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林两家即将联姻的消息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这消息如同平地惊雷,此前两家并没有露出一丝口风,两家企业也没有某家需要支持者的苗头。
昨日于家千金生日宴上的消息一出,惊动了许多人,后来寻根溯源,又查出这场联姻它也许不只是个联姻。于家千金跟帝景林总原来是青梅竹马,两人家中有世交的关系,两人又从小到大读同一所学校,也一同出国留学,林川非接手家里事业后回国,于家千金也追随回国。
在生日宴上帝景林总代替于老爷子露面,两人又是男才女貌,由此众人心里都明白了,原来还真的是一对恋人?!
陆嘉远仰躺着,一只手臂盖住了脸,他身高体长的,身下的长款沙发显得很短小,他穿着皮鞋的双脚搭在另一头,在空气里晃了一下,这时手机呜呜地震动起来。他一夜未眠,此刻只是觉得累得不想动,感觉衣兜里的震颤,他伸手去拿手机。“川非”两个字明晃晃地在眼前,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看了一会儿,关了机。
“小凉?”陆嘉远站在门外,敲了敲夏凉的房门,没有得到回答,却知道她一定是整夜未眠。
“我叫了早餐,你开门出来吃点东西。”
等了一会儿,才听见里面有动静。
夏凉拉开门,看见陆嘉远仍然穿着昨夜的那一身衣服,白色衬衫起了几条褶子,其余并不凌乱。
“你先用,我洗漱。”说完去了卫生间。
他见她精神尚好,情绪平静,就知道没什么大事了。昨天她面如死灰的样子,是他第一次见,他跟她一起长大,他是把她当成亲妹妹看待的,而他也是她极少的朋友之一。
看着她长大,看着她遇见她的爱情,看着她跌跤,他在昨晚就算是心伤至极也想护着这个从小一起的妹妹。她太隐忍,太让人心疼。虽然林川非是他的兄弟,虽然于若婕是他心心念念等着的女孩,可他依然不会恨他们,他们四个人的关系,又怎么能用简单的非爱即恨来形容呢!现在他倒是有点信命这个东西了。
他想了一夜,想到大学的时候,遇见那个还是中学生的于若婕,清清纯纯地笑着的摸样;想到林川非、夏凉还有自己,三个人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想到一个人追着那女孩去国外,却不出现在她身边的自己。他想着想着,就像在看一幕只演一次的舞台剧,看过了就再也看不到了。这次,他看完了,再也看不到了吧!
六年前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很美好,他最好的朋友能够在一起,而他等着他的女孩长大。后来都改变了,虽然夏凉选择报复林川非的母亲,又伤了林川非的心,可是他从小看着她长大,理解她又怎么会去怪她打破了这种平衡。他只是伤心,于若婕的偏执让他无可奈何,他想着等她再长大一些,也许回头会看到他。昨夜,他才真的死心,原来她早看到他,只是视而不见罢了。
夏凉出来就看到陆嘉远坐在餐桌前发呆,冒着热气的粥已经另找了瓷碗盛着,几样小菜精致的包子点心也另找了盘子放着。
她心里此刻觉得暖暖的,又看他呆愣着还没有动筷子,又觉得心中酸涩。他们两个现在也是同病相怜吧!从小就这么一个朋友也是哥哥,他想什么她自然明白。但是他尽管心中难过,也陪了她一夜,她夏凉何其有幸,能得这么一个朋友!
“还在想什么呢。”夏凉去餐桌前坐下。
“没什么,吃吧。”陆嘉远怔忡了一下,回答她,又说:“我这几天会很忙,可能找不到我人。”
夏凉静默了一下,想起二人昨晚说的话,明白他情绪其实不如表面上平静。语气尽量轻松的微笑着说:“你陆公子哪时候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陆嘉远顺着夏凉的意思,又变得玩世不恭起来:“诶~本少爷怎么说也算对你不错了吧!这世上除了我妈和我老头,你看见本少爷对谁有对你这么费心费力过?”说完想到一人,又觉得心里空空的,于是动手舀了一勺粥喝。
静默良久,才听陆嘉远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矫情的话:
“少爷我,这算是失恋了哪。”
夏凉只埋头吃东西,没有再说什么。
两个同样气质非凡的男人相对而坐,女侍者摆放好几道特色菜肴,安静退下,替他们掩上包间的门。
喝了杯中倒好的酒,林川非低哑的说:“她怎么样了?”
陆嘉远闻言,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抬眸仔仔细细地盯着出声的男人看了一会儿,又想到夏凉昨夜失魂落魄的样子,以及今早淡然的表情,忽然有嗤笑一声说:“放心,活蹦乱跳着。”说完自顾自吃起菜来,好像他昨天到金条早上都没好好吃饭哪!
林川非不说话,过了许久才面无表情地抿了一口酒,没有打招呼起身出了包间。
陆嘉远没想到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竟然这么快就见到了,真是,伤口上撒盐?!
