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晴黎坐在小板凳上,乐滋滋的啃着鸡腿。
而她的屁股底下的板凳,此刻却是在破口大骂。
“你个臭丫头,长着比我大个几千岁就敢给我施咒,你看我父亲怎么收拾你!”
“哎呀呀,凝阳侄子,不要这样嘛。”晴黎把满是油污的手放在“板凳凝阳”上,顺便瞄了一眼正被那九个晴黎耍的团团转的的一群人,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我这也是为你好啊,你说你以后再以这样的脾气出去,哪天叫人砍了怎么办呢?”晴黎一边说着,一边把满是油污的手指在板凳上抹了抹。
“啊!啊!我有洁癖的啊!你的脏手不要放在我身上!”板凳凝阳不断的移动起来,晴黎掏出一方绣着芙蓉花的帕子,擦了擦手,站起来,拎起板凳凝阳,四处瞅了瞅,目光最终落在茶楼门口那个水缸上面,抬脚边走,边走边说:
你有洁癖是吧,那好,我给你洗洗不就好啦。”
拎着湿淋淋的小板凳,晴黎乐呵呵的啃着另一根鸡腿,随手一扔,板凳凝阳就朝一筐烂菜飞过去了。晴黎不慌不忙的念了句法咒,板凳“嘭”的一声恢复了原形,凝阳一头栽进了烂菜筐里。
“你、你、你给我等着!”凝阳顶着一头烂菜叶,从筐里爬出来,也顾不得收拾就要去找晴黎,却发现人早就不见了。
“公子,您……”好不容易那九个晴黎一瞬间消失了,那群人都跑过来扶起凝阳,谨慎的看着他的脸色。
“你什么你,蠢货!”凝阳一把扯住那个头儿的衣领,秀美的小脸扭曲成一团,“还在这里做什么!你们都不会法术么?还不赶紧把我送到言渊帝君那里!”
当凝阳一身油污,头上顶着几根烂菜叶闯进晨阳殿的时候,言渊正在悠哉悠哉的品茶,一旁的仟瑟看见凝阳的样子,一口茶没憋住全喷了出来。
“哟,凝阳你今儿这身可是新鲜,是清原那边新兴起的么?怎么样子这样怪?”仟瑟眨着桃花眼,嘴角含笑,全然不顾凝阳那张已经涨红的小脸。
“才不是!是我半路上遇到了一个臭丫头,不对,是遇到了一个大坏蛋才弄成这样的!”
“臭丫头?”在一旁悠闲品茶的言渊忽然开了口。
“嗯,”见有人回应,凝阳用力点了点头,“她扯我的脸,还把我当成板凳坐,用油腻腻的手碰我,最后还把我扔进了烂菜筐里,还变了九个她自己来打我的那些笨蛋护卫!”
“九个自己?你在哪儿看见的!”
本来玉纤女君站在门口是没想进来的,却忽然听见了这么一句,也不管仪态了,跑过来提起凝阳的衣领,激动地问。
“就、就在那个很远的平业镇上,我、我看见的那个臭丫头。”凝阳有点儿被玉纤脸上的表情吓到了,说话结结巴巴的。
“她居然跑到那里去了……”玉纤松开凝阳的衣领,抬脚就要走,却忽然折了回来,抬手扯住了凝阳的小脸:
“小孩儿,臭丫头是你应该叫的么?你父母没教过你要有礼貌么?”
凝阳红着一张小脸,眼里头的泪水打了几个转转,终于随着“哇”的一声喷涌而出。
“娘亲,凝阳要回家!”
晴黎打着饱嗝,坐在树干上,顺手摘了一朵桃花拿在手里玩儿。
身后九条泛着蓝光的尾巴随意摆动着,从远处看像一朵盛开的莲花。晴黎抱过那条相比其他八条较短的那条尾巴,小心翼翼的捋了捋。
属下的小蝶正在跟一群蚂蚁玩儿的不亦乐乎,忽然阳光就被挡住了,一个有点儿结结巴巴的声音飘过来:
姐、姐,你有没有看见那个臭,不对,那个漂亮……漂亮姑姑?”
小蝶头也没抬,伸手指了指树上,继续去看蚂蚁搬东西了。
“哟,小侄子,你怎么在这儿啊?难道是来找姑姑算账的?”晴黎抱着毛茸茸的尾巴,笑眯眯的看着树底下小脸还肿着的凝阳,从树上跳了下来。
“你……姑、姑,我不知道你是沧原的帝姬,抱……抱歉。”
晴黎撇了撇嘴,这也算是道歉?那凝阳那张跟踩了狗屎一样的臭脸又作何解释呢?
“为了表示我的歉意,给你这个。”凝阳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油纸包,打开递给晴黎,那是几块香喷喷的芙蓉糕。
晴黎盯着那几块芙蓉糕看了一会儿,终于擦了擦口水,拿过来丢进嘴里。
着小侄子,人也不是很坏嘛,还知道我爱吃什么。
晴黎津津有味的嚼着,忽略了此刻一脸得意的凝阳。刚咽下去,晴黎突然觉得身上一麻,暗叫不好,眼前一黑,“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再次醒来的时候,晴黎是被一阵鸡腿味儿给唤醒的。
她还有些迷糊,以为是在做梦,准备翻个身继续睡。谁知道一翻身,“咚”的一声摔到了床下,身上摔得生疼。晴黎这才睁开眼,发现自己呆在一个华美且陌生的房间里,脑子停了一下,想起来,却发现自己被绳子从头到脚给捆住了!
