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钧不见了,问小谢她也不肯讲清楚。若是叫欧阳溯知道纯钧现在不在自己手上了,保不准会告发了自己。可是他已经讲了自己是他的未婚妻,他怎么自圆其说呢?哦,他可以这么说,“这个女子仗着与我未婚妻有几分相似,便偷了她的戒指来冒充她,但这几日相处下来,我却察觉到了几分蹊跷,想我未婚妻温柔娴淑,怎像这个女疯子一般胡闹……”慕少筝越想越觉得自己万万不能让欧阳溯知道。
回到董府,慕少筝如往常一般一声不吭地进了自己的房间,董姚善怕侯爷的未婚妻气坏了身子,叫人端了一碗燕窝粥送去她房间,之前慕小姐都是气鼓鼓地不肯吃,今天却难得的温顺,还道了声谢。众人觉得很不寻常。
其实这里面有个误会,前几次慕少筝佯装生气出门之后都是在关城中找各种美味的小吃佳肴吃个饱,所以回府后自然吃不下别的东西了;而今天她与谢风流见面谈话本就没吃多少,又因为纯钧丢了多少有些心虚,所以不好意思像之前那样发作得理直气壮,更不忍心拒绝那碗温暖香甜的燕窝粥。
欧阳溯许是也觉得她今日有些奇怪,竟在吃过晚饭后过来看她。慕少筝见他进来,微微有些不安,面上却是风平浪静,问他:“小侯爷这么晚来,不知所为何事?”
这么晚?欧阳溯看看外面尚未完全落下的日头,到底还是选择无视她这句话,说:“明天是端午,关城会很热闹,难得出来一趟,总要好好玩一场,我们后天再出城罢。”
慕少筝觉得这行事颇合欧阳溯的风格,又觉得这安排颇合自己的心意,便利落地点头:“我没意见。”
欧阳溯奇怪地看着她:“你不是想尽早离开关城么,怎么现在这么爽快?”
慕少筝想,我得在出城之前找到纯钧啊……想着拿起一杯茶,掩饰自己的心虚:“我喜欢凑热闹,就为了赶出城错过端午盛会,多不值当。”
欧阳溯看了她半晌,笑道:“到底还是小姑娘,不然还以为你是丢了纯钧不敢出城。”
慕少筝的心跳忽然卡了一拍,继续喝茶不答腔,心想,我怎么就不敢出城了?论打架就算我敌不了你们三个,还有小谢呢!我就是怕你到时候以平定侯的身份要求全国上下捉拿我这个窃贼,那我还游历个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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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端午盛会。
遥河上龙舟竞技,河岸边集市繁华,人人都出了家门欢欢喜喜地去感受端午的热闹气氛。
慕少筝等人也准备出去好好玩一玩,然而刚一踏出门就惊住了——城中到处都开满了洁白的桐花,铺天盖地、美不胜收。没有人知道清明时节的桐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开得这么繁盛,也没有人知道关城什么时候种过这么多的泡桐树……
关城的百姓对此也是十分奇怪,但又觉得这花开得十分应景,把这端午佳节装点得更加雅致了。
慕少筝看着眼前极不寻常的景象,怔怔道:“真好看,可是怎么一夜之间就开满桐花了?”欧阳溯与萧浊对视一眼,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寻常。
几人在关城中逛起来,心思却不在周围的热闹上。他们来到遥河边,发现岸两边的桐花开得最热烈,风一扬,簌簌白花飘落水中,恍惚间犹如纷纷飞雪……
欧阳溯等人被这景象扰得已经没有了起初的兴致,又没有找到这奇异之景的因由,怀揣着满腹疑惑便想直接打道回府,却被慕少筝拦下了。诚然,慕少筝一开始也觉得这事儿忒古怪了点,但是逛了这么久之后,她也被城中的热闹气氛所感染。因为一件查不清道不明也不知道要不要紧的事情就不看端午盛会了?傻子才这样做呢!
欧阳溯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慕少筝清清嗓子道:“你们现在就要回府了?”
欧阳溯说:“恩,事情有些不对劲,回去查清楚。”
慕少筝皱眉:“回去查清楚?既然是查事情,当然要先找线索了,找线索的话回去能找到什么,肯定要在这里找了。比方说,你看这河岸边的桐花就比其他地方多,这里或许就有什么异常也说不定。”
欧阳溯看了她半晌,忽然笑道:“这番话讲得倒不错,只是不知道,小慕你想看的到底是河岸边的桐花还是河上的龙舟?”
慕少筝“哼”了一声:“你晓得什么,这龙舟也在河上面,或许龙舟也有不妥呢?”
欧阳溯轻轻笑了,不再言语,倒安安静静地陪她看起了龙舟竞技。慕少筝看着河面上的龙舟蓄势待发,侧头问他们三人:“正好有四只龙舟,不如我们设个赌局吧,你们压哪个?”不等他们回答,慕少筝自己就先说了:“我压那只青龙船。”
欧阳溯没否定她这个想法,反而问道:“拿什么做彩头?”
慕少筝想了想,拿出二两银子,又想了想,换成了十两银子,“每人拿十两银子,怎么样?”
欧阳溯看了眼她的右手,道:“你输了把戒指给我。”
慕少筝把右手往后一背,说:“不行,戒指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你怎么可以拿回去!”她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话音一落,周围的人都往这边看过了,打量着两人,小声议论起来。
欧阳溯见状无奈道:“算了,十两就十两罢。”转过头对萧浊和孙昭说:“你们两个的也拿出来。”
慕少筝怜悯地看着两人说:“跟了个有钱却小气的主子,不好受吧?”
