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在山间小路上一连行了数日,渴了便饮些山水,饿了便打些猎物,终在第四日时遇到几户农家,经数番打听才知目前所在。原来此地已是南阳县郊,一个比较偏避的山野村落,此去东行数里经过一个市集便可折上官道,再沿官道南行六十里便可到达南阳城。杨广心道我先到达南阳,入城之后向南阳太守表明身份,再调匹好马派些人手送我回京。又想着和明月经此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这离京一路,也可算患难与共,同生共死过,且又让她心甘情愿摘掉纱巾,破了她的誓言,有了口头夫妻情份,也算不虚此行。想到明月,不由叹了口气,心中自有一股不舍,但又一想到父皇日后要独自面对四教大战,很有可能隋庭在四教之争的过程中被阴谋颠覆,便心下怆然。他前时甘愿离开长安,也是因着不想成为隋炀帝而断送大隋绵绣江山,但现时的情况已是杨广做不做皇帝都无法改变的局面,唯一的利着的便是魔尊尚未出关,庄游明月等人不过先行探路的卒子,此时正是遏止魔教南侵,化解四教大战的最好时机。
杨广本想找户农家雇辆牛车,但随身之物除了腰间吊着的那块玉外便无其它,这玉乃是周岁时母后所赐,在潼关时本准备送给那守城的城官以利进城,不料明月拿出靠山王杨林令牌,使得那城官诚皇诚恐,将玉送回,如今要找辆牛车送他进城,怕只有将此玉当了,换些银两。
不过可惜的是,一连问了数家农户,居然连牛车都没有一辆,被告知只有到那市集方能雇到,杨广无法,只得步行起程,行走在崎岖的山间小路上。好在九转真龙诀小有成就,体魄方不至连这点路也走不了。待行到响午,正是口渴腹肌的时候,终于到达这片市集。
这市集乃是方圆五十里地乡野村落的交易所在,自然比那僻静小村要热闹得多,此时正是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时刻,各种小贩高声吆喝,人群接踵而至或看货或与小贩讨价还价。也有一些带着孩子的,或是调皮的跑来跑去,或是停在那卖食果食的地方拖着大人要买吃的。
杨广瞧着这般热闹的景象,连日来的疲惫似乎也轻松了些,心道这便是我大隋的子民,是我这辈子注定要守护的对象。
终于找到一间当铺,恋恋不舍的将那玉当了,换了三十两银子。其实这玉价值何止三十两,只怕三百两也不止,不过那当铺有意压价,杨广也懒得计较,有了银钱便可雇车前往南阳。自然在这之前要先填饱肚子,寻了间面馆,叫碗面,便等着送上来。这间面馆不大,生意倒也不错,此时有十来人在此吃面,有壮士老人,也有妇人小孩,有着儒生打扮的,也有二个穿着道袍的道士,不过没有见到僧人。
道士、儒生、僧人,这在大隋朝是非常常见的,这些人大都不事劳作,也不用交税,日子过得轻松写意。
因着人多,等面的时间便长了些,在这等面的过程中,馆里的人便各自交谈起来,杨广独坐一处,倒了杯茶,闲着没事也就听这些人天南地北的海吹一通。
两个道士的话引起了杨广的兴趣。
“程道兄,想那萧美娘国色无双、美艳绝伦;婉顺聪慧,又知书达礼,将她献给朝廷,西梁自可免灭国之祸。”
“哎呀,李道兄,这你可就不知道了,想那西梁,本就是我大隋附庸,这次皇上征召梁主入朝,未尝不是想并起国呀,区区一个萧美娘,又怎能改变朝廷大事。”
前一个道士道:“哎呀,那这就可惜了,想那萧美娘如此美貌,此番入朝岂非无功而返有去无回,徒的便宜了皇帝。”
后一个道士道:“李道兄,还望谨言。三教和朝廷一体,休得胡言乱语。”
前一个道士道:“什么一体,朝廷不过三教附庸,借之手渡化天下万民罢了,你我不是凡尘中人,自当勿须顾忌这些东西,所谓,有口直言便是。”
此言一出,杨广立时色变,狠狠瞪了那李道兄一眼,暗骂道:“朝廷为三教附庸,我呸,终有一日,朝廷是朝廷,三教是三教,三教若不听朝廷指派必诛之。”
那李道兄正对杨广而坐,被他瞪了一眼,浑身竟打了个寒颤,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极为阴鹜的扫了杨广一眼,不过却没有当场发作。
那程道兄背对杨广,因而并不知情,道:“面已经来了,李道兄,咱们快点吃了,也好赶路。”
那李道兄朝杨广哼了一声,才端着小二送来的面吃起来。
这时另一桌一个儒生,这时却摇头晃脑起来,道:“可惜呀可惜,梁国之亡,不亡于梁主,亦非亡于隋主,而亡于道教也。”
砰的一声,那李道兄将面碗重重一放,朝这儒生喝道:“你这书生,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叫梁国亡于道教。”
这儒生侧对李道兄,面露一丝不屑,道:“想梁国自五代立国以来,一直都是崇尚佛教,当年梁武帝萧衍还曾四度出家为佛,其国崇佛可见一斑,梁国境内但见佛庙,不知有道观也。如今大隋朝廷之上,道教门人杨素、杨林,再加上一个伍建章,哪个不是功高盖主,此二人岂容梁国专崇佛教?”
这儒生说得性起,将大袖一扬,立身又道:“想那南陈也是如此,隋主虽有意一统天下,但若那道儒二教不支持,空想也枉然。南陈崇佛抑道,政治局格又非儒教门说,等于将儒道二教得罪了个干净,光凭一个佛教支持,焉能保得国住?”
“想那佛教,虽然不做官,但那教义却是遍布天下,信徒最众,想当年,四教大战之前,那佛教不过屈居西域,得一偶之地,哪有如今这般昌盛。这一切,全因佛教在四教大战之中将道教算计了一把,如今隋庭道儒当权,灭梁伐陈,断佛香火乃是必然之事。”
最后,渺然看了那李道兄一把,道:“此等大事,岂是你二个小小道士所能了解。”
杨广听到这儿,不由有了一些明悟,原来三教也并非一体,各有算计,当年若非对抗魔教,也不会联合起来。如今佛教在民间占据了绝大部分信徒,所谓撼国易,撼佛教难,所以那儒道二教才迫不及待的要灭掉西梁和南陈。
三教在朝廷上明争暗斗,将人间政权玩弄于股掌,现在又加入一个魔教,将事情弄得更复杂,哼!难道人间政权只能听命于宗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