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童话故事的结果都是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是却没有人再去关心在一起之后他们之间又会有什么情节会上演。
也许吵架,接着各自不满,然后不爱了,最后分别。
从陌生人,到相知相守。
最终还是回到了陌生人。
并且再也无法重新遇见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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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依醉酒,张硕背叛。
这简单却复杂的八个字很快就在周边传开来了,像一个爆炸性新闻,没有人曾经这么设想的事情竟也会发生。
可是衡水依然是衡水,季节还会不断变迁。
天照样亮照样黑,人口渴了依旧会喝水,而不会把舌头拔了。
这就是生活。
周一就像是一周里的太阳,引导着你接下来几天的情绪。
而乔依的情绪,是可想而知的。
所有不好和失落的形容词几乎都能够描述她当下所处的状态。困顿、呆滞、恍惚、无神等等。
直接受其影响的,必然是暮雪。
“唉……”暮雪两只眼皮掉在桌子上,张嘴打着哈欠,一副就要死过去的模样。
而教室前边,教授正铿锵有力地在讲课,她的这堂西方经济学又该要挂红灯笼了。
后座的肖梵修用力踢了下暮雪的椅子腿,这让暮雪睡死过去的每根神经都立马活了过来,从椅子上蹬起来,喊了声特洪亮的“到!”。惹得整个教室的同学都哄堂大笑,肖梵修一脸满意地看着暮雪的糗态。
“这位同学,别着急,我这堂课还没结束,点名的时候会通知你的。”叶教授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满口幽默讽刺着。
“既然你这么自告奋勇,那请解释一下什么叫做‘需求弹性’。”叶教授毫不客气地对着没有听课的暮雪来了个下马威。
一番支支吾吾以后,暮雪迎来的便是叶教授的一通教训。譬如说,做人要有求知欲、上课要尊重老师、女生要矜持。
而这最后一项,就不言而喻了。
肖梵修这一脚,算是让暮雪在金融系火了一把。
“真是的,怎么就做了个那么大动静的梦呢。”暮雪皱着眉头,对着走在身边的肖梵修抱怨着。
肖梵修自然是什么都说不得的,倘若让暮雪知道自己踹了她一脚,让她出了一堂课的丑,他的耳朵必定是会聋掉的。
“昨晚几点睡?”肖梵修憋着笑问着。
“甭提了,自打张硕那旮旯破事儿一发生,女姑娘整个人就像死了好几回一样,这几个晚上寝室静得我心里发慌,失眠都成常态了。”暮雪说话的声音都蔫了几分。
“我请你喝咖啡。”肖梵修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哟,你没吃错药吧。”暮雪眼前一亮,认识肖梵修这么久,请喝东西这种事情还是头一回在他身上发生。
肖梵修投过一记白眼:“别忘了这次课题我和你是同一组,如果因为你搞砸了,得不偿失。”
“白眼狼!”暮雪脸色倏地暗了下来。
肖梵修没理会就往前走了。
“喂!你好歹抽个时间去看乔依吧。”暮雪朝着肖梵修的背影叫着。
“别人的感情私事,你别总爱插手。”
“没良心的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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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的会计系课堂上,老师正津津有味地点着名。
“王付。”
“在这儿!”
“李安肃。”
“到。”
“乔依。”
“乔依。”
“没来我记旷课了。”
就这样,花名册上又多了个缺课的记号。
李安肃走出教室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正是背着画板刚下课的莫沉。
“乔依还是没来上课。”李安肃开口第一句话就像在回答问题。
这几天,莫沉几乎每次下课都往会计系跑,乔依已经好几天没有来上课了。她一边托着李安肃留意,一边叮嘱暮雪和静秋看着。
可是,乔依似乎一点都没有要从已经成为现实的过去中走出来的样子,让人不得不放心上。
“怎么办。”莫沉想了想:“那张硕呢?”
