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实之间,谁又看得清谁?”
18岁的安流夏此时坐在大学的自习教室靠窗的位置,手臂支着脑袋,近乎痴迷地看着窗外那棵樱花树。满树的粉嫩,似乎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来,让人陷入甜蜜而梦幻的漩涡。
流夏幻想着自己在风中飞舞的樱花瓣中转着圈,可是脚下一崴,整个人倾斜着往地上栽去。眼看着就要摔个狗啃泥的时候,一双温暖有力的手及时地扶住了她的腰。流夏只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暖和又可靠的怀抱。瞬间的惊惧之后,她方才看清了正上方的那张带着笑意的脸。
男子额前的刘海随着低头的动作垂了下来,微微挡住了斜飞入鬓的剑眉,但却挡不住那双她第一次看见就迷上的眼睛——浅褐色的瞳仁似乎被撒进了璀璨的星光,闪耀得令人几乎无法直视,任何物事落到他的眼里都已黯然失色。他眉眼低垂时,长而柔软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弧形的阴影;他眨眼时,睫毛便如同破茧而出的蝴蝶的双翼,扇动出令人心醉的姿态,而他时而冷漠时而狡黠时而发怒抑或时而温柔的目光,便如画水墨画时毛笔端间沁出的墨滴在这开合之间缓缓倾泻出来,滴在观者的心上。他眉眼弯弯地凝视了她一会儿,而后薄薄的唇瓣间轻轻溢出醇厚而性感的声音:“小丫头,忘乎所以了吧。”
听了他的话,流夏立刻撅着嘴就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一脸不服气地回击道:“樱花这么好看,自然招很多人喜爱。也只有你呀,独独只喜欢雏菊。”
男人扯了扯嘴角,却又故作严肃地蹙起眉头,说:“没大没小,在长辈面前竟敢这样说话,信不信我告诉你爸,让他来教训你。”
流夏听了,先是装出一副求饶的表情。但很快便耸耸肩,吐了吐舌头:“好吧好吧,对不起啦,永寂哥哥!”
看她笑得一脸无害,唐永寂扶了扶额,略微无奈地纠正:“按理来说,我可以算是你叔叔了。。。”“唉,看着你那张脸,实在叫不出叔叔这两个字啊。再说也不是亲叔叔,要分得那么开嘛。”流夏毫不在意地回道,“大不了我以后努力纠正好啦。”
唐永寂敛了敛目光,脸上虽带着笑意,话语间有着不易察觉的无可奈何:“你小时候一直叫我哥哥也就算了。现在大了,也该懂礼节了,不就得叫叔叔了么?”
不知是他的话,还是他说这话的口气,让流夏听得有点不大自在,可是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流夏莫名有些烦乱,只得胡乱应了声,心里也有点闷闷的。
一时之间,原本两人之间轻松愉悦的气氛一下子似乎降到了一个冰点,只剩下无言的沉默。
为了缓和一下现在这种有些尴尬的氛围,流夏抬起头看了看樱花,又转过脸看着唐永寂出声问道:“对了,你不是不喜欢樱花嘛,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唐永寂没有答话,只是自顾自地玩味地看着手中捻玩的一朵樱花.许久,才抬眼深深看了她一眼,兀然莫名其妙地问了句:“雏菊和樱花,你会戴哪朵?”
流夏听了,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现在这年头,哪还有人摘花戴。。。。”只当他在玩笑的流夏自然地看向唐永寂,却发现他眸子中认真而严肃的眼神。
流夏犹豫了,但还是下意识地说完了下半句,“头。。头上啊?”她只觉得刚刚还言笑晏晏的唐永寂突然有些陌生。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唐永寂的身体轮廓开始有些模糊。一股白雾,虚无地漂浮在他四周。唐永寂闭了闭眼,叹了口气,复又坚定地看着她说:“早晚有一天,你都要为此做出选择。懂吗?”尾音落下,他冷峻而苍白的脸庞最后消失在了越积越厚的白雾之后,似虚无的缕烟,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流夏楞在原地,几秒之后才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她拼命往唐永寂消失的方向奔跑,她真的很害怕,害怕失去他。她声嘶力竭地边跑边喊:“永寂哥…永寂叔叔,你是不是生气了,你不要走,我选雏菊,你回来好不好?”她不知跑了多久,腿一软,坐在了地上,泪水不觉间竟流满了脸颊。
可是,再也没有任何应答。未知的空间里,只有流夏绝望的声音在一圈圈地盘桓在上空。
流夏呆呆地瘫坐在那里,全身的力气似乎被抽干。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像断了线的风筝,绝望地拖着一截短线,在自己头顶带过苍白无力的微弱气流,然后颤颤悠悠地飘走、消失。
这时,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传来,打破原先的死寂。
“流夏,既然你做出了选择,记得要让自己幸福。我会祝福你。”那道声音清越悠远,听起来却带着无尽的苦楚。流夏抬起头,向着声源望去,赫然看到那个身影不知何时背对着她站在那里,挡住了从流夏这个方向朝他那里照射过去的所有光线。那身影是那么地单薄,那么地落寞,让人想冲上去紧紧拥住,去抚慰他的忧伤。
那个人似乎站在了光明与黑暗的分界线上。只说完这句话,那个身影便毫不迟疑地向前一步,融入了那片黑暗。就像是堕入了黑暗的深渊,万劫不复。
流夏只觉得自己似乎被寒意冰封,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心却剧烈地抽搐起来。目送着那身影渐渐被黑暗所吞噬,心已经没有了知觉。脸颊上残留的泪,变得好冷,好冷,刺痛了她的皮肤。
“叮铃铃。。”手机铃声适时响了起来,流夏猛地一震,清醒了过来。她抬眼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仍然置身于教室中。她下意识地呼出了口气:“原来是梦。”
可是,为什么,脸上有泪凝固的感觉,心,也好痛。。。。。
樱花,唐永寂,还有那个未知的身影,对于18岁的安流夏来说也许只是场怪异的梦;她不知道,其实所有人都是命运手中的玩偶,自己下一刻的一举一动都不是自己所能掌控;命运早已给了她一张画着她人生的纸,却不给她改写的笔,只是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看着懵懂无知的她,一步步走向既定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