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曾历经过绝望,像一朵花绽放,却没有颜色。
好比对方手执一根针,在你心口上扎了一下,不轻不重,但却愈合不了。于是回忆像黑白倒带,一点一滴不断涌出,离你而去,收不住,却也无法根除。
你甚至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当下的感受,因为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准备好有这么一天。
时间能给你的,就能一点不差完完整整地收回去。
后来你会明白,是你太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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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钟,寝室里黑漆漆的一片,其他人都还没有回来。
乔依魂不守舍地在包里摸了老半天才摸出钥匙来开门,无暇开灯,拖着疲惫的身躯往门边下铺的方向走,整个人像泄了气一样瘫在床上。
耳边传来手表指针滴答滴答的声音,翻了个身,抱着床头的公仔,眼神呆滞地看着被粉刷得煞白的墙壁。她似乎还没来得急听明白张硕所说的话,整个人就已经被掏空了。
就在一两个钟头前,她还亲密地挽着张硕的手臂,站在他右边一起回来,可是现在,乔依却没了生气。
她找不到任何理由去解释为什么张硕会突然说出那一句“我们先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
这样的字眼。
为什么要暂时分开呢,过去的四年零九个月里已经因为地域的原因分开了一年半的时间,我日盼夜盼盼着你回来,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可是现在,你分明就站在我面前,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为什么还要分开呢。
但就算毫不乐意,无法理解,乔依仍旧是温顺地点了点头,扯着嘴角微笑着对张硕说了晚安。
然后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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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四十五分,张硕仍逗留在学校附近的小路上,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正点燃的烟。
戒了多久了,自己都不太记得了。
几年前,自打乔依说要戒掉的时候,他就再没碰过了。张硕转了下烟的位置,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烟嘴举到眼前仔细端详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东西,轻吐了一口气。
“为什么那么多人上瘾。”
在犹豫停留什么呢,分明已经溜到嘴边的话,却又收了一半回来,分明准备了一次又一次的台词,结果一句都没派上用场,那句“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又算什么呢,看着乔依就算表情扭曲也还是顺从应允的模样,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说不出口,尽管可以铁石心肠,也说不出口……
一直这么无法平静的张硕终于被一通电话打断了思路。
“喂……”
“说了……”
“好。”
简短的对话里又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挂断电话以后,张硕熄了烟蒂,离开了学校。
渐亮的天边,仿佛正要开始诉说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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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咖啡色卷曲长发披散在肩上,酒红色的暗沉灯光渲染出浓稠的妩媚,白皙纤细的手指环绕着边上的玻璃酒杯,细碎的刘海打在额前,下方一双水灵的眼眸,性感的唇瓣抿动着入口的酒水,另一只手在刚挂断的手机上来回摆弄,嘴角微微上挑,却透露着强烈的危险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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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春末的衡水是没有一丝人情味的,那么纵使再富有生机的林木花草都已然幻化成一片狼藉的谎言。