“你终于睡醒了?一个听起来颇有些得意的声音在晴黎头顶响起,晴黎咽了咽口水,极不情愿的抬头看了看那位正拿着根鸡腿的女子:
“姑姑……”
“你胆子倒是大了,赶在我眼皮底下逃跑,”玉纤扯着晴黎一只耳朵,脸上却挂着淡淡的微笑,“这次若不是云华神君家的凝阳帮忙,你还打算在外头呆几天啊?”
“姑姑,我知错了还不成,你就高抬贵手,放开我的耳朵吧……”晴黎的耳朵被扯得生疼,泪眼汪汪的看着玉纤,玉纤叹了一口气,松开手,转身朝桌子上那个小箱子走过去。
“你做错了事儿,更何况还是那样有失体统的事儿,我就算再心软,你也得受点儿罚——晴黎你给我站住!”
玉纤女君刚想搬着那箱子给晴黎,可回头一看,地上只有一堆绳子和在门口一闪而过的白影。
这丫头,怕是现了真身跑了,要是不追上还不知道又要出什么乱子。想到这儿,玉纤咬了咬嘴唇,也顾不上仪态了,一晃身子,一只银色的九尾狐就出现在房间里,飞一样地跑了出去。
再说晴黎恢复真身跑出来,七拐八拐的晕了方向,好不容易跑到应该是御花园的地方,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藏了。
这若是在家,晴黎能有还几十个藏身的好地方,但是现在不在家啊!
晴黎转着黑溜溜的小眼睛到处看,两只小耳朵动了动,心里暗叫不好,果然一回头,就看见一只银色九尾狐跑过来了,晴黎一时着了慌,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忽然就看见前面不远处四角凉亭里坐着个人,身上披了件长长的披风,衣摆正好垂到地上,跟地面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空隙。清理心里一乐,抬腿便冲了过去。可谁想衣服底下是凳子腿,晴黎的鼻子实实的撞了上去。
再说这边。言渊起了个大清早,退了早朝,看着外面天还不错,就拿了一本新淘换来的上古仙术,拿上披风去御花园研究了。这才刚看了几页,忽然就觉得背后的披风一抖,又听见凳子底下“砰”的一声闷响,皱了皱眉,抬手掀起了衣摆,发现一只九尾白狐正捂着鼻子做悲痛状,又抬头看了看远处跑过来的另一只九尾银狐,心下顿时明白了一大半,一放手,衣摆就把那只九尾白狐盖了个严严实实。
这边玉纤正追晴黎,忽然就没了影子,看了看四周,发现言渊正在不远处悠闲的看书,忙恢复人形快步走了过去,行了礼道:
“言渊帝君一直在这儿,可曾看见一只九尾白狐过去?”
“是其中一条尾巴很短的么?”言渊翻了一页书,头也不抬。
“是,帝君可曾见过?”
“哦,不曾见过。”无视玉纤一脸抽搐的表情,言渊极其淡然地回答,又顺便扯了扯快要掉下来的披风。这一扯不要紧,要紧的是披风底下露了一条小白尾巴,正在微微颤抖。
“这不是……”玉纤看到了那条尾巴,并且非常肯定那是清理的尾巴,刚要开口,言渊却又将披风向后弄了弄,盖住了那条小尾巴。
“玉纤女君还有事么?”
“……没事儿了。”玉纤没办法了,只好行了个礼走人,但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若是帝君见着晴黎,劳烦您转告一声,我有事儿找她,在听雨阁等着。”
“嗯。”见言渊应允,玉纤不甘心的望了一眼衣摆底下还稍微露出的小尾巴,长叹一声离开了。
周围一瞬间就变得很安静,只有几声鸟鸣和翻书的声音。
晴黎捂着鼻子,盘算着什么时候该出去,外头忽然就飘来了一句话:
“人都走了,你还要藏到几时?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
言渊说完这话,就感到衣摆动了动,一只毛茸茸的九尾小白狐一只手捂着鼻子,慢悠悠的爬了出来,身子一晃,恢复了一身青衣的女子。
“我的鼻子……”晴黎捂着鼻子,正想大哭一场,却又看见了一脸淡定的言渊,当下心里一惊,不为别的,就为他那张脸。
不要以为晴黎肤浅,她的父亲沧原神君那张小脸也算得上是人神共愤的了。晴黎都看了上千年了,也是打心眼里觉得自己老爹那张脸实在是给自己争面子,但是现在又来了一个比自己父亲的脸还人神共愤的脸,晴黎就在想,这人难道就没人想砍了他么?
似乎是盯着言渊看的时间长了,言渊微微一侧头,嘴唇忽然向上挑了挑,从袖中掏出一方洁白的帕子扔给了晴黎,继续看书去了。
晴黎拿着帕子愣了愣,忽然就觉得有什么东西流到上嘴唇了,用手一摸,竟是一手鲜红。
坏了,刚才撞了一下鼻子,流血了。
晴黎赶忙拿帕子擦了擦血,刚想道谢,忽然就想起刚才言渊嘴角上扬的一幕,难道……
“我、我不是因为看你流鼻血的!你、你不要误会啊!”
晴黎结结巴巴的,声音似乎是有些大,不远处两个正端东西路过的宫娥停住了脚步,朝这边看了看,小声嘀咕着走了。
恰好一阵风过来,吹来一句:
“这就是沧原的帝姬啊,怎么这样肤浅,看帝君都看的流鼻血了。”
那一瞬间,晴黎忽然很想去跳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