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这时吴一准也打算收拾一下行头告辞,告知众人明日再来。铁兔不敢耽搁,照着原路一溜烟跑回家中。刚进院子,便看见沈妈正从屋子里出来,没等铁兔开口,她便跑过来抱着铁兔的头,颤颤的问道:“哎哟我的小祖宗……你怎么才回来……可把沈妈给急死了!”铁兔看到沈妈着急的脸都青了,心里自然也是挺懊悔,半晌说不出一个字。“你叔刚去找你了,现在回来就好……都怪我叫你一个人出去,都怪我没心眼啊……”沈妈断断续续的讲着,眼眶都湿润了,抹了几把后才牵着铁兔的手进了屋。
那晚上铁兔也很自觉,吃完饭后洗漱洗漱就钻到了床上。夜里从隔壁房间传来沈妈和沈爸的细语声,铁兔听不真切,但能听出来沈妈是在边说边哭,大抵是想起了已故的孩子。铁兔边听边注视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午后,铁兔想起了昨日在村口摆摊的算命先生,不由得想要出门。要说铁兔毕竟也才是个6岁未满的孩子,喜欢看的东西不看个够总是熬不住,于是他跟正在打扫天井的沈妈承诺说和后院人家的哥哥一起去,而且保证一定在日落前回家。沈妈考虑到这孩子倔强,不满足他恐怕会把他憋闷坏,所以应允了,不过还是不忘叮嘱唠叨。
出门后铁兔去找小哥,可是小哥恰巧不在家,铁兔也是犹豫了半刻,最后还是决定一个人去村口,心想只要按时回家应该没事儿。
吴一准果然已经在老地方了,毛笔,墨汁,竹签,铜钱,画像等物一样不少,背后还有一个包裹,挂着一只木雕饰物。
吴一准虽说是个看相卜命的,招徕生意的办法却像是耍艺的,见人还不多,抖落一嗓子,唱起曲子来:“
一枝花放门墙外,几处人思瓶里簪。范丹虽乃穿蕉异,一时运转展鸿基。相如昔日为司马,洪武当年去牧牛。子女双生曾报兆,锦鸡齐唱竟呈祥……”吴一准混着高亢雄厚的岳西腔,边唱边演,立刻就引起了路人的注意。有几个认出了吴一准,都要他给自己算算。吴一准一会儿工夫忙活了好几个生意,瞧腰包挺鼓了,转而说起前不久发生在镇上的水鬼之事。
围观的人多是没念过书的农民,平日也没啥新鲜事唠叨,当然更不可能有电视机消遣了,听老先生要讲水鬼之事,兴趣顿时高涨三分。
吴一准顿了顿,喝了碗茶水,打开了话茬。他说前些天刚来到镇里,听闻发生了诡事,两个修桥的工人一先一后莫名其妙的死在水里,而且最怪的是第二个死的,明明尸体被发现前一天还和工友们有说有笑,验尸官却验出已死了不下两个礼拜,所以很多人谈起此事便面目改色,不敢多言。
但是他本人已对事情真相看出了个大概,其实问题的关键在于桥基。桥基以下十米处,埋有一对双蛇像,双蛇怒目而对,乃是自相干戈之势,导致两条主要的河道不断淤积,又恰逢暴雨数天,这才引来水患。而双蛇像原本并非相对而立,只是一精怪所为,这精怪害死二人,又设下巫毒使尸体迅速腐烂,使专案组陷入僵境,恐怕居心甚邪,应当尽快凿开桥基以除祸害。
众人听吴一准讲的绘声绘色,甚是邪乎,赶紧问那精怪究竟是何,又为何做这等丧心之事。吴一准摇了摇头,称自己对这两件事确实不知,只说报告镇委挖开桥基一切便明了。
讲完水鬼之事,日头也开始偏西了,吴一准说时间刚好,自己也该收拾东西歇息了,大家这才议论着渐渐散开。吴一准的行头不多,但是收拾了半天才起身走人。铁兔本也想回家了,但是无意间却看到吴一准并没有走大路,倒是走了一条最偏僻的小路。铁兔可以说打小在村子里长大,知道这条路并不通往什么人家,只是穿过一片乱林,平时也没什么人走,不免心生疑惑。
铁兔虽是小毛孩一个,玩伴也不多,胆子倒是不小,瞅着时间还有余量,竟跟在吴一准后头,打算看看这算命先生到底住哪。
走了几分钟,还是没发现有任何房子,前面就是野林地了。铁兔心想:难不成这人还真住在树林里?
刚跟进林子,铁兔发现吴一准步子越来越慢,身形竟也有异,赶紧找了个大点的石块躲后头悄悄观察,就这区区数十秒时间,铁兔却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原来那人身子逐渐佝偻起来,开始在地上刨树枝,马上就有一个一尺左右的洞口显现出来。那人一回头,目光正好落在铁兔蹲的方向,这时虽然光线不是太好,但是铁兔分明看到,这个吴一准哪里还是刚才的算命先生,明明长着一张毛茸茸的尖脸,再加上佝偻的身形,不是一只披着人衣的大黄鼠狼又是甚么!
此物似乎发现有人,一溜秋钻入洞中,瞬间没了踪影。铁兔可没听大人讲过有如此硕大的黄鼠狼,而且还能变成人模样,顿时惊得汗毛根根倒竖,强忍着没发出声儿,沿着道直往家中跑。
铁兔受了惊吓,也没敢跟沈妈说,往后好几天都没有出门,只是在院子里把弄小哥给他做的玩具。
吴一准这一分说后,果真有人去报告镇委。其实凿桥的工作已经开始,上头考虑到案件没有任何进展无法给家属一个交代,于是分配工队继续往下施工。果然不出那吴一准所言,很快发现一个小石室,里面有两只蛇头石像,相对而视。不过最令人意外的是刚凿开石室,突然从不远处水里窜出一个人,那时看热闹的人多,有个眼尖的看到平静的水面冒出个人,左顾右盼的甚是奇怪,赶紧招呼人上前去追,那人见被发现了,拔腿就跑,奈何在场人多,还是被逮了个正着。
这个水里窜出来的人刚刚被抓住就嚷着是他杀了人,大伙一怒之下,把他押去了公安局。这人口口声声称是自己杀了王二和周壮,至于大水之灾,亦是他一人所为。他说石室与河相通,只要潜入水底就可由暗道进入,但是问及作案动机和亲属,他却闭口不答。对此人作案没有充足证据,但毕竟是案件唯一可能的突破口,因此局里决定先把他关着,不怕他铁嘴铜牙不说实话。
自被铁兔发现那天之后,那个非人非鼠的吴一准是再也没有出现过了。警方本想找他来问话,不料新的线索又断了。过不多日,关在狱里的那人竟离奇的死了,口吐黑水,双眼张开,死状极是恐怖,迫于无奈,局里只好对外称是凶手畏罪自杀,于是落得这水鬼悬案。
至于吴一准究竟是什么精怪,这又和铁兔以及日后的经历何关,暂且留个扣儿,您接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