这样一个谎,是把所有鲜活生命拉向地狱的导火索。
而在灯红酒绿之后呢?
那个物欲横流的世界披戴着善意的外衣来企图洗脱罪名,一种可怕的游戏规则在发生。
多么美好的春晨,春晨里的衡水。
大雾弥漫,谁也看不见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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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沉撑着一把浅紫色的伞从暮槿园的大门处出来,一身乳白色连衣裙,上身披着嫩绿色的针织外套,及腰的长发随着轻盈的步伐在蒙蒙细雨中跳动。
她向左走了十米左右,拐进了左手边的巷子里,穿过巷子,在巷口处便可见到一家叫做Blue的酒吧。莫沉收了雨伞,轻放在酒吧门口的伞桶里,然后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第一眼看见的是站在吧台前的一个男人,约莫二十七八,有着一头浅棕色利落短发,深邃而迷人的双眸正朝着莫沉微笑,招了招手示意莫沉过去。
这是蓝川,莫沉前不久搬进暮槿后遇见的相见恨晚。
“哟,这么早就来啦。”蓝川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早上九点三十一分。
莫沉走近他身边的时候,才充分对比出蓝川高大的身躯。他咧开嘴笑得十分灿烂,一口健康白净的好牙更增添了几分魅力:“要不是今天刚好逢着半个月一次的酒吧卫生整顿,我看你得是要在门口多等几个钟头了。”
莫沉回以一个轻浅的微笑:“有求于人的人怎么能让被求的人多等呢。”
“哈哈,你先坐会儿,我现在去给你拿。”蓝川将煮好的黑咖啡倒入杯子里推到莫沉面前,紧接着转身绕到了吧台后面的楼梯口,走上了阁楼。
莫沉端起杯子,试了下味道,又放下。环视酒吧。
这是一家装潢雅致的酒吧,就像名字一样,浓郁的蓝色主题,简单大方的摆设,让每一个光顾的客人都能够充分释放内心的不安和复杂的情绪,忘却疼痛,沉淀在各色乐器所演奏的蓝调音乐里,轻松而自在。
莫沉发现这家酒吧并且结识蓝川这件事情,说起来也真的是十分偶然的。
一个月前莫沉搬进暮槿园之后,因为房子的问题需要办理一些收尾手续,当时中介商留给了莫沉一个写着‘暮槿巷口251号’的地址,让莫沉搬进去之后抽空过去办一下相关的手续就可以放心居住了。
一天傍晚五点钟左右,莫沉按照纸上的地址走到巷口,看到了‘暮槿巷口215号’的门牌板,连头都没抬一下就直接推开玻璃门进去了,她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进了酒吧,正要到门口重新看门牌的时候,蓝川叫住了她。
蓝川看到莫沉的时候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里正想着‘这下酒吧该要招揽一大批男顾客光临了’。因为那天酒吧刚好有招到一个女店员,在电话里,蓝川交代了地址和报到时间,差不多也就这个时候。
莫沉因为蓝川这一叫也错以为自己走的没错。
期间两人还有模有样地签了合同,也办了手续,只不过此手续非彼手续罢了。等到真店员来了的时候,莫沉这假店员才知道自己走错了地方,蓝川也十分尴尬,歪打正着地请了莫沉喝果汁,也就这么认识了。
之后,莫沉时不时也会来酒吧同蓝川聊天谈心,酒吧里客人多的时候也会帮帮忙。
有时候,认识一个人,真的需要很多的偶然性。
“来咯~久等了啊,刚刚拿这东西的时候把边上的画板都碰掉了,收拾了好半天。”蓝川将一块用墨绿色的粗布裹着的海报般大小的木板放到了吧台边上的空桌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过来看看吧。”
莫沉端起咖啡从吧台边上走过来,蓝川揭开了粗布:“这幅画挂在店里一年多了,可惜前几天因为两个客人喝醉了发生口角,其中一个抡起酒瓶就砸,结果人没砸中倒是毁了我这幅心头肉。”
“你可以索赔的。”莫沉仔细看着画里的内容。
是一幅风景画,大致是描述暮色向晚,运用色彩的渐变来给人以一种宽广而恬静的心境。
“算了吧,客人喝醉了没理智也怪不得。”蓝川看着莫沉看着画的样子笑了笑。
“没见你叫我帮忙的时候也这么大方。”莫沉喝着咖啡毫不客气地回道。
“那不一样啊,你可是能重新补救一幅出来的人。”蓝川指了指莫沉手里的咖啡:“福利,不要钱的。”
“不介意我天天来吧。”莫沉又继续喝了口咖啡。
“求之不得。”蓝川动的算盘,无非是要莫沉来吸引男客源。先前酒吧就有许多年轻男人来找莫沉搭讪,这些又怎么逃得过蓝川的法眼呢。
莫沉没有接过话茬,而是突然想到什么了似的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来:“对了,这个是前几天我们学校篮球联赛获胜后去庆祝的时候拍的合照,你先前不是一直想看看他们什么样子么。”
蓝川接过照片稍微扫了一遍,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两个人,当然莫沉除外。
“这俩人我有印象。”蓝川指了指照片中的两个人给莫沉看。
莫沉皱了皱眉头,十分不解:“你在哪里见过?”
