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懂你的人不会让你为难。
林川非跟夏凉也许就是这样的人,正因为能深切理解对方,才会再无瓜葛?!他们都自然而然地不去联系对方,想就这样结束,未尝不是件好事。
夏凉请假照顾父亲,韦珂、陆嘉远有空也会来医院看看,父亲恢复得不错,对于为什么情绪忽然激动,他没提她也没问,她猜想也许是看到林川非的报道了,轰轰烈烈的报道,哪能不知道?
对于女儿的细心照料,夏父坦然接受,如果推拒,他知道女儿会更内疚,况且这样的日子又能过有多久?
父女两个像平常一样相处融洽,没有再提旁的事情,只是看着父亲清癯沧桑的样子,夏凉对父亲照顾得更加细致。
轻叩门的声音响起,夏凉轻手轻脚地去开,方姨正拎了一个保温盒站着,夏凉顿时觉得很感动。
“方姨,您那么忙还来这儿,快请进。”夏凉忙请她进来。
“今天我休息,怕你一个人顾不过来,就来了,顺便带点汤给你们,这几天累坏了吧!”方姨轻声说,手术过后陪着夏凉等夏父醒来后,她就回去了,一直忙着疗养院的事情,直到今天才空出时间,知道这父女两个不容易,所以私下来看望。
夏凉这几天确实累得够呛,她怕看护不仔细,所以看护来换班的时候,她仍然是陪在父亲病床边的。
方姨放下保温盒,刚坐下,夏父从昏睡中醒来了。夏凉快步走到他床前,轻声细语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之类的,方姨也上前去,夏父看见方姨在,又感谢一番,才示意夏凉把床调高些。
“瞧我这身体,又让你们担心了。”夏父轻咳两声说道。
方姨看夏凉脸色忧郁,于是微笑着接话说:“有人担心才是福气呢!我要有小凉这么好的女儿,这辈子就满足了。”
夏父疲惫地笑着说是,看着女儿消瘦的脸,心里一阵难过。
“别忙着说话了,方姨给您带了汤来了,您尝尝。”方姨的确是掐算着晚饭时间熬好汤才来的。夏凉盛了一碗给父亲。
夏父只喝完一碗就没胃口了,夏凉看着很心疼,又勉强不得。方姨说了一会儿话,看夏父神色恹恹,就打算回去了。
夏凉送方姨到了电梯门口,等电梯的空档才对方姨感激地说:“方姨,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了,谢谢您一直以来对我们的照顾!”
方姨说:“别说这些,我看你平时工作挺忙,多帮你照顾着,再者你爸爸在我们院里,我照看也是职责。”
电梯还没来,方姨又想起一件事,问夏凉:“对了,我看你爸爸这两年在疗养院,也没有个亲戚朋友来看看的,那天突然来了个女人说是旧交,他们谈些什么我不知道,只是后来你父亲情绪很激动,我倒了杯水给他,他还没拿稳就晕倒了。”
夏凉听着皱起了眉头,她以为是爸爸知道林川非要订婚的消息才晕倒的,原来另有原因,是谁让爸爸情绪激动到晕倒?
“方姨,你知道来的人姓什么吗?”
方姨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她说她是什么林夫人,穿着很讲究的一个人,是司机开着车来的。”
“电梯来了,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你爸爸,也要注意休息。”
夏凉勉强说了声路上小心,然后麻木地对着紧闭的电梯门,她怎么也想不到,林川非的母亲竟然会是导致爸爸晕倒的人。想到她贵气的出现在她面前,想到她温和地说她跟林川非不合适,她甚至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就是她-------看起来那么高贵不可侵犯的女人,她爱的人的母亲,她对自己的家人都做了什么啊!
夏凉此刻只想到了“杀人凶手”这个词,内心被愤恨充满,像快要爆炸的气球,然而又无处发泄。她不知道若是父亲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会做出什么来,她对人一向淡然,甚至没有讨厌过谁,但是这一生她最恨的人就是她了-------而这人却是她爱的男人的生母。
她的爱情、亲情,爱人、亲人,怎么都是那样的女人毁灭的呢?她想到发生的种种,心像被一只巨手挤压般窒息地难受着,恨意绵绵密密地在身体里滋长着。
夏凉回到病房,父亲看她脸色很不好,问道:“怎么了,一下子脸色这么差?”
她认真地盯着父亲看了一会儿,才冷静地说:“没什么,可能是没休息好。”
“你是我女儿,我不知道你吗?是你方姨跟你说我晕倒之前的事情了吧。”夏父看女儿出去一会儿心情变化很不同,心里就隐隐猜到她是知道那件事了。
“你过来坐着。”夏凉顺从地坐在父亲床前。
“小凉,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虽然从小我对你很好,毕竟代替不了你妈妈。你听我说,你妈去世之前去见她我是知道的。”夏凉睁大眼睛看着父亲。
“那都是意外,这次她也只是送来些你妈妈大学时候的东西,我看着就想到了你妈妈还在的时候,想到年轻的时候。”夏父安慰着她,她心里很是难过,有时候恨一个人从事实上是没有根据的,但是从情感上恨一个人又是理所应当。
夏凉知道有些事情不应该让父亲知道,那些她六年前就知道的事情,父亲承受不起。
她等父亲安睡后,心里已经很平静了,她轻声关上门,退出了病房。不知不觉走到了住院部楼外的草地上,她找了个长椅坐下,黄昏的光影没有一点温度,冬天要到了吧!
