧,道统之争岂能如此简单,从来都是杀伐四起,否则本教又怎会退出中原二百余年,此番魔尊复出,到时候必是血雨腥风,重复当年四教大战的残酷局面,试问当朝晋王,你何以自处?”
杨广脸色一阵惨白,被白衣女子这番话诘问得无从回答,是啊,魔教复出,必然是血雨腥风,为了争夺道统气运,四教之间必然又有一场大战,人间政权格局也会跟着动荡,到时候生灵涂炭,哀鸿遍野,神州大地,白骨累累,怨气冲天呐!
杨广忽的涌过一丝明悟,莫非隋末乱局并非全因隋炀帝所致,而是因为玄门道统之争引发天下大乱,继而重新洗牌,胜者继续传承道统,败者灰飞烟灭。
若果真如此,我做不做皇帝,成不成隋炀帝结局都一样。想通此节,不由一声惊叫,全身上下冷汗直流,浑身发颤,将头摇得如拔浪鼓一般,叫道:“不、不会的、不可能、不可能。”大叫一声,状若疯颠,仓皇朝门外冲去。
明月一见,立时叫道:“呆子、呆子。”追了过去,却给白衣女子挡住,明月道:“大师姐,不能就这么让呆子走了、不能就这么让呆子走了。”
白衣女子道:“师妹,本派的规矩莫非你忘得一干二净?本派祖师爷的事情莫非你亦忘得一干二净?”
明月闻言,立时颓然委顿,扑倒在白衣女子怀里,泪珠儿滚滚直下,道:“师姐,我该怎么办,我让他摘了蒙巾,今后便是非他不嫁。师姐,你就让我去找他罢。”
白衣女子将明月搂住,道:“师妹,我不许你这么做。大师伯跟我说晋王杨广命里该做皇帝,也许只有他才能够平息四教争乱,你若爱上人间帝王,岂不平白受苦,咱们玄门中人当紧守清规,不犯红尘痴嗔,若是师尊知道了这事必然罚你。我劝你还是挥剑斩情丝,从此和这晋王再无瓜葛。”
明月哭道:“可是、可是,我心里好难过、好难过。”
白衣女子柔声宽慰,道:“师妹,魔尊出世在即,别忘了咱们的任务。好妹子,把眼泪收了,这地方不能久留,三教的人很快会寻到这里,咱们走罢,还有许多事儿要办哩!”
明月这才收了哭腔,抹去眼泪,望了门口一眼,道:“嗯,师姐,我听你的。”
且说杨广冲出院门,只觉心口茫然,举止无措,如同无头苍蝇,乱奔一气,他功力即复,奔行速度便比常人快了不少,这一冲出,一连冲了三、四里远,方在一个山头停下,这时山风一吹,脑子稍显清醒。望着茫茫大地,自言自语道:“杨广啊杨广,这可如何是好,若真是如我所料,玄门之争必然引起腥风血雨,我大隋国祚短短三十余年便呜呼哀哉,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么?”
“我原来以为,只要我避开皇宫,不争太子之位、不争皇帝之位,那么将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这么看来,却是可谬、可笑!”
“玄门又岂会因为谁做皇帝而改变策略,魔尊出山在即,玄门大战马上就要到来,唯一的办法便是阻止魔尊,这魔尊到底是何来头,武功如何,是否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是了,为了和中原三教对抗,魔教必然选择南陈作为跳板,再加上北方突厥,南北夹攻,如此,我大隋朝危矣!”
“我身为晋王杨广,不思进取,不为父皇分忧,不为大隋着想,反而一味逃避,只顾念着儿女私情,这岂是大丈夫所为!”
“不,我要回长安,帮助父皇应对这场危局。”
脑中响起一番纷杂的念头之后,杨广幡然醒悟,眸中精光辅闪,旋而动身,走得几步,又自语道:“不行,此事还得和月儿说清楚,我杨广岂是有始无终之辈。待解了这局,我便明媒正娶,娶了月儿。”说罢返身朝农院行去。
一会儿之后推开院门,边朝内走,边喊道:“月儿、月儿。”
连叫了数声,却不听见有人回答,心中升起一道不妙,抢入房内一看,果然人去楼空,只余空中袅袅幽香。又接连查看了几处房间,仍然没有见到明月和白衣女子,却在一个杂房之中见到三具尸体,均作农家打扮,死后面色苍白,似无血色。忽然想起明月受了重伤,须得吞饮热血方可痊愈,不由怔在当儿,愣了半响方始低低一叹,喃喃道:“想必这些人都是给大师姐杀了,然后取其热血,真是罪过、罪过。你等之死,说来也因我杨广,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说罢便去院里寻了一把锄头,到外面找处地方挖了个深坑将三具尸体移进去埋了,在坟前祷告一番,这才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