“我天天都在自家酒吧里,自然是在这里见到的了。”蓝川十分肯定地回答。
“两个人一起吗?”莫沉继续问着。
“是啊,说起来,我这幅画的命运还跟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呢。”蓝川指着隔壁的位置:“我的画就挂在那个位置上面的墙壁上,他俩那天就坐在那里,大概是凌晨三点多了吧……”蓝川说起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原来是因为隔壁桌的醉汉要去向两人中的女孩儿搭讪,手脚不安分,而另外一个男的推开了醉汉,并且和醉汉发生了口角。结果醉汉一急就抡起酒瓶子砸了过去,脚步一个踉跄砸偏了,偏向墙上的画,所以才有了这幅被酒瓶碎片扎破的画,和现在请求莫沉帮忙的蓝川。
“这一男一女还长得不错,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印象深刻了。”蓝川起身倒了一杯水,又坐到位置上。
“你确定没有看错吗?”莫沉总是不敢相信的。
“完全确定,两个人还挺亲昵的,看起来像是情侣吧。”蓝川喝了口水,鼓着腮帮点头:“怎么了?有问题吗?”扭头看着若有所思的莫沉。
“是张硕和徐蔷。”莫沉开口。
“张硕……”蓝川想了想:“嘶,那乔依呢?”
蓝川记得,莫沉说起他们这群人的时候,有提过张硕是乔依的男朋友的,可是那个叫做徐蔷的女孩和张硕看起来分明就像是这种关系的。
“蓝川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去找乔依。”莫沉拿了包起身就往门口走:“我会抽时间重新帮你画一幅的。”说完就消失在酒吧门口。
“出大事了。”蓝川看了看杯里泛起涟漪的水。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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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课刚刚结束,教室里的男男女女踏着下课铃声走出门口,人流充满走廊、楼梯、校道、食堂,校园里的每个角落都渐渐有了人。
太阳在正空中向地面投射来光亮和温度,逐渐有了灼烧感。
“乔依!!”暮雪在身后叫了不下十遍,可乔依仍旧是自顾自地往前走,不像不理也没道理没听见,暮雪更是无法揣度了。
“她这两天有点奇怪,魂不守舍。”静秋捧着书走在暮雪边上认真分析着。
“跟上去问问。”暮雪二话不说拉着静秋就追上去了。
“喂!你怎么啦!”暮雪没收住步伐,右手瞬间架在乔依肩膀上,往前蹭了两步才得以停下来。
乔依明显吓了一跳。
“我没事。”这回答显然是在敷衍。
“放屁,我在后面喊了你不下十次,嗓子都快破了都不见你给个反应。”暮雪抱怨着。
“你这两天不管是在教室听课还是去食堂吃饭,甚至回宿舍休息都魂不守舍的样子,老实说,是不是跟张硕怎么了?”静秋试探性地问着。
“我……”
乔依皱着眉头犹豫了片刻,停下脚步:“张硕说,要暂时分开……”
顿了一会儿,乔依轻叹了一口气就继续往前走了。
这期间静秋和暮雪两个人完全怔在了原地,就好像突然被一棍子打得动弹不得。
“你刚听到了吗?”暮雪木然地问着身边的静秋,而乔依早就走出了视线。
“恩……”
“这世界疯了。”
正当暮雪和静秋为乔依口中说的那句话不可思议心惊胆战的时候,程征在背后几米开外叫住了她们,走在旁边的还有肖梵修。
“诶,怎么就你们两个?”程征没看到乔依的影子,随即发问了。
“莫沉呢?”肖梵修的问题瞬间让暮雪脑门上着起火来。
“莫沉关你屁事啊!”暮雪的分贝立马提高了好几倍。
“又来。”肖梵修没想再顶回去,必定是没完没了的。
边上俩人看着,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乔依刚刚走了,从那次庆功宴回来以后,她就一直不在状态,魂不守舍,我们越发觉得不对劲儿,所以问了她。”静秋说着。
“她怎么说?”程征紧接着问。
“问你们好兄弟去!”暮雪没好气地朝肖梵修翻白眼。
“我又没好奇,干嘛朝着我,奇怪。”肖梵修慵懒地耷拉下眼皮,没理会。
“别杠了。”静秋继续解释:“张硕说要和乔依暂时分开,可似乎没有说明理由,乔依只这么说了。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种状况,她会这样,也是情理之中。不过……怪让人担心的。”
“那家伙,肯定是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破事才会这样,通常这种话一说出来都是因为伤天害理了!”暮雪又不知道是根据那个原型来分析了。
没等暮雪继续分析下去,程征就急急忙忙走了。
“你的分析没营养。”肖梵修丢下一句话就往食堂的方向走了:“我要去吃饭,再见。”
“你!”暮雪瞪大眼睛对着肖梵修的背影,回过头:“静秋,我们走!”
