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黄昏天气才略略放晴,不怕人的乌鸦,闻到了血腥味,纷纷飞落在屋檐上,探着头张望着。
冯贤感觉十分无趣,坐在草堆上数着乌鸦。心里面却是想着怎么面对典锋这个强敌。
突然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起来,冯贤也紧张地站着。
王莽一身是血地从后门走了进来,竟然还一脸轻松。
“典平那个杂毛,被我打跑了。”王莽嘿嘿地笑着,却显得很不自然。
“你刚才冒着雨出去事怎么回事?”王莽本来也算是个实诚的乡下汉子,不善说谎,这时候摆着手遮遮掩掩,语无伦次地搪塞着,让冯贤感觉十分好笑,但是冯贤却拉着脸,眼睛直直地盯着王莽。
“冯贤老哥,”王莽偷偷地趴在冯贤身旁,拿嘴巴靠着冯贤的耳朵说,“你可别告诉别人,尤其是胡氏那个婆娘。”冯贤听了,不禁苦笑着点了头——看来胡氏一家人的确是充满谜团啊。
“典平被我打跑时,”王莽有点忐忑地说,“撂下话说胡氏有个什么宝藏,这回一定要他们两兄弟带走什么的……”冯贤一听,也暗暗觉得胡氏应该有这么一个小宝库,曾经流寇头子的女人,怎么会只有那个草堆下面那么一点财物?!而且胡氏看起来也是生财有道。
“你别不信!”王莽看见冯贤面无表情地听着,不禁用手摇晃着冯贤的肩膀,“那时候胡氏的脸已经煞白了,她转头看着我的时候我觉得她简直就像是见了鬼!然后她看了我好久,才犹豫不决地拜托我一件事——”王莽一直在注意着冯贤的表情,可是冯贤一脸波澜不惊的样子,让王莽很泄气,“听众不起劲,说书的也懒得说了!”他故意卖个关子,好让冯贤央他讲下去。
“你还真是小孩子脾气!”冯贤笑着,半开玩笑半较真地说,“好吧,王大侠接下来是不是被胡氏拉去把那个什么宝藏给找出来?”
“真神了!”王莽一拍大腿,大笑着搭上冯贤的肩膀,“胡氏带我去后门那块荒地那里挖东西,结果挖出来两个这么大的箱子呢!”王莽用手比划着,“像一个小孩子那么大的箱子,一箱是珠宝饰品,另一箱是满满的金子!”尽管冯贤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这个为数不少的钱财吓了一跳。“她还接着让我分别打包到几个小包袱里,看来是准备离开这里了呢。”
一阵脚步声传来,王莽连忙噤声,捅了捅冯贤,打了个眼色,便站起来走开了。
一会儿胡氏做好了韭菜粥,喊来了青青,四个人围起来吃着晚餐。
大家都各怀心事,各自不出声,吃完之后闷闷地早睡去了。夜色安详,冯贤却害怕他们像上回一样逃走,只是浅浅地睡,不敢酣然大睡。
一匹野马从屋子的窗口探进头来,环视屋内。粗浊的呼吸声,把在屋里睡觉的两个人吵醒了。
“这家伙!”
冯贤用手抚摸着马脸。王莽双手高举,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打了一个哈欠,一边看着那个不速之客说:
“啊!睡得真好!”
“太阳还高挂着呀!”
“不是已经黄昏了吗?”
“还没吧!”
睡了一晚,昨天的事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对两人来说,只有今天和明天。冯贤飞快跑到附近的小河里,爽快地脱光衣服,用冰凉的清水擦洗身体、洗过脸后,仰头深深吸着阳光和空气。
王莽就是王莽,睡眼惺忪地走到火炉房,跟胡氏和青青打招呼:
“早安!”
王莽心情很愉快。
“伯母,你好像心情不太好?”
“是吗?”
“怎么了?典平被我打跑了,没准过几天,他们两兄弟也会被我们干掉,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王莽觉得奇怪是很正常的。打跑了典平,他多么期待能讨这对母女的欢心啊!昨晚,青青也拍手叫好,现在胡氏却满脸不安。
看到她们带着一脸不安,从昨天到今天一直坐在火炉旁,王莽虽替他们忿恨不平,却也不知原因……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嘛?伯母!”
接过青青倒来的茶,王莽盘腿坐下。胡氏轻轻一笑,好似羡慕这个年轻人涉世未深,还不懂人情世故。
“你还问为什么!阿莽,典锋跟他弟弟不一样,是个十分棘手的角色。尽管他们两兄弟已经没有了手下帮他们卖力,但是典锋的实力真的是不可小觑的……”
“哦!我知道了。你是怕他们来,是不是?那些人算什么,有我和冯贤在——”王莽紧握拳头,看起来就像马上要打倒典锋两兄弟一样。冯贤连忙跑过来,把他昨天见识到典锋的刀法还有从青青那里听说到的事情说了一遍。王莽听了觉得很丧气。但是仔细想想胡氏和冯贤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典锋,不只是曾经在河东拥有强大势力的流寇头子,他还是兵法专家,刀法高手,况且武功如冯贤般厉害,竟也害怕典锋,一旦被这个男人盯上了,没人可活命的,而且还不得好死。如果他从正面攻来,尚可防守,但是他如果夜袭,恐怕无法招架。
“我喜欢睡懒觉,这家伙会很难对付!”
王莽托着下巴苦思对策。胡氏认为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打点打点,准备躲到其他地方。顺便又问,你们两个有何打算?
冯贤看了看王莽,说
“我们商量看看?”
于是两人在枯草地上商量事情,好像世上再没有比他们更要好的朋友了。
“那么,咱们还是决定回家乡吧!”
“回去吧!也不能一直跟这对母女住下去啊!”
“嗯!”
“我怕女人。”
冯贤说。
“是吗?那就这么办!”
王莽翻身仰躺,对着天空大叫:
“决定回去了,我突然回去探望母亲了!”
说着,双脚咚咚地跺着地,指着天空说道:
“你看!那儿有一朵云,就像母亲在望着我呢!”
冯贤却望着刚才还在屋外徘徊的野马屁股。心想,就像人类一样,住在野地的人通常个性都较好,马也是野马性情较潇洒,不羁与放纵,让它足迹走遍天下,不去计较和忧虑。
青青在对面喊道:
“吃饭喽!”
“吃饭了!”
两人起身。
“王莽,我们来赛跑!”
“混账!我会输你吗?”
青青站在草坡上,拍着手迎接向她跑来的两个人。
然而,过了中午,青青心情突然变得很沉重,因为听说两人决定要回故乡了。这个少女,大概一直认为两人可以和她们过着快乐的生活呢!
“还会再见的!我有预感……”冯贤对着青青笑了笑,又说,“我们今天下午就走了,你们多保重啊。”
青青强撑着笑容,慢慢地咽着饭,看着这两位男子——她哪里会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春天的露水,还未散尽,不远处因火灾烧毁的房屋,却已渐渐长出了杂草。草味夹着泥土味,带着一丝湿润,撩拨着年轻人的头发,敲打着他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