“他似乎已经打定主意不回来了。”李安肃想着这几天张硕都没有在寝室露过面,行李也只是叫球队的哥们儿打包好带走的。
“事情怎么会糟糕成现在这样。”正说着,莫沉就远远看见乔依正走在教学楼楼下。
“安肃,我看见乔依了,我先走了。”莫沉匆匆打了个招呼就扭头去追乔依。
“还有,如果你能找到张硕,拜托你把这件事情问清楚。”说完便没了人影。
李安肃在原地顿了顿,离开了教学楼。
莫沉从三楼跑下来的时候却不见了乔依的影子,本想打电话给她的,可是一想起这几天乔依的手机几乎从来都没有通过,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只能挨处找找看了。
“莫沉!”几米开外,静秋正朝着莫沉走来。
“乔依又没来上课对吧。”静秋见着莫沉皱着眉头到处张望的样子也猜出了几分。
“恩,安肃说点名的时候她又缺课,我在楼上看见她了,跑下来就不见了。”莫沉说着。
“乔依这几天都在我们睡了之后才回寝室,白天又早早出去,似乎并不想要我们过问什么,有时候我和暮雪堵着通宵等她回来,可是和她说话也都三两字回应,她的表情就像机器人一样。”静秋担心极了。
“找到她也变成难题。”莫沉拍了拍静秋的肩膀:“好了,我们快找找看吧,她走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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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咖啡馆。
暮雪看完简讯后,粗糙地喝了一大口咖啡:“喂,莫沉找我,你自己慢慢喝吧。”说完就闪了。
肖梵修看着情景,肯定是跟乔依有关的事情,不然这男人婆不可能跟打了鸡血似的这么急着就走,于是也悄悄跟了上去。
走的时候还不忘拨了程征的电话:“喂,有你感兴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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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很快就降临了,城市行走的步伐总是快到让人来不及回忆什么,就又开始不断刷新。每个路人的面庞都是冷漠的,他们的目标从来都坚定得不可动摇,上班,下班,像是打上发条的机器人一样,从来都无法从外表体会到他们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和喜怒哀乐。
金钱和生存,利益和好处,这些仿若就是他们此刻笃定坚守的东西。
而像这样现实的模样,看在还为青春梦想和爱努力奋斗着的大学生眼里,似乎完全格格不入。
穿梭在霓虹闪烁的城市街道中,乔依就像是一个迷路的年轻人,不知道下一步该踏向哪里。她保存在内心深处的美好梦境彻底破灭了,连回忆的资格都变得太过渺小。
曾经用最美好的时光去坚守的面孔,如今却狰狞着对她讨伐,残忍地撕碎她所有的防备,分明折断了她的翅膀,却还告诉她那是成长。
有些爱,是不是太容易,所以才一文不值。
藏在眼底里的乞求,天空绝望的颜色,商铺里讨价还价的表情,来往行驶的车辆,红绿灯,路人。
对比起来,自己该有多么渺小多么微不足道。
你的难过是巨大的,但是对这个世界而言,却无关痛痒。
“乔依。”
乔依站在三岔路口发呆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莫沉的声音,她努力收住自己泛滥的情绪,才缓缓转身。
可并没有想象中的一堆问题砸向她,莫沉只是牵起乔依的手,往三条路中靠左的一条路走去。
那是很久以后离张硕越来越远的一条路。
她想回头,也要控制。
莫沉牵着她走了好长一段路,长到忘记了呼吸。她茫然地看着走在前面的莫沉,莫沉的侧脸,路灯投射而来的光打在脸庞上,那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笃定,手心里传来的温度,仿若在告诉她,不要回头,不能回头。
那是莫沉,历经过更多疼痛的莫沉,为什么所有的不公平都要发生在这个小小的圈子里呢,为什么时间总是要告诉我们当初所作的选择有多么错误呢,为什么成长多半会痛,为什么天会黑。
为什么人要变。
谁知道呢,人生不就都这样。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两个单薄的身影,空地上只有一个废旧的看台,看台上坐着静秋和暮雪,因为这几天对乔依的担心和焦急几乎没怎么合眼,所以此时早就枕着对方的肩头疲劳睡去,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安静而和谐。
莫沉牵着乔依而来,当看到两个坐着也能睡成死猪模样的女孩儿的时候,乔依心里像是打翻了调味盘,酸楚,揪心,感动,愧疚。
“总有人从来没有放弃过你。”莫沉看着眼前两个小小的身影,几个小时前,和她们穿梭在人群中找寻乔依的样子,就算劳累,也是满足。
因为没有人会愿意失去生命的一部分。
她们之中没有人会不再爱乔依。
乔依紧锁在双眸中的泪水决堤般涌出,伸手紧紧抱住莫沉,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从啜泣到汹涌,仿佛是想要把这些天来所有的委屈和以为无法承受的绝望全部都从心里掏空。
哭醒了暮雪和静秋,当乔依看见暮雪和静秋醒来时看到自己时眼里所闪烁着的关心和紧张,和朝自己而来的怀抱,她知道,这是一群必定要刻进自己人生当中最重要的独一无二。
夜幕将哭成泪人相互爱着的四个人紧紧拥抱。
没有言语。
而站在几米开外的,是程征,肖梵修和方淮阳。
每个人脸上都是释然的表情,所有的担心和焦虑,也许就要告一段落了吧。