静秋摇了摇头,只好跟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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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沉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两点钟了,打过电话给暮雪,才知道乔依的状况,心里揣着的那条线也跟着崩断了。莫沉并没有告诉暮雪缘由,也许这件事情只有乔依自己去确认会更清楚透彻一些。
莫沉挂了电话后紧接着又打了电话给乔依,可乔依却一直没接。
午后两点五十三分。
乔依手机里躺着一条简讯:张硕和徐蔷在一起,你在哪?请回电。
发件人:莫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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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谁都没有错的呢,没有改变的就只有改变这个词本身了吧。乔依躺在漆黑的操场上,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没了……”乔依一动不动淡然的模样看起来好不真实。
透过模糊了的视线看见的月亮,光晕太泛,让人无法喘息。
狼狈,是个不适合与人分享的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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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
“喔!该死!”慕雪正准备拿水杯盛水喝,却不小心打碎了杯子。
紧皱起眉头,瞅着被碎片划破口的手指,而寝室的门被粗鲁地推开了,确切地说是用脚直接踢开来的。
门后面出现了一个狼狈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身影。
背着光线站立,看不到表情,只听见轻轻呼吸的声音,慕雪只能确定这不是非法的入室抢劫分子。松了口气,但由于房间里长时间处于昏暗状态,而没能让她从这般光线中反应过来。
是乔依,她喝酒了。
慕雪“唰”地又把捡起来的碎片洒落了一地,都不知道是先招呼碎片还是看似醉得可怕的乔依。
这无疑是她见过的最狼狈的乔依。或者,是从来没有见过她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过。
这两天乔依已经很不正常了,现在这种样子更是让她难以接受。
乔依跌跌撞撞地向屋里走来,找不到直线。
一直到快倒下的时候,慕雪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急忙扶稳了她,可乔依并没有要站稳的意思,一把甩开了慕雪的手,整个人直接瘫在冰凉的地板上,眼角蓦地渗出一大粒泪珠来,仿佛即刻凝结了一般。
慕雪险些认不出眼前这么一个人来。
乔依。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狼狈过。
“你丫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喝这么多酒?”慕雪蹲下准备拉乔依起来,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张硕那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鬼。”
“你……你要……做什么?”乔依迷迷糊糊地询问着。
“我能干什么,当然是打电话问你男人干什么了,怎么把一个好好的女姑娘搞成这副德性。”慕雪气得怒目瞪着乔依那一副醉醺醺的糗态。
“我男人?那是……什么鬼东西?”乔依指手画脚,胡乱挥舞着。
“……”
“张硕,你家硕大妞!!”慕雪无奈地抚着前额,正找着张硕的号码,突然,手机就被横扫过来的一只手夺了过去,扔在地上,乔依愤愤地看着慕雪,双眼布满血丝,眼泪仍旧一直无声无息地向眼眶外翻涌着,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喂!姓乔的,你发哪门子疯啊!不带这样玩儿的!你扔的可是大几千块的手机,不是你那一文不值的门牙啊!!”慕雪一副要抓狂了的样子,一下直直坐在了地板上,表情严肃了起来。
“哈……哈哈……张硕?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儿,我乔依……开玩笑,我乔依的事……轮……轮得到他管吗?!”乔依继续挥舞着双手,指来划去,完全不受控制。
慕雪眉头更是锁紧了几分,定了定,立马从地上起来,不带话语地把乔依强制性地从地板上拉了起来,也没理乔依因手背抓得生疼时的叫声,一把将她扔到了床上去,忽略掉乔依嘴里呢喃着的咒骂声,直接绕过沙发披上外套朝门外走去,捡起方才被甩出老远的手机,锁了寝室门便走了。