在饭店包间外过道上,她穿着一条鹅黄色连衣裙,从一个包厢出来。她看见他,愣了一下,马上笑着喊了声“嘉远哥”。
陆嘉远只点了点头,就从她身边走过。于若婕僵硬了一下,她分明听到他低低地说了句话----------------“你以为你这就算得到他了么”,里面是浓浓的嘲讽。
看着那个高大的男人步伐极快地走了,于若婕脸上露出冷漠的笑容,低低地说了一句:
“无论如何我摆脱了你们,这就够了。”
于若婕知道陆嘉远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对她,很久以前,他会捉弄她、会讨好她,后来她跟他说自己从小就喜欢林川非,他也没有改变什么,知道那次绑架之后,他才变了。中间有六年他们没见过,再见时,他有时候冷嘲热讽,有时候又温柔以待。其实她知道,这个人是爱她的,可是她更爱另一个人。
可是,如果可以有最好的选择,其他再多的选择又有什么意义呢!
夏凉正忙得不可开交,因为有时候,忙让人清醒,让人忘记其他。
“喂,你好,我是夏凉。”
“夏凉,谢天谢地,终于打通你的电话了,你爸爸突然晕倒-------”。方姨语速很快,但是足够让她听清楚。
她眼前黑了一下,头晕目眩的感觉激得她身体晃了一下,她啪地一声挂掉电话,一下子没挂稳也没有去理会,脚步有些微踉跄地冲出了办公室。
身后嗒嗒的脚步凌乱急切,方姨、仁恩疗养院的一男一女员工,听到这脚步声转过身去。看到方姨严肃的表情,夏凉心情更沉重了几分。
“先坐下休息一会儿。”方姨扶住夏凉,感受到她身体还在发颤。
夏凉顺从地坐在长椅上,‘手术中’三个字还在亮着,此刻只觉得自己脑中嗡嗡地响个不停,方姨的声音似乎在很遥远,很久才能找回自己的声音。
“方姨,我爸爸手术多久了?”她有点口干舌燥,声音却已经很平静。
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术室的灯暗了,医生护士推门出来了。
几人迎上去,夏凉急切问道:“刘医生,我爸爸情况怎么样?”
夏父的主治医生刘医生额头还残留着细密的汗水,他眼神沉静,表情依然严肃,看到脸色发白的夏凉,说道:“目前已经脱离危险,病人大约今晚八点到九点会清醒,家属注意让病人保持情绪平静。”
夏凉终于松了一口气,刘医生不等她说话,接着道:“你先到我办公室,关于你父亲的情况需要详细谈谈。”
方姨安抚地拍了拍夏凉冰冷僵硬的手,小声说:“放心吧,你爸爸有我守着。”
跟着一个年轻护士来到办公室,那女孩倒了一杯温水给夏凉,请她稍坐就掩门出去了。
刘医生进门时已经换了白色工作服,他在堆满病例工具书的办公桌后坐下,对夏凉说:“你父亲的病情两个月前病发后已经开始恶化,他没有告诉你吗?”
夏凉脸色白了一下,两个月前,她竟然不知道,说过要珍惜守护唯一的亲人,她却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
“检查发现你父亲的确按时用药,这次突然病发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他的心脏承受能力已经很弱,情绪实在不宜过于激动,你当女儿的怎么这么不注意。”刘医生语气严肃带着责备,他是父亲的主治医生,算上这次已经两次将父亲从鬼门关拉回来,夏凉对于刘医生很感激,对于他的责备也感到愧疚,明明知道父亲身体不好,她却一直忙着自己的事情,而没有做到为人子女的责任。
“刘医生,我爸爸这几次病发对他的情况最坏的影响是什么程度?”夏凉清醒地问道。
刘医生目光炯炯地看着眼前苍白的女子,心下叹了一口气:“如果下一次再病发,会有生命危险。”
她停止了思考,只想去看看她唯一的亲人,她眼神空洞、身体木然。
方姨看到夏凉单薄的站在门边,眼睛定定地看着昏迷的夏父,忍住眼中的酸涩,上前拉起她的手:“他已经没事儿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方姨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夏凉的情景,那时的她苍白疲惫地为父亲咨询疗养院的情况,每个问题都问得很认真,对于疗养院的环境也亲自去观察了解,记得夏凉将父亲送来的时候,陪着夏父好几天才放心,她工作的地方在市中心,离疗养院够远,而她每个星期每个假日都会来看夏父,父女二人相处的情形简直成了疗养院的一道风景,安然温暖。
夏凉回过神来,对方姨说:“方姨,真的很感谢您!”
“说这些做什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顿了一会儿又说:“你也别太自责,你平时工作很忙,一时间顾不过来是正常的,我想你爸爸不会怪你,哪个父母希望孩子担心呢!”
“我···”夏凉哽咽了,“是我···错了,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有什么会比···他更重要?我却让他一个人···我···”。泪水终于掉下来,连带着这几天无处发散的感情,在这时如洪水泻闸。
此刻,唯一能做的,只是抱着安慰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