林川非在初亮的灯光下徘徊,他本来只是路过这里,他也知道她最近都在医院照顾父亲,他却找不到任何身份去看看她。正想离开,转身的时候她的身影便神奇地映入他目光中,看到她寂寂地坐着,黑色的呢子外套显得她更加清瘦和苍白。
她感觉有人看着她,顺着目光看过去,果然,站在灯光下翩翩的正是林川非。她看到他,想到的不是别的事,正是林母。
林川非没想到会被她发现,既然发现了,他便顺着自己的心向她走去。
“伯父他,还好吗?”
夏凉没有回答,只是从他过来一直死死盯着他。
“你知道我爸爸晕倒前见到谁了吗?”她平静地说。
他太阳穴突突的跳动了两下,问:“谁?”
“你妈妈。”
林川非不知道自己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沉默了很久,开口就觉得喉咙干涩。“对不起。”他觉得说任何话都没有意义了。
他们的爱情只有一层薄薄的纸裹着,现在撕开这层保护,他们看到了周围是一片冰封。
“你知道我妈妈为什么会死吗?”
不等他说话,她冷冷地说:“六年前我忘记告诉你了,你妈妈她知道那辆车被动过手脚,所以她才让我妈妈上去的。”
他震惊地看着她,像是不认识她一样,深邃的眸子里掀起惊涛骇浪,低沉好听的声音只剩下沙哑:“你说,什么?”
夏凉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觉得他跟自己一样的悲哀。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里长大的他,面对处处需要防范的亲人,而母亲对他的好只是因为掌权的需要,而他骗自己说这是一个母亲的温柔爱护。这样的自欺欺人给自己带来的伤痛,或许比她从来没有得到过更疼?
她此刻需要一次发泄,如果她不说出心里知道的,她想她会疯的,但是这些也只能跟他说了。他们不是仇敌,此时却像是仇敌了!
“你的未婚妻也知道这些。”
林川非现在脑海里嗡嗡个不停,一切显得那么可笑,他一直以为那是个意外,原来自己最亲的人真的是“凶手”。
夏凉内心其实是悲哀的,她早就看清这些事,她知道这些是上一代的恩怨,并且她也“报复”过了,其实报复的感觉一点也不好,所以她是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最后看一眼失魂落魄的他:诶,希望你能懂我。
如果此生要错过,她也要他们明白彼此以为什么而错过。
他在一片铃声中醒来,半眯着眼睛向窗外看去,白惨惨的日光从落地窗进来,整个房间都暴露在光下。门铃还在响个不停,他漠然地看着显示屏上那张娇嫩青春的脸,看了一会儿才按下一个键。
于若婕进门来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忽略心中的酸涩,轻快地说:“川非哥,我给你带了早餐!”
“放着吧。”说话的时候没有停下,走进了盥洗室。
于若婕满腹委屈地坐在餐桌前,骨瓷碗中的粥已经冰冷,他却还没有来。
林川非洗漱穿戴好,经过餐厅时看到于若婕还坐着,微皱了皱眉头,有点不耐烦地说:“怎么还在?我要出去了。”
看着他在玄关换鞋,她终于忍不住问:“我们已经订婚两个月了,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你还是要这样漠视我吗?”
林川非听完,停了出门的动作,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订婚吧!别磨我的耐心。”
说完利落地关上门,留下一屋冷清。
是了,是她爸爸用不光明的手段打压帝景,而她落井下石地要他跟她订婚,这也是林夫人跟爸爸达成的协议。她以为只要得到了这个机会,她努力去爱他,他就会看见她,想不到他绝情地不让她走近一点。
陆嘉远在她耳边嘲笑的那句话,至今在她耳中回放,这么多年,她做了那么多还是得不到他吗?她不信。
林川非正埋头在一堆文件中,韩艺叩门进来,“林总,陆总打电话来,说于小姐摔伤了,现在在中心医院。”
他握笔的手顿了一下,问道:“严重吗?”
韩艺看着上司没什么表情的脸,心想也只有那位夏小姐能让他动容吧!“是左腿骨骨折。”
“定一束花送过去。”说完继续手下的事情,好看的字体在签名处落成。
“好的,林总。”
韩艺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陆总?林总现在很忙,他请你···”
陆嘉远截住她的话:“你告诉那小子,于若婕是在布置婚礼会场摔的!是谁要娶老婆!”说完气愤地挂掉电话。
有的人你放在心上来疼,别人却不一定会在意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