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历伏魔纪
魔君弑迦肆意妄为,大开妖魔道,为祸人间,至此,人界生灵涂炭。神界为天下苍生向魔界宣战,神魔大战开始。历时百年,最终,佛主释天率诸神封印弑迦,肃清魔道。不过,届时三界濒临毁灭,佛为救三界,自毁本源,化为混沌之力,以充三界。诸神亦以数万年修为创幽冥界,堕入轮回,是年,佛灭神寂,只余人间道。
漫长的神灭纪开始。
天佑九年夏
壅州定县双水村
村外小河里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小少年顶着烈日在河水里钻来钻去,本来清秀的脸因为黑,失了几分俊秀,倒是健康的颜色。不一会少年就捉到了一条巴掌大的小鱼,兴高采烈地举着鱼往岸边走去。
啪哒、啪哒。一阵马蹄声从河边的小路上传来,打破了小村的宁静。
少年转过头去,小路上随之而来的是七、八匹马,而马上一脸横肉的人都穿着衙役的衣服,直奔村子而去,在小路上激起一阵阵尘土。
少年暗想:糟了,这些蛮横无理的衙役每年只在收缴赋税的时候才会来村里耀武扬威,这个时候来怕是有不好的事。
顾不上抓鱼,少年爬上岸套上衣服就朝家里奔去。
“阿娘!”少年气喘嘘嘘地跑到家门口,门口一位年约三十的妇人正朝衙役奔过的方向看去,脸上一抹忧色。
听到喊声,妇人回过头来,轻轻地将少年脸上的汗水擦去,才道:“六指,看你,又跑得满头大汗,你阿爹下田去了,去把他叫回来吧,村里恐怕有事发生。”少年懂事地点了点头,又朝外跑去。
待六指跟着阿爹回到村里,村里人都正急匆匆地朝村中槐树下的空地赶去,看到他们俩,隔壁刘大叔赶紧招呼:“六指爹,村长让大家都去坝上,说是有事呢,六指娘已经去了。”
“嗳,就去。”六指爹应了声,带着六指也跟了过去。
到得坝上,大部分村人都来了,六指在人群中看到了阿娘,赶紧拉着阿爹靠过去。
周围村人不安的声音渐渐响了起来:
“看那几个罗刹又来了,不晓得是不是又要交粮。”
“咱今年的口粮都不够吃,好容易熬到现在,眼看要秋收了,这群蝗虫又来了。”
“要粮还好,听说边关正打仗呢,要是征兵,一家老小可没活路了。”
……
槐树下,一个身体魁梧的衙役抱着胳膊冷冷地望着人群,他身后一字排开站了七个带刀的衙役,都面无表情,眼神里很是不屑。
他旁边干瘦的老头正是村长,拿着旱烟杆,一脸愁苦,皱巴巴的脸上,平时还见点黑的胡须现在倒是全白了。
老村长叹了叹气,朝着人群喊:“大家静一静,这位差爷有话要说。”
人群安静了下来,都把目光转向了领头的衙差,那衙差仿佛不愿意跟这些低贱的村民打交道,将手一挥,他身后一个瘦不拉机留着八字胡的衙役便走了出来。
八字胡清了清嗓子,扯着破公鸭般的声音大声吼了起来:“尔等听好了,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今边关蛮族入侵,尔等应当为保卫国家出力。现府令如下:一、所有15岁以上,50岁以下的男丁都应征入伍;二、秋收后,每家按人头缴粮两石;三、十月举村迁至南疆幽宁县。若有不遵府令者,按律法处置。”
话音一落,人群静了片刻,便哄一声,四处响起了愤怒的声音。
“混蛋,还让不让人活了,出人出粮还要让出地。”
“咱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一句话就要赶我们走,凭什么?”
“这不是逼死咱穷人吗?”
