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上回的话茬儿,家里人凌晨时分突然听到里屋传出哭喊声,赶紧爬起身子看出了什么事,原来老妈子半夜做了噩梦,手舞足蹈甚是惊怖,被叫醒时可是出了一身冷汗。外甥女见姑妈吓得脸都发青了,忙端来凉白开和毛巾照料,又小心的问姑妈梦到什么了,说出来让大伙分担分担心里也好有个落头。
老妈子不敢隐瞒,把经过一五一十地全描述出来,众人听罢也是骇然,难不成王二死的冤,当真要来索人命?老妈子家人都知道王二是个老实巴交的小伙子,对于老妈子而言简直是比心头肉还亲,沉默了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跟她讲定是伤心过度所致,劝老人家节哀顺变,身体为重。
到了天亮时分,水警队打算继续打捞王二的尸体。队长名叫方筌,本地人,出事那天组织打捞工作忙活了一下午,累的脖子脚跟直发酸,倒头就呼呼睡去。第二天起得有些晚,简单洗漱揣上几个剩的馒头就往办事处赶,到了那才发现已经有好多人了。
原来有个老农来报案,说夜里在自家门前不远处的河边发现一具尸体。事情大概是这样:老农和自己老伴两人住在普水村,打理几片菜地,菜熟时推个三轮到镇里卖,以此图个生计。那天夜里老伴洗完衣服先睡了,老农在厅堂削扁担。干了一阵子,老农感觉眼皮子不听使唤了,不自主的开始搭在一块儿,于是打算灭灯睡觉。正把削了一半的毛竹放下,忽听得窗外似乎刮起了大风,还有类似竹头断裂的声音。老农想不会是菜架子被风吹塌了吧,赶紧抡上件外套提个小手电出门查看情况。
老农往菜园子走了几步,这菜架子可不是被大风折掉一半。前些阵子又碰到发水已经受了损失,现在这黑风也来捣乱了。老农心里骂了口背字儿,心想黑漆漆的也没法重新搭,只得天明再说。
这时老农无意间瞧到水边似乎有什么东西,虽借着月光,却也猜不出个大概,只感觉像什么动物之类的,静静伏在岸边。老农也是好奇,举着手电筒向前走去,快走到跟前了,重新瞅了一眼水岸,却是大吃一惊。那是一具男性尸体,个头挺大,两条腿掩在水里,头和躯干盘曲的陷在土里。
老农年轻时经历过大逃荒,什么死人没见过,发现岸边有个死人,虽是颇为惊吓,却也不至于手足无措,转身就回屋把老伴叫醒了,说明了原由,出门去找公安。林镇本就不大,老农凭着记忆很快找到了水警办事处。值班的两个水警当时正在煮挂面当作宵夜呢,听到老农一报告知道出事了,关了煤饼炉子就随老农前往现场。
为了不惊动村民,他们又叫了两个人连夜把尸体抬到办事处,方队长到的时候,办事处已经屋内屋外挤了不少人。队长到停尸房看了一眼尸体,不觉骇然,尸体全身浮肿,多处破裂不堪,几乎已经是面目全非了,一队人稍经周旋,终于查出死者叫周壮,是外地来的一个工人,前天还给要新造的桥建石料呢,不料想没多久就这么离奇的死了。
据当天干活的工人回忆,当天好像确实是周壮和王二开了个不令人开心的玩笑,王二一回头才被推车悬起,随惯力跌入水中。这一说话可不得了,听到的居民都开始传,说王二不明不白落入水中丢了性命,变成了“水塔母”,要索人性命吸食阳气才能存活。水塔母其实是江浙地区民间流传的一种怪物,居于水中,身体似鱼,却有短小的四肢,大小也和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差不多。这怪物据说喜欢捉人吃,也不分白昼黑夜,碰上个什么单独的倒霉蛋了一揪就能把人淹死。
其实这也是以前老一辈儿传下来的说法,本来为的是告诫小孩子不要玩水,用个水里有怪的名号来吓唬吓唬调皮不听话的。有些水性好的游着游着就沉下去上不来了,实际也是因为被水底下的草绊住了,一时慌张急着要逃,反倒越挣扎绊的越紧,最后白搭上了性命。
镇委看这事越闹越大,街头巷尾几乎是妇孺皆知了,总不能独坐高堂吧,很快就派了专业人员人来调查真相。据验尸官鉴定,死者并非一天前而亡,而是死了至少有两个礼拜了。立案小组一看这验尸结果,无不抓耳朵抠腮帮子,死者周壮明明前天还在工队里做事儿呢,这可是许多人都可以作证的,怎么就叫死了不下两个星期?