欧阳溯对她说:“不然你这个未来的庄主夫人替他们出赌注?”
慕少筝听罢又对萧浊与孙昭道:“不过赌博这个东西,借别人的钱终究是不好,赌不出自己的运气。”欧阳溯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慕少筝无视他继续说:“你们想好压哪只船了吗?”
欧阳溯远目打量起河面上的龙舟,然后说道:“赤龙。”慕少筝想,果然,他选的颜色跟他自己一样张扬。她又看向孙昭,孙昭本来想最后再选,但在慕少筝的注视下只能开口:“黑龙。”慕少筝看他一身低调的藏青色,默默点头,确实低调。
目光转向萧浊,他也朝河面上看了一眼,说道:“金龙。”他几乎是话音刚落,龙舟竞赛就开始了,鼓声骤起,众人齐心合力,奋力向前,一时间,几只龙舟竟不分前后,在同一水平线上疾速前行。两岸上的人也有像慕少筝他们这样设赌局的,他们此时都在为自己所压的龙舟欢呼助威,一时间河上岸边的气氛都沸腾起来了。就在四只龙舟将抵终点之际,只见最靠近他们的那条金龙猛地向前一冲,成了第一名!瞬时两岸上爆发出一阵阵喝彩声,而那黄色龙舟上的人怔了一怔之后,也掩不住喜色笑了起来。
慕少筝愤怒地扭头,对萧浊咬牙切齿道:“你竟然用内力帮他们!”
萧浊轻轻一笑,“没有说不可以。”
欧阳溯也对他看了一眼,然后与慕少筝同时骂道:“无耻!”
比赛结束了,观众却依然在热情地欢呼簇拥,慕少筝站在最靠前的地方,犹自为自己输掉的十两银子感伤。忽然后面一阵推耸,她一个踉跄,眼见竟要掉进遥河里了!旁边的欧阳溯一见之下,忙伸手想去拉她,此时后面的人群又是一阵拥挤,将欧阳溯挤得偏离了原本的位置,待他稳住身体后,只听“扑通”一声,那个绿色身影已经掉进了河里。
岸边的人看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掉进河里,皆惊了一下,然后便有人欲下水救人,却哪知那姑娘在河里扑腾了几下后,竟自己慢慢朝岸边游过来,那些人心里十分失落。
慕少筝在水里悲苦地想,今天真是倒了血霉,输了钱又掉进河里,早知道就该老老实实地打道回府,非看什么赛龙舟啊,真是瞎折腾!
慕少筝游到岸边,两只手攀着青石路砖,边喘气边对上面看好戏的三个人吼道:“姑奶奶还在水里泡着呢,你们有点良心把我拉上去成吗!”
此话一出,那些失落的人又是惊了一下,然后悄悄松口气,幸好,幸好这姑娘会水,幸好我没救成这姑娘……
欧阳溯忍住笑,拉了慕少筝一把,将她带到岸上。龙舟竞技结束了,岸边围观的人对着慕少筝唏嘘了一阵,便也散了。凉风掠过,慕少筝打了一个哆嗦,对着三人愤愤道:“没良心,一个两个三个都没良心!见到姑娘落水也不救,你们以后找不到媳妇才好!”欧阳溯与萧浊不以为然,孙昭却是抖了一抖:这赌咒忒恶毒了些。
慕少筝又打了个哆嗦,欧阳溯对孙昭示意一下,后者点点头便走开了。欧阳溯说道:“你不是会水吗?救你又要搭一个掉进河里,多不划算。”
慕少筝鄙视了他一眼:“果然是无奸不商,你还凑巧是大梁最成功的奸商。”
“多谢夸奖。”
慕少筝举起右手:“你的戒指我还戴着呢,你这么宝贝它,就不怕它掉进水里被我折腾坏了吗?”
欧阳溯闻言拉过她的右手,仔细看了看,说道:“没事,它防水。”
慕少筝见自己一身湿透了,简直欲哭无泪:“我怎么就不防水呢!”
欧阳溯笑出了声,抬头见孙昭已经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一个包袱,欧阳溯接过来打开,拿出一件暗红色的披风给慕少筝披上,慢慢帮她把带子系上,两人隔得很近,慕少筝还能闻到时有时无的梨花清香。慕少筝纵使刚才再生气,现下也不免有些感动,于是小声说了句:“谢谢啊。”
欧阳溯低声笑了,声音里带着些幸灾乐祸:“一件披风就这么感动,偷我东西的时候怎么没见这么客气?”
慕少筝看了他一眼,深觉自己感动错了人,于是把目光移到孙昭脸上,诚恳地说:“谢谢啊,孙小哥,刚才我气急讲错了话,你莫见怪,找不着媳妇这种事断然不会发生在你身上的,你这么好心。”然后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暗红色披风与自己浅绿色的衣服,皱了皱眉,补充道:“就是品味差了点。”又补充道:“找媳妇儿的时候眼光可不能这么差。”
“……”
“……”
最后因为慕少筝的落水,几人也看不成之后的热闹了,只好就此打道回府。虽说慕少筝在水里时颇有点悔不当初,但现在也不免有些遗憾,看着旁边的三人,被勾起兴致的欧阳溯和孙昭似乎也是意犹未尽,只有萧浊一副无所谓的淡然样子。
慕少筝默默腹诽,反正出来一趟你已经赚了三十两,再看不看得成热闹,你当然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