……
更有胆小的妇人已经开始哭泣,人群里嘲杂声一片。
六指紧紧抓着阿爹的胳膊,看着阿娘无助地望着阿爹,周围乱哄哄的声音里,六指已经无法思考,他只知道,自己很快要失去阿爹了。
在一片混乱中,一个单薄的声音响起:“这位差爷,征兵要有文书,加赋要有当今圣上圣旨,敢问差爷文书何在?圣旨何在?一句府令,岂能让大家心服。”
闻言,大家都静了下来,寻声看去,瘦弱单薄的何秀才正站到了衙役面前。
六指回过神来,看着这个平时总是不屑跟大家打交道的村里唯一一个秀才,跟大家一样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领头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话几乎是从鼻孔喷出来的:“文书、圣旨?你们这些贱民也配看?听话照做便是,不服?哼,问过爷爷的拳头。”
何秀才气得脸刷的一下红了:“你们要粮要人就罢了,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凭你们一句话就要搬,未免太过儿戏。”
“哼,迁村可是侯爷亲自下的令,不光你们,定县外所有村子都得搬,这是战略部署,懂吗?小子。凭你也敢说侯爷的决定是儿戏,真是欠揍。”领头儿的话比刚才更不客气。
何秀才亦不甘示弱:“战略部署?咱村跟边关隔了好几个州县,防线怎么也布不到这里,蒙骗谁呢?至于定远侯,他一个侯爷还没这么大的权限,敢迁出去这么多人,你们这是仗势欺人,我要上京告御状……”
何秀才的话还没说完,领头儿就一拳过去,重重地砸在他脸上,秀才一个趔趄倒在地上,鼻血直淌,脸已经高高肿起。
秀才不敢置信地抹着鼻血,指着领头儿颤巍巍地道:“你……你……你打我,刑不上大夫,县老爷都不敢随意打秀才,你欺人太盛。”
领头儿晃了晃拳头:“书呆子,你废话还真多,这里老子说了算,皇帝老头来了都没用,听好了,侯爷的话就是皇命,谁他妈敢不听,先问问老子手里的刀。”
说完转头冷冷地扫过人群,村民们没见过这般骇人的眼神都不敢出声。
只剩下何秀才还在那不知死活地嚷嚷:“你们这些混蛋,只知道欺负老百姓,土匪,王八蛋……”
领头儿再懒得搭理他,身后几个衙役不待吩咐,都冲何秀才围了过去,提起拳头就是一阵很揍。六指心里很难受,六指爹也握紧拳头,一声怒喝:“住手!”随即扳开六指的手,大踏步走了出去。
衙役们顿了顿,领头儿一声冷哼:“又有不怕死的,管闲事,给我揍。”衙役们闻言都冲六指爹围了过来。六指爹不待他们出手,先提拳砸了过去,人群里有几个胆大的也大吼着:“跟他们拼了。”加入了混战中。
一时间尘土四溅,剩下的人都胆战心惊地看着场中的人,衙役们平时欺压惯了,有股子唳气,出手凶狠,可是村民们劲够大,又拼死相博,虽没什么招数可言倒也没落下锋。
六指看着场上已经挨了好几下打的阿爹,心中又急又怒,求助似地望向余下的村民,剩下的村民虽然愤怒,但长期被欺压惯了,不敢上去相助。只有老村长焦急地在场上喊大家停手,没人理他,反倒连他也挨了揍。
混战中,领头儿见讨不了好,恼羞成怒,“刷”地一声抽出钢刀,朝离他最近的六指爹劈去,六指爹正跟一个衙役在地上扭打成一团,全然没注意身后的刀。
危急时刻,一道黑影冲向领头儿,“轰”一声,领头儿连人带刀飞出去丈远,趴在地上惊恐地看着那个把他撞飞出去的人。
那个小小的身影正是六指,跟平时不一样的是,此时六指身上笼罩着一股肃杀之气,而额间一枚小小的青痣向外升腾起淡淡的青光,冷然而妖冶,如此怪异的情形惊呆了众人,一时都愣在那儿。唯有六指娘不受影响,冲到人群前面,忧心忡忡地对他喊道:“六指!六指!”
六指却恍若未闻,径直走向领头儿,领头儿这一摔,受伤颇重,看着孩子冷然的目光,不禁寒从心起,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六指走到他面前,也不多说,提脚就踹了过去,这一脚看似力道并不大,正中他的心口,领头儿却一声惨叫,倒在地上,喷出了一口鲜血。惨叫声惊动了其他衙役,众衙役见此情景都撇下对手抽刀砍向六指。“六指”六指爹娘都惊呼出声,朝六指奔了过去。
意料之外,没有鲜血飞溅的场面,随着六指挥出的双拳,一股巨大的力量在空气中凝聚,衙役们的刀砍在半空便再也砍不下去,正在惊惧之时,六指一声大喝,巨大的力量开始反弹,衙役们都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哀号不止。
“妖怪,他是妖怪!”八字胡惊恐地看着六指,看着他稚嫩的脸,看着他面上腾腾升起的怒气,看着他握紧右拳上赫然多出的一指。“他是六指的妖怪。”
六指的表情是漠然的,连双亲的呼唤都没听见,就那样静静地站着,身上隐隐地透出种威严,无端令人恐惧。
衙役们都怕了,顾不上捡刀,爬起来,抬上领头儿狼狈地跑了。
六指娘趔趄地奔到了六指面前,摇晃着他的肩膀:“六指,你别吓我,你怎么了啊?”六指木木地盯着娘亲,一句话都没有,片刻后,眼一闭,朝后倒去。场上的人们这才反应过来,救人的救人,哭泣的哭泣,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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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指觉得脑袋很重很重,耳边有不间断的轻呼声,好不容易睁开了眼,却是阿娘坐在床边,不停地唤他。
“阿娘”六指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火一样:“水!”
六指娘红着眼睛,赶紧道:“娘这就去给你倒。”
水端了来,六指大口大口地喝着,六指娘轻拍着他的背,连声道:“慢点,慢点。”六指喝完水,歇了口气,才疑惑地问:“阿娘,我这是怎么了?阿爹呢?”
六指娘愣了一下,有些疑惑:“你不记得了?”