“张硕……为什么这样对我?张硕,为……为什么,我……我去你大爷的混账东西…
…”
乔依时起时落的呢喃咒骂,在这安静的房间里着实显得落寞又冷清。
瘦弱的身体抵不过酒精的麻醉。
陷进床被里的,除了信任。
还能剩下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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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雪脚步匆忙着向校外走去,一边摆弄着手机,庆幸没什么大碍,否则,连报销都没地方报了。
原本慕雪是准备同静秋会合去参加同一个公司不同两个职位的面试的,可这架势,是往暮槿的方向。
昨天莫沉急着找乔依,却什么都没有说,暮雪撞见今天这样狼狈的乔依,更是觉得莫沉知道些什么。
“喂,静秋吗?九点钟的面试我去不了了,有点事要处理,你自己好好加油吧。”
“面试结束后给我个电话就好。”慕雪思量片刻,还是觉得让静秋顺利面试比较不亏掉自己的那一份。
而挂断电话之后的慕雪,表情立马僵住了。
张硕正被一个及肩咖啡色卷发的女人挽着胳膊走在对面的街道上。原本她还不敢确定,可是现在,出现在她脑子里的却是实实在在的“伤天害理”四个字。
“张硕!!”尹慕雪停住了脚步,径直往张硕的方向走去。
张硕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便扭头寻视了一圈,而当尹慕雪的身影映入眼帘时,不知道是出于本能反应还是心虚。
他立刻撇开了那只挽住自己胳膊的手。
这一举动不仅是让他自己沉闷了一番,连慕雪也在心里滋生了无比鄙夷的情绪。
多像被当场捉奸在床的表情呢。
而身旁的女生只是微微扬起嘴角,就像在看一场游戏般,轻松而又自在,充满心机。
暮雪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是徐蔷,是那个和李安肃青梅竹马的女孩儿徐蔷。
这是多大的笑话,又是多么可怕。
走到张硕面前的时候,慕雪甚至于根本不敢相信这么一个乔依拼死拼活都要坚持的男人,会蜕变成这般‘成熟’的模样。
“张硕,你小子真不是一般的有能耐啊,怎么着?!出一趟国就学起了勾三搭四不成?!你丫还真了不得了,我就觉得乔依再怎么情绪低落也不会整成那副德性,敢情这一切全都是你在捣鬼啊。你摸摸良心告诉自己,究竟是谁他妈的没日没夜地为了你做了那么多,我告诉你,那些付出和期许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够为你做的,你到底是狼心狗肺啊!”慕雪压制着心里头的怒火,满口讽刺着。
而张硕心里顿时涌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奈和酸楚,就这么陌生得不得了。
一句话都没有办法回答上,残留着一丝愧疚一瞬间放大了无数倍。
“暮雪,我们坐下来好好谈吧。”徐蔷伸手搭在暮雪肩头,开了口。
“少来,我还没说你呢。我说李安肃怎么会跟你这种抢别人男朋友的人青梅竹马,简直是可恶至极!”慕雪不轻不重地拍开了徐蔷伸出来的手,而徐蔷只是笑得更深,好看的充满危险。
慕雪瞬间发觉好不自在。
“一码归一码,我和李安肃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徐蔷绕过张硕对上了慕雪,贴在耳边的最后一句话别说有多挑衅了。
“啧~简直是不可理喻!我尹慕雪今天就在这儿告诉你张硕了,从今往后,你有种再敢动乔依一根脑筋,我他妈非抄了你全家不可,不要脸!”慕雪一脚踢掉了张硕手里提着的袋子,转身就走。
“我是怎么样,还不至于要你来教训我。”张硕朝着慕雪的背影十分淡定地开了口。
就像是一把锐利的匕首,刺透了每个人的心。
先是乔依的,现在是慕雪,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人,更多次心灰意冷。
花开在最娇艳的时候也最容易被岁月扼杀成残。
就像这一刻。
没有承认,即使是那仅存的愧疚感也一并烟消云散了去。
“错的,是乔依。但你欠的,一辈子都还不了。”
慕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一角,也不打算继续赶去暮槿。没有打算询问莫沉什么,告诉静秋什么,脑子里只剩一句,“乔依怎么办”频率和力度几乎要震碎自己的脑袋了一样。
而街道旁的那一抹柔媚又犀利的弧度意味深长地烙在了空气里,充满着一丝邪魅的血腥味。
张硕觉得整个人就像被抽掉了灵魂一样,麻木,呆滞。
他在蜕变。
人性也在蔓延,在蜕变。
像是食肉花下的美餐,安静地撕碎猎物,咀嚼,吞咽。
