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王旗狂妄的笑声充斥在整个监狱长办公室,如针芒一样冲击在张政的耳膜。如果是以前,张政早将眼前这人打得鼻青脸肿,但现在他却只能握着拳头,将所有的怒气往肚子里咽。
王旗笑罢,抬头一脸得意地看着张政,傲慢地哼了一声,然后冲门外招呼了声“小孙!”话音刚落,一个身穿警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带他去见张权。”
“是。”那叫小孙的男子应了声,转身看着张政。“走吧。”
张政瞪了眼王旗,这才跟着小孙走出了办公室。
出了办公室,张政跟着小孙走到了探监室,小孙让张政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会儿,然后叫人去带张权。其间,小孙给张政递了根烟,张政摆了摆手。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张政心想这小孙在王旗手下干,脾性肯定也跟王旗一样,所以对其并无好感。
小孙收了烟,也捡了个凳子,坐在张政身边,自顾点了支烟。吸了两口,突然噗通一声给张政跪下了。
“你这是......”张政刷一下站起身来,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礼有些受宠若惊。
“您不认识我了?”小孙跪在地上,眼神诧异地看着张政。
张政皱着眉打量了一下小孙,发现他年纪应该跟自己差不多,然而一双眼神十分纯洁,还真像个孩子。再一细看,发现他脖子上有一块烫伤的疤痕,看起来有些狰狞。但自己无论怎么想,也想不起认识此人。
见张政有些纳闷儿,小孙忙道“三年前,津阳市郊区发生了一起火灾,当时你们部队和消防部门负责救灾。火烧得正旺的时候,有人喊里面还有人。当时火势正旺,谁也不敢进去,唯独你一个人冲了进去,冲里面就出了一个浑身已经被引燃的人。那个人......就是我.......”
小孙话说到此,双眼已是包满了泪水。
然而张政也赫然想起了确有此事。
三年前的一天,部队得到紧急命令,前去津阳郊区救火。自己的确冲进火堆救出一个人,当时那人浑身是火,被烧得发出阵阵糊味。自己将其救出来后,自己也因为吸入太多二氧化碳而昏迷了,醒来时已经在部队医院。
然而这时,张政方才想起来刚才小孙脖子上的伤痕,显然那就是当年留下的。
“是你?”张政惊讶地看着地上的小孙,忙躬身将其扶起。
小孙站起身,一脸激动地看着张政。“那次被你救出来后,我在医院躺了整整一年,出院后想去找你,但当时我家所有的东西都被烧光了。我想着等我有了本事,再去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多年来我曾日思夜想着报恩,知道救我的是一名军人,所以我读了警校,刚分配到这里来。原想着等工作稳定了就去找你,谁知你却来了这里。”
“你怎么知道是我?”张政一边示意小孙坐下,一边问道。
小孙擦了擦脸颊的泪水,正欲回话,却发现来了一个人。张政抬起头,发现正是张权,只不过几天不见,他已经瘦了许多,而且满头白发,手腕上带着手铐。张政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眼眶就红了。
“那什么,小孙,我想跟我父亲单独说几句话。”张政朝小孙说了句,后者点了点头,走到了一边。
张权看了眼小孙,朝张政问道“他是......”
“一个朋友。”张政淡淡地应道。“爸,我今天来是有重要的事要问你。”
张权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吧。”
张政警醒地瞧了瞧四周,确定隔墙无耳后方才轻声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次拆迁款是在哪个环节不见的,哪些人可以动这笔钱,还有......”
“好了!”张权冷冷地打断了张政的话,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你来看我我很高兴,但如果你要问案件的问题,那我马上回牢房!”张权的态度十分严肃,严肃得让张政觉得有些不解。
“难道你就想在这种地方度过下半辈子?”看着父亲一脸事不关己的意思,张政禁不住心急如焚。
张权微笑了一下,看了眼手腕上铮亮的手铐。“这地方清净,没有尔虞我诈,这里的人对我也很照顾。再说我忙了这么多年,能有个清净的地方安度晚年,也算不错了。”
听见这话,张政如同被浇了一盆凉水。“那如果判了死刑呢?”
张政此话一出,张权顿时一愣,眼神略微呆滞了几秒。但还是很快回过神来,嘴角依旧挂着一抹微笑,但明显有些牵强。“你放心,我不会被判死刑的。”
看着张权淡然而笃定的眼神,张政心里更加不解。“你怎么知道?”
张权舒了口气。“我在官场呆了几十年,如今也算万人之上,对于这点事儿,心里还是有数的。”
张权说话的神情丝毫不像玩笑,十分认真,让人不得不信服。
张政看着张权的眼睛,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并不了解这个有些血脉关系的父亲。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打算,自己一无所知。唯一能感觉到的,是父亲刻意在对自己隐瞒什么,然而这种隐瞒,是在保护自己。
“家里怎么样了?”张权一脸轻松地问道。
“奶奶和妈妈终日以泪洗面,妈妈给你收拾了些衣裳,明天给你送来,你看你还有什么需要。”张政淡淡地应道。父亲对自己的案情表现得如此冷淡,张政也不想再多问,因为他知道物极必反,说不定父亲会对自己发火。虽然不知道父亲不让自己插手此事的原因,但张政知道一定有父亲自己的道理。
张权苦苦笑了下。“女人就是那样,动不动就哭哭啼啼。”说完,长长地舒了口气,背过身去,张政不用看也知道,他在擦掉眼角的泪水,因为依父亲的性格是不会在自己面前掉眼泪的。然而也就是在这一刻,张政方才发现,这个在自己眼中性格刚毅的男子汉也有脆弱的一面。
张权定了定神,方才转过身,看着张政。“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家里人。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要多关心,还有你妈,她表面上严肃冷漠,但内心十分脆弱。你已经长大了,该肩负起一些东西了,只不过......爸爸不能替你分担了。”
话到此处,张权的声音渐渐变得有些哽咽,嘴唇开始哆嗦。
看着张权眼中的泪水,张政感觉内心无比的疼痛,但这一刻,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自己的父亲。也许再多的言语,都是多余的,他能做的,唯有坚毅地点了点头。
天气一如既往的寒冷,冬风呼啸。张政开着车窗,任凭寒风灌进车里,风干了眼角不断流出的泪水。
“啊!!!!”车子飞驰在市郊的公路上,张政歇斯底里的喊声被寒风吹得四处飘散。
音响里,放着那首熟悉的《父亲》......
一生要强的爸爸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微不足道的关心
收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