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跟于若婕谈到婚姻,只从自小一起长大的情份而言,林川非还是很念旧的。
他不在知道于若婕受伤的第一时间去她身边,确实是因为心中有怨,可是对小自己那么多的自小相熟识的未婚妻,他其实没有正当理由去怨恨,一切都是因为他肩头所负的责任,如果没有遇上夏凉,他还要感谢于若婕,那个从小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叫着“川非哥”的小家伙,给了他多少温暖啊!
对于夏凉也好,对于于若婕也好,从情感上说,林川非觉得自己是亏欠她们的。
除去那天下班后去看了于若婕一次,说了一些客套话,他没有再记起她。
这次是她主动要求他陪同去医院拆腿上的石膏,她甜美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用词是斟酌小心的,他也觉得愧疚,想到她也只不过是个不能控制权利的柔弱女孩,于是他就答应了。
把车停在别墅院子外,林川非手叩着方向盘。看见于若婕一个人出来的时候,他才下了车,替她开了车门。
“川非哥。”于若婕唤了一声,看着眼前绅士的自己一心喜欢的人,心中很是满足,虽然他不如自己喜欢他一样喜欢自己,可她想她能让他改变。
林川非面对这个妹妹一样的女孩,想到自己为了公司而利用了她的婚姻,利用了她对自己的朦胧情感,心中不太舒服,勉强对她淡淡地笑了一下。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女孩爱他已经深入骨髓。
林川非静静的等待医生拆石膏,俊朗的脸没有一丝不奈烦,他想到了上一次到医院还是陪夏凉,那次意外的失火,也拉近了他们的距离,他还记得她苍白的脸,还记得自己对她又恨又心疼的心情,还记得相处时的默契,好像那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可今天他身边的人,却不是她了。
医生说于若婕恢复的很好,又叮嘱了一下注意事项,他们才出去。
于若婕看到林川非心不在焉的样子,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就是那次失火才让她知道他们又在一起的事情。她忍不住在心里恨恨的想:连来个医院也能让他想到你,夏凉你真是无处不在!
“川非哥,我有点饿了,我们一会儿去吃东西好不好?”她故作轻快的说。
林川非反应慢了几秒,刚才好像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了,心中有点苦涩,她怎么会在这里呢?原来那种深入骨髓的念想,真的不是那么容易抹灭。
“想去哪里吃自己选吧!”他淡淡的说,低沉的嗓音里似乎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
于若婕心里感觉一阵甜蜜,正开口想说什么,身边的男人已经急切地越过她,只留给她一个在拐角一闪而过的背影。她呆了一下,奇怪地向他走去的方向而去。
不是他看错,那个背影正是夏凉,她是来医院接父亲出院的。
林川非是从一块镜子里看清楚她的面容的,她瘦了许多,不过心情看起来不错。想到上次她的怒气、她明显的恨意、她的绝望,擦肩而过时,她无奈而悲伤地说的那句:“川非,我们永远别再见面了。”
跟在她的身后,他突然胆怯。他出现在她的生命中,给她带来了多少伤害呢?六年前他以为自己被欺骗被伤害了,直到那天他才知道,她才是最疼最委屈的那一个。
而自己的母亲所做的一切,让自己心寒,对于那个一生都没有得到自己丈夫的关爱的自己的生母,他又能做什么呢?他有太多的责任,即使恨过那个孤寂一生的女人,他也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那是从小到大都爱着他的母亲,那是他的亲人,不可选择却紧密相连的亲人。
如果还在六年前,他或许会愤怒地站在母亲的面前指责她,或许还会说出别的伤人的话,可现在的他,只剩下浓浓的苦涩和无力。
有时候,人就是活得很悲哀,还难以反抗。不是因为懦弱,是因为有的软弱,它超过了正义超过了梦想。
通过门上的玻璃窗,他看到她细致地替夏父披上外套,她从柜子上拎了包,挽着夏父的手,向这边走来。他修长的两腿跨着大步快速离开。
看到于若婕的时候,夏凉愣了一下,对她微点头:“好久不见。”
以前她对这个总是甜甜地叫她夏凉姐姐,却在只有两人的时候总是谈林川非对她怎样的女孩子,是喜爱不起来的,因为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一个觊觎自己男朋友的女人。好吧,现在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夫了。
“是啊。伯父你好!”于若婕笑得有点僵硬,她是看见了林川非的。但是她不会蠢到现在发作。
“爸,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夏凉粗略的介绍,她不想父亲知道那些令人不愉快的关系。
“你好。”夏父答道,他不知道这是林川非的未婚妻。
“我们要先走了,你呢?”夏凉想尽快结束这种尴尬。
“哦,那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事情。再见”于若婕脸上的笑已经难以伪装。
“再见。”
于若婕看着父女两人往电梯走去,她听到那个美丽的女人清而柔的声音说:“爸,你就先跟我去公寓住嘛!我买了房子你都还没去过呢!”