验尸官说这他可就解释不了了,不过验尸的底子绝是毋庸置疑,干这行也不止一年两年,没有倍儿百把握的话决不会吐出口。虽然自己也感到十分诧异,但尸体的腐烂状况不会说谎。小组的成员明白老百姓们都长着张嘴,消息泄露出去准惹麻烦,几个人商量一下决定严肃保密。保密这事不难,但真查起这件案子,却是半点头绪没有,王二的尸体也始终没有打捞上来,几个人急的感觉头都大了两圈。
要说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到了第四天,一个神秘老头的出现,使情况出现了转机。那日正是日落时分,沈妈在屋里做饭,要炒个红烧茄子,发现酱油没了,就托铁兔去村口粮油店打酱油。铁兔记着沈妈的叮嘱,一路上避开水沟,小跑着很快到了村口。铁兔打完酱油,发现对面杂货铺正围着好些人,大抵是有什么新鲜看了,捧着瓶子就往人群里钻,钻进去定睛一看,原来是来了个衣着行囊有些奇怪的算命先生,正在滔滔不绝的演讲呢。
算命先生自称名叫吴一准,老家在安徽,这些年行走各地为人相面算卦,排灾除祸,尤其擅长预测吉凶运势,可谓无一不准,您若不信,一试便知。这话立刻引得众人连连大笑,大家说您这名字就起的够妙,还是寻思个对口的名儿再来不迟。附近的一些店老板,过路的人听到这笑声,也三三两两凑近过来看热闹。
吴一准看来的人比较多了,又亮了一嗓子,行个江湖礼节说道:“大伙可别笑话,老朽自小便得祖上爷易理真传,深习紫微斗数,八卦六爻之奇术。能观手面而知命理,察精气而推运势,今儿个老朽先为在场一人算个七分,假若一句不准,半个大子儿不要,立马卷铺盖走人。”
听到这话,一个中年男子站出来说道:“您先给我看个相。”语毕搬来只凳子,坐着就掏出手来。吴一准露出稍喜脸色,先是眼观其面,又把摸那人的手掌手指,转而闭目心算,嘴角微微蠕动。众人一看这架势,不免心生怀疑,通常算命先生都是需要报个时辰之类的信息进行推算,可这吴一准竟只字未问,全凭眼观手触,多半又要闹出笑话了。一眨眼功夫,吴一准睁开双眼,对中年男子回到:“贵人乃家中排行老大,有两个弟弟,家中老父老母尚在,只是老母得了痴呆,日常生活难以自理,老父有风湿病,行动也不便。贵人本自愿分摊料理母亲之事物,与两弟弟商量,可是你这两个弟弟都不很争气,游手好闲,不问家务。想必您正为此烦恼,敢问可有半点疏漏?”
中年男子听罢,立刻露出惊异之色,连连称道:“老先生不愧为一准,刚才描述的,真没有半点不符,实在佩服。”众人见状,也都变了神色,心中暗暗称奇。铁兔看大人们时而大笑,时而议论纷纷,又时而竖起拇指,心中也纳闷怎么回事,只是觉得这位老先生,果然有两下真功夫,一时看得兴起,竟忘记沈妈还等着用酱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