六指摇了摇头,“不记得就算了”
六指娘叹了口气:“你都昏睡三天了,吓死娘了”说完又抹了抹眼角。
六指赶紧拉了拉阿娘的手,愧疚地道“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阿娘淡淡笑了:“没事就好,都三天没吃了,饿了吧?娘给你做碗面去,你再躺会。”说完心疼地让六指躺下,走了出去。
六指躺了下来,努力地回想那天的事,除了领头儿砍向阿爹时自己心头无比
愤怒,觉得有一团气在胸腔里升腾外,其它的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本是个豁达的性子,见想不起来便不再去想。
吃过面,村里一些大叔大娘还有平时的小伙伴听说他醒了,都来看他。六指听了大家东拼西凑的话才渐渐明白了那天的事,心里暗自疑惑,殊不知自己已经成了村里的英雄,颇得孩子们敬佩,还有了不同版本的英雄故事。
老村长也来了,没多说什么,只是走的时候听他悄悄跟阿娘说:“我打听过了,那领头儿的衙差吃了吓又伤得重,怕是找不了麻烦,剩下的那些人我都打点过了,那领头儿平时对他们也是拳打脚踢的,现下废了,他们又得了好处,不会再为他出头。你可以放心了,村里我放了话,他们不会到处去嚼舌根,不过六指还小,你多看着点,别让他四处跑,注意安全。”六指娘感激地谢过,送出门去。
好容易天黑了,大家都走了。六指爹也匆匆赶了回来,看见六指,这个本就话不多的汉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在他肩上砸了一拳。不过细心的六指还是发现阿爹的眼眶有些红。六指心道:阿爹这么刚强的人都流泪了,可见我这三天确是让爹娘担心不少,唉,我还真是不孝。
饭好了,一家人围坐在昏暗的油灯下喝玉米面做的疙瘩汤。阿爹喝了两口,叹了口气,对六指娘说到:“六指这下没事,我也可以放心走了。”六指娘放下碗,忍不住抹泪,六指懵了,不解地问道:“阿爹,衙役不是都走了吗?你们怎么还要去当兵?”六指爹摸了摸六指的脑袋,无奈地道:“傻孩子,他们走了还会有其他人来的,这一场劫难,恐怕是躲不过了,哎,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六指心里很不是滋味,把碗一放,坚定地说:“阿爹,我们逃吧,到其他地方去。”
六指爹苦笑:“哪有这么容易,这几天我和你刘叔他们去县里、其他村看了,到处都贴了一样的布告,关口还有官兵把守,能逃哪儿去?何况我朝征兵制度严格,有逃兵役着,夷三族,全家逃者,灭九族。左邻右舍还要连坐,都是乡里乡亲的,谁忍心害了别人,又有谁敢逃?”
“那就这样认命?”六指闷闷地道。
“只能这样了,我走以后,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了,要照顾好你阿娘。家里还有点粮食,秋收后交了赋税估计也剩不下什么,家里柴房的陶罐里还有几吊钱,你们收好了,以后到了南疆不要惦记我,我会活着去找你们的。”
听着这话,六指娘已经泣不成声,六指没有流泪,只是握紧了拳头,郑重地向阿爹保证:“以后我就是男子汉了,我会孝敬阿娘,阿爹,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活着回来。”
六指爹把六指搂在怀里,声音有些哽咽:“阿爹答应你,一定活着。”
接下来几天,村里笼罩着一股悲伤的气氛,原本心存侥幸的一些人也渐渐意识到此次恐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了,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要出征的男丁,包括何秀才。大家都忐忑地过着日子,不安地等待着。
第七天,大家最不愿意看到的噩梦降临了。一队装备齐整的士兵进了村子,按名册逮人,仅仅一天,村里近百名壮丁都被押在了一处,当晚,就离开了村子。六指跟阿娘只来得及给六指爹塞上一个放着换洗衣服跟少许干粮的小包袱,就眼睁睁看着一群人消失在村头。只留下萧索的背影,以及村民们悲伤的哭泣。
这一天,六指永远记得,夕阳仿佛渗血似的火红。
男人们都走了,女人、老人和孩子还得把日子过下去。不过,村里再也听不到孩子们欢快的笑声了,在那一天,孩子们都长大了。
六指整天忙着帮阿娘干活,也没有留意到,有些人看见他时闪烁的眼神。
日子在繁忙中过得飞快,收麦子,收苞米,收稻子,村里仅有的人们也空前团结了起来,你帮我,我帮你,都想着,活下去。
九月中旬,粮食刚进仓,衙役们就来了,跟上次来的不是一批人,不过蛮横霸道也不遑多让,还叫嚣着要看看六指的妖怪,所幸老村长一力周旋,才没做过多的纠缠,带着村民们辛苦得来的粮食,趾高气扬地走了。
女人和孩子们只能愤愤地唾一口,暗地里骂。
农忙过后,村里人却没有闲下来,都知道留在这的时间不多了,挖野菜、捡野果,收拾干粮、整理家当,都尽可能的收集更多的食物。大家都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又都知道多一口食物也就多了一份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