夏父说:“我回疗养院多好,有专业护理照顾,环境又好。再说你都多久没去上班了?”
“护理还能比你女儿照顾得好吗?公司那边我都请假了,你看珂子还让我多休几天假呢!爸,你说你是不是嫌弃我赚钱赚得少了?”
“····怎么会···”
“那你就跟我回公寓吧。”
或许这就是亲情。于若婕是家里的独生女,父亲对她也是视若珍宝,可却从来没有这样温暖的时刻。于若婕想,她大概明白他为什么会那样爱她了。
“川非哥,我刚才看到夏凉姐姐了,你也看到了。”她只是在陈述,嗓音是天生的柔而腻,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林川非面无表情的开车,他想到身边的未婚妻也知道自己母亲做的一切,可是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是怕他崩溃吗?这个聪明至极的女孩,她从小就知道他幼时的梦想就是保护自己的母亲,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母亲那样残忍,他会崩溃吧?而他现在就像是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可能爆发。
看到那个人,听到那两个字,甚至去到熟悉的场景,都让他想起他们的曾经,以及对她的那些伤害。只要有关她的,就是对现在的他的一种考验,他真想什么都不顾了,不要责任,只要去她的身边。
可是他至今还没有,每当箭在弦上的时候,弦段了。
林川非一路上没有说任何话,吃完晚餐,就送她回去。
她下车的时候,正准备关上车门,林川非冷冷的声音传过来:“你知道我妈做过的事情吧!”
于若婕心往下沉了一分。
“是你告诉夏凉的,对吗。”
“还有我不知道的吗?”他可怕的冷静。
原来他知道了,于若婕的心变得冰凉。
“没有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好像变成了两个、三个。
“川非哥,我···”她急着做一些解释、或者掩饰。
“快进去吧!”他漠然地叮嘱,随即绝尘而去。
他想他明白了一些事情,这个从小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孩,在这些复杂的关系中到底做了些什么?他以前是不是错看了她?否则她若是知道自己见到夏凉,怎么会那么平静,如果她是个单纯的女孩子,她是不是该有别的表情?
他知道若婕也知晓自己母亲做过的事情,他觉得她没有告诉自己是怕自己做出不理智的事情。现在他突然发现,她好像太理智,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
他不知道该相信谁了。在商场上他可以杀伐决断,面对亲人朋友,他总是优柔寡断,原来,他的弱点是这么明显。
夏凉替父亲盖好被子,留了床头柜边的小灯,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接起一直震动的手机:“珂子?”
“你爸在你那里住下了吗?”韦珂问。
“是啊,我正想跟你说件事情呢!”夏凉说。
韦珂猜到几分:“你是要再请假吧?”
夏凉有些佩服:“我要叫你神算子吗?”
韦珂想,这还是那个冰美人夏凉么?跟人前的她太不相同了。对于林川非突然订婚,这个女人表现得也太平静了,难道是自己担心过度吗?
“放心吧,我会替你给主编请假的!他也知道你的情况,会理解的。你就好好照顾伯父吧!”
夏凉对于这个朋友是很感谢的,她对于身边的人是要么能成为知音,要么尽量减少交集。韦珂对于她的这种观念很是无语,说她简直不是现代人,其实她只是想活得简单点、安静点。朋友,要可以交心的,一两个足矣,而其他人,她不想逢迎。或许这不好,可这就是她要的那种白加黑然后灰的一目了然的简洁,而非那五彩斑斓让她眼花缭乱的复杂。
夏凉说:“谢谢你,韦珂。”
“别,你一连名带姓地叫我,我就掉鸡皮疙瘩。”韦珂马上用一种恶寒的口气说。
每次夏凉叫她的时候,总是因为要感谢之类的,其实她觉得朋友之间就是应该掏心掏肺的好,这样感谢来感谢去,让她觉得别扭。
夏凉明白,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她,其实对于他们之间的友谊,她才是那个最细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