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的清晨依然有些清冷,天边才是鱼肚白,刘夏打了个喷嚏便醒了过来,因为身上的羊皮毯子被人拿了起来。
打了个哆嗦,刘夏眯着眼睛微恼的想要看清是谁在这样的恶作剧,入眼一个半大的少年面无表情的正在将毯子卷起,身边一只战马晃了晃脑袋似是刚醒般,耳朵抖了几下,打了个响鼻。
少年将卷好的毛毯固定在马背的一侧,然后才开口说道:“若你是我手下的兵,叫醒你的就是我的刀鞘了。”
声音冷清平淡,有意无意的耸了耸肩露出身侧的马刀,刘夏向下看去才发现刀鞘前段的一截儿竟包了层铁皮。
艰难的咽了咽唾沫,刘夏一时有些无语。
少年仔细的打理着马儿身上挂着的东西,刘夏这才有心打量了少年的样貌,这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然而却是多了几分远超同龄人的沉稳,脸型圆润微有菜色。最特别的是,左眼一道长疤从眉弓延至下眼袋,好在只伤了眼皮并未伤着眼睛,下眼袋正中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豁口,隐隐可以看到眼球下缘的血丝。眼神虽有些冷然但依然透着少年人的纯澈。
忽的意识到了什么,刘夏开口问道:“你有看见……”
“一个小姑娘?”似是猜到刘夏心中所想,少年接口说道,不知怎的那姑娘二字竟是有些咬牙切齿般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啊?是,是的,她在哪儿?”
“刘夏,刘夏,你醒了啊……”
说胡桃胡桃就到,只看胡桃蹦跳着远远的跑来,双手夸张的比划着喊道:“刘夏,刘夏,你不知道我刚刚看到了什么!刚刚啊,那位大叔有那么大的一把弓,还有那么——那么——长的一把……额……一把……”
胡桃眉头微皱,心想那东西叫什么来的?该叫什么来的……
看到胡桃这幅摸样,夏面露微笑,心道那是方天画戟啊。然后他发现那少年看到胡桃竟是面色微变,身侧的马儿更是烦躁的踏着步,甩着脑袋似是看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东西,然而没有命令它终究是不会挪开半步的。
胡桃话说一半忽然看到了一旁的马儿,眼睛倏地一亮,方天画戟甚的便完全被抛在了脑后,接着开口露出大大的一个自认纯真的笑容。
看着胡桃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少年骇的退了两步,慌忙的在马儿身侧有节奏的拍了三下,那马儿便如蒙大赦,后退了几步便转身一溜烟的跑远了。
注意到少年和马儿交流的方式,刘夏心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人马合一?!
“啊……”胡桃表情失落的叹了口气,随后便不在意了,转头看着刘夏说道:“大叔说你醒了就过去找他。”
看胡桃并没有注意自己,少年便转身追了他的马去。
看着落荒而逃的一人一马,刘夏看着疑惑问道:“你怎么欺负人家了?”
“哪儿,哪儿有……”胡桃弱弱的低头否认,双手背在身后有些气恼的踢了脚下的一株枯草。
刘夏没有注意到,胡桃的身后一撮鬃毛缓缓落在了荒野里。
……
……
昨夜躺着只觉得吕布理所当然的高大,今日二人面对而立,刘夏才可悲的发现自己要距离吕布将近三米开外才能看清他的样貌,近了便只能看到两个鼻孔了,比如现在……
“向西五个时辰,便是九原县城,你们赶路的速度比你们想的更快,可惜了……”吕布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某此次便是去清剿周边贼匪,所以你二人便自行前去九原吧。”
“那些马贼……”
“我率军前去之时已经没了踪迹。”
“他们一定还没走远,将军不如搜素附近村落,理当有所收获……”
“放心,我比你……更了解这帮家伙。”
吕布翻身上马随口答应着,显然没有什么聊天的欲望,至此刘夏只得开口道:“望将军旗开得胜!”
“某战无不胜……”吕布的心思已经完全放在了眼前的荒野之中,答得有些漫不经心,透着一股子理所当然。
刘夏心中暗道,这便是天下第一猛将的气度罢!
……
……
“向前半个时辰便是官道,将军吩咐你且去九原县府落户,到时报他的名字便可。”
刘夏好笑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心想你竟然还敢回来,难道不怕胡桃了嘛。
似是看出刘夏心中所思,少年难得露出一丝窘迫,然后伸手递上身旁一匹马的缰绳道:“这是昨日抓来的,背上的兜袋里有足够的水粮。”
然后少年用眼角瞄了一眼刘夏身侧的胡桃,发现她竟一直盯着自己,发现自己在看她,她便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
少年慌忙转了视线看着刘夏飞快的说道:“落户之后,你可让府衙的人带你前往将军府,到那儿自然会有人招待你。就是这些了……再会!”
言毕少年便翻身上马,纵缰转了马身。少年轻嚎一声,马儿便撒蹄狂奔。
“不用带什么信物嘛……”
少年的声音远远传来。
“报名便可!”
……
“你会骑嘛?”
刘夏看着胡桃,胡桃眼睛一眯微笑着,然后用力的摇了摇头,理直气壮的说道:“不会啊!”
“额……”刘夏头疼的扶着额头。
……
……
矮马没精打采的拖着马车一点点向前挪着,马车随着颠簸吱呀吱呀的响着。
日正当中,车上童子往后靠了了靠,把身子挪进了车棚的阴影里,倚着马车的门框口,童子口里念叨着:“牛肉,鸡肉,猪肉……”
每说一个词,他便吞咽下口水。
“咦?”忽的小童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先生,你看,那边两个人有马不骑哈。”
“大惊小怪……咦?”车厢里的先生闻言先是不屑,但还是探出脑袋看了看,接着他便看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
“哇!他们看过来了,他们发现我们了!”小童夸张的嚎叫着,挪着身子,似乎这样他们就看不见自己了似的。
胡桃好奇的打量着跟在身后不远处的小矮马,眼睛亮晶晶的。
“刘夏,刘夏,你看那只马儿看起来会比较好骑呢……”
“人家有主了。”
“那你说我们用大马和他换好不好,它那么小还要拉那么大的车,一定很辛苦。”
“我看还是不要了吧……”
胡桃看着马车离自己越来越近,眼神也越来越亮,死死的盯着小矮马,浑然没注意到马车上那个防贼似的看着自己的小童。
马车和刘夏他们交错而过的瞬间,车里的中年儒生对着刘夏点了点头,笑得意味深,似是在对他说待会儿见的样子。
……
“有意思……”
“什么?先生?”
“刚刚那人是九原军营的人……”儒生沉吟着,思量着这样一个奇怪的家伙会对自己此行造成什么影响。
……
……
洛阳北门,熙熙攘攘的人群经过门楼之时竟分流绕路两边,有好奇的人挤进人群向里瞄了一眼,便也匆匆随着人流入了城。
中间的空地之上一个壮汉牵着一匹马直愣愣的杵着,汉子表情冷肃,隆起的肌肉随着呼吸收缩舒展着。
他已经在这儿站了多半日,汗水似流水浇湿了脚下的一片土地,尽管如此,汉子却是没有挪动分毫,因为这是约好的地点。
直到他看到人挤人的城门口一个牵着毛驴的道袍青年从容的走出的那一刻,壮汉的大理石般的脸庞终于起了一丝变化。
道袍青年看到人群中的壮汉,露齿微笑道:“炳元,我们上路吧。”
“谨遵贤师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