这个世界大到没有边际,你总自卑自己太过渺小,也总用力去爱那个自己以为的世界,当被遗忘被抛弃的时候,就像被从生命里抽掉了一切,破败不堪。也许只是因为你忽略了那些站在你身后的力量,你忘了你也有足够的分量去成为别人的世界。
不要为了自己所想要的世界,而忘却了那些把自己当做世界的人,所有的不公平,都是因为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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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另一边,咖啡馆里却是比黑夜要压抑十倍的气氛。
“我从来不觉得你是这样。”李安肃口气生硬。
“不然你要以为我是怎么样。”徐蔷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眼里充满了倔强。
李安肃眉头紧锁,比平日里要严肃许多:“你难道一点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调皮是一回事,可恶是另一回事。”
“你觉得我可恶啊,难道我没有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权利吗?”徐蔷笑着:“还是说,其实你很介意。”
李安肃拿着匙子搅拌了两下咖啡:“这跟我介不介意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你是否清楚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问题。”
徐蔷别过脸,看着窗子上倒映着的李安肃:“你介不介意才是所有问题的关键。”
“徐蔷,你把话说清楚。”李安肃放下杯子,坐直了身子,小臂平放在桌面上,质问着。
“你可从来没这么严肃地对我说过话。”徐蔷猛地回过头直视李安肃的眼睛:“那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听这个故事。”
“我和张硕是在美国留学的时候认识的,而我为什么要把他从乔依身边抢过来呢,全部都是因为你……”
一年半以前,张硕被家里安排到美国留学,正好和徐蔷在同一个学校,他认识徐蔷是因为两个人都参加了网球社。又因为都是中国人的缘故,走得比其他的同学来得要近,男女在那样一个微妙的年纪里稍微走得近一些,又有充分的时间介质来做铺垫,彼此之间多少是会互生一点好感的。一开始张硕并没有动过任何要对不起乔依的念头,但是这层关系的改变,却还要从一张照片说起。
有一回,队里打完网球在休息室收东西的时候,张硕顺手给了徐蔷一张照片,并告诉她里面所有人的故事。张硕以为徐蔷听得认真,但实质上,从她第一眼看见照片开始,整颗心都不能自控地翻涌着。因为她看见李安肃了,那个在她生命里消失了六年时光的李安肃,那个她曾经用过无数种方式却始终找不到的李安肃,那个占据她所有美好回忆的李安肃。当她正想要脱口而出自己和李安肃的关系的时候,却从张硕口中听到了一个叫做莫沉的名字。
张硕说:“李安肃喜欢莫沉很久了。”
而就是这一句话,让徐蔷动了念头。
动了她自己都无法原谅,但却不得不的念头。
她开始接近张硕,她要重新出现在李安肃面前,她要李安肃记起从前,还不断告诉自己,倘若她不曾离开,就不会有莫沉的存在。
可就算后来她知道她错了,却还是不愿意放弃。
徐蔷把握得很好,她很清楚,张硕不像李安肃,他是个和平常男生一样普通的男孩子,容易在这样时机正好的条件下动摇,所以徐蔷总是通过各种言行来暗示张硕可以同她交好。
张硕曾经也挣扎过,他害怕对不起乔依,却又不知不觉中对徐蔷萌生了异样的情愫。
后来,所有一切的导火索发生了。
张硕家里的资金链断了,公司运营困难,他也很难在美国完成学业。而正是因为这样,徐蔷才能够趁虚而入。
张硕因为这件事情,无心去网球社,整个人也变得消沉了起来,正在思考着要不要回国,告诉乔依自己现在所处的状况,至少她能够安抚自己,看起来会好一点,至于之后,再做打算。
而这时,徐蔷却主动来找张硕,说可以答应帮助张硕,可条件却是要张硕和她在一起。
一切就好像是水到渠成一般,张硕无法不答应,这同时也为他先前心上的缺口找到了填补的理由,久而久之,张硕心里对于乔依的挣扎和内疚也一扫而光了。
对徐蔷而言,这就是男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够恒久。
但除了李安肃。
“这个故事,并不动听,对吧?”徐蔷抿了口咖啡:“我再不是停留在你记忆里的那个像妹妹一样的小女生了。关于争取,你也不必惊讶。”
李安肃牙关紧咬着,他甚至还来不及做好心理准备来接受这样的故事:“你当乔依是什么?”
徐蔷收到一封简讯,看过以后,便拿包起身。
“那你当我是什么?”转身走了。
重逢故人的心境和现在比起来,简直是截然相反。
李安肃久久不能从方才所得知的事实里缓过神来,甚至怀疑徐蔷还是不是徐蔷。
咖啡半凉,记忆这个词和现实终归是无法契合。
为什么人会变呢?还要变得面目全非。和现实相悖的是什么,是存在在潜意识里的欲望,是占有欲,是嫉妒,是报复,而当所有一切没有按照自己所希望的方式走下去的时候,这些装在潘多拉盒子里的丑恶就会替代单纯,替代美好。
不惜任何代价和手段去争夺的,那样负罪的归属感,却还要义无反顾。
总有一个侩子手,要斩断所有疼痛,你会可惜,会舍不得,会痛苦,会挣扎,可是最后,也会忘却。
于是没有再遇见,不会再合适。
散落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谁都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