绽放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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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依已经彻底昏睡了过去,酗了一整个凌晨的酒,无法不好好休息一下了吧。杂乱却依旧柔软的刘海零星散落在额前,和着泪水有些湿润,双手环抱着肩膀,整个人蜷缩成一团。陷进床里,太过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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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下午,乔依看到莫沉的简讯的时候,程征刚好离开。
刚刚缓过来的情绪瞬间跌倒了谷底,仿佛拉都拉不上来。
下一秒她就拨通了张硕的电话,十分冷静地约好了时间地点,只是说有些事情想确认。
他们约了晚上七点在学校操场上见面。
夜晚的风吹过脸颊带着阵阵的刺痛感,操场上空空荡荡,仿若连环境都已经为了这次见面准备好了一样。
“张硕,暂时分开要多久?”乔依的声音里带着恳求的语气。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太长。
太长了。
“乔乔。”张硕轻揉了揉乔依的发丝“我的本意,并不是这样。”
“那是什么?”眼泪噙满眼眶,当中还残留着乔依一丝丝的期许,但只要轻轻眨一眨眼就要消失不见。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是多么长的一种思念,就算是已经回到自己身边了,但当初离开时对他的思念却迟迟不肯离去,仿佛想就一直停在这一秒,把他看进自己生命里。
一点也不想改变。
张硕拉过乔依的臂膀,面对着自己,动作十分轻柔,始终都想呵护眼前这么一个女孩儿。
“我们……”
“我们……”
“我们……分手吧。”
“……”
乔依顷刻间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一双手扼住了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双手软趴趴地垂在身侧,甚至于连呼吸都在那一秒间变得奢侈了。
她仅存的一丝期许也成为了泡沫,就算早知道是这种结果,就算来之前做了多少的心理准备,但真真正正听到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所坚持的信仰,一瞬间崩塌碎裂,一点不留。
她想问“为什么”想骂“你混蛋”还想给眼前这个人一巴掌,她还想挽留,想当成他在开玩笑,可是却什么也没办法做,时间格机了,紧紧定在那一句话里,那么自然,就好像她的存在不是存在。
就算心知肚明,也狼狈到破败不堪。
“理由呢?”乔依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只是十分镇静地打断了张硕的那一串说辞。
那些路,是我陪你走的;那些苦是我陪你吃的;那些我倾注在你生命里的青春,到底败给了什么,理由呢?理由呢?要怎么解释,一年半等来一句分手,究竟哪里出了错。
“我……我有喜欢的人了。”张硕的解释瞬间变得无比可笑。
喜欢的人?
有喜欢的人了?
那乔依算什么?
乔依垂下早已模糊不堪的双眼,无声地笑了起来。
这样的理由,他居然也还能够稳稳当当地说得出口。
“乔依你别这样,我没想要道歉。我不想看见我们彼此低姿态在对方面前,我真的很感谢你……”
“不用你感谢!是呢,感情的事真的是超乎想象的难说,张硕,你指着你的心告诉我,你也配拿感情来冠冕堂皇地说事吗?啧,还低姿态呢,我看我就是犯贱才低姿态才白目地掏心掏肺,我那么喜欢你,什么叫做你有喜欢的人了?那敢情我只是你这么多年来的备胎而已么?不想道歉因为不想低姿态,你在跟我谈人格公平吗?那不然呢?我活该,我错了是吗?”乔依轻轻挣开了张硕的手,那一刻,胃里鼓捣着一阵阵令人恶心的东西,已经开始发臭。
不管再怎么吵闹,他们之间对“分手”这两个敏感字眼是默契得从来都避之不提的。
而如今,却被轻易吐露。
是她乔依欠了谁的呢。
“是徐蔷对吗?”乔依多想要一个不那么残忍的理由。
看到张硕默许的样子,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可她并没有继续对着眼前的人等待从他嘴里听到任何一点与她无关的故事,那根本不是解释,而是对她人格的侮辱。
此刻再去回想起张硕当初慌张敷衍着收起他那张网球队留念合照的举动,以及每次看徐蔷的眼神,似乎也变得合情合理,堂堂正正了。
多么讽刺。
她失声怒吼,要张硕立刻滚出她的视线。
彼此陪伴了将近五年的青春,说断就断,毫无保留。
时间真是一剂“良药”。
这么单纯地造成伤害,更是这么单纯地进行愈合。
一年半的深造,还真的是把这么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大男孩拉扯成“伟大”并且陌生的成品了。
而那些许早以前就承诺过不会改变的,会一如既往的人,那一个我们,那一半又一半被珍藏被骄傲过的回忆,究竟依附了谁人的背叛。
誓言和承诺都本是有口无心的,当得太真,怎么抵得了人们言而无信的变心呢。
那些,那一个我们。
那一个我认识着的你,我心里的你,此刻散落在哪里。
回忆。
那么可笑却美好,美好到让人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