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陈老头缓过来,他的眼神中带着些疲倦,这才说了几个字,就已然耗尽了他的力气,自16岁起,他就是京城最大戏园子的台柱,如今倒是连话都快说不出了。
他转身向吊脚楼中走去,一旁的孙大娘连忙伸手想扶他,陈老头只是坚决的挥了挥手,倔强的迈着步子,消失在了黑暗的屋内。
“哥,机会难得,我们到处走走看看吧。”
我站在阿竹身边,微微躬身调整角度,努力的睁大眼睛,使劲的对着阿竹眨眼睛。
“哎呦,这个鬼地方又热又湿,我是连一动都不想动,要去你们去,可别算上我。”
小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拿着片不知道从哪里采来的棕榈树叶扇着风,四仰八叉的躺在吊脚楼的地板上,漫不经心的插嘴。
我一瞬间收起刚才的可爱模样,狠狠的用眼神剐了小空一眼,就差对着他这坨烂肉踢几脚了。
“又没人和你说话,别自作多情了。你这头猪,除了吃,就会躺着。”
“不对,我还会翻身。”说着,小空一侧身,成了个妖娆的侧卧姿势,剪水的明眸似洗过的葡萄一般诱人,优美的唇部线条,划出完美的曲线,碎发因薄汗贴在脸上,更显得他肌肤的细腻白皙,扯开的领口处,锁骨隐隐可见。
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小空的美男计了,一般而言,只要他搬出这种姿态来,让我给他端茶送水,沐浴更衣,我都乐得屁颠屁颠的。
我咽了咽口水,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小空扑去,口中还不时的奸笑两声:“嘿嘿,小妞,快来给大爷我尝尝……”
脖颈处一紧,无论我怎么奋力向那顿诱人的美餐奔跑,小空的身姿始终离我越来越远,他还不忘对着我抛了个最后的媚眼。
待小空完全消失在了视野之中,我失落的长叹一声,恢复成了往常的赵笋,回头看了看拎着我衣襟的阿竹,一脸尴尬的笑容。
阿竹放开了我,我理了理衣服,一副良家闺秀的样子。
“想去哪里玩啊?”阿竹浅笑的看着我。
“当然是没人去过的地方啊,我要去看没人看过的风景。”
“迷路了,回不去怎么办呢?”
“那就在山上住几天,对我们兄妹二人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练功,就不怕孙大娘罚你吗?”
“反正有哥和我一起顶水缸,我怕什么。”
一名土人少女,身穿反膊衫,背着个箩筐,一步一跳的从我和阿竹面前经过,沿着村内的土路前行。少女步伐轻快,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我们踩着少女留下的欢快脚印,没多久就来到了一座小山前,南方的山峰多隽秀,郁郁葱葱,北方的山多壮丽,怪石嶙峋,说是小山,却也是这一带最高的山峰了。这座小山就似园林中被放大了的假山,山峰突兀而起,形如刀削斧砍,周围众山环绕,孤峰傲立,有如帝王之尊。
我拉了拉阿竹的衣袖,指了指山顶,嫣然一笑,不需要语言,阿竹的唇角仅仅只需微微弯起,我就欢天喜地的跃入了山脚茂密的树丛中。
土人一般不会冒冒失失的上山,倒不是因为有什么猛兽盘踞于山上,此处的山中多的是各种毒虫,一不当心便可能失了性命。
初来乍到的我们哪会知道这些,山上没有石阶,只有阻碍前行的树枝。地上铺着厚厚一层未完全腐败的树叶,一脚踩进去,软绵绵的没有实感,一些水却从树叶里渗了出来,抬脚便是一个湿漉漉的脚印子。没走几步,我的绣花鞋就全湿了。
“咕叽咕叽”不知名的虫儿叫嚣着,待我靠近时,忽然没了声响,一瞬间,又有同样的叫声在远处传来,让我迷惑:到底是这只虫逃了呢,还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只虫在叫呢?
头顶传来翅膀拍打树叶的声响,我连忙抬头,没看到声音的主人,只听闻“叽叽啾啾”一声声婉转的鸣叫越来越远。黑压压的树冠没有透漏进一丝一毫的阳光,不知是因为出了汗,还是这山中水汽充盈的缘故,轻薄的夏衫贴在身上,树荫之中,山风拂过,凉凉的。
红艳艳的野果抓住了我的眼球,纵身摘下两颗,回身丢给阿竹一颗,一口吞下,野果甘甜,沁人心脾。
阿竹跟在我身后,满心满眼的全是我左扑右跑的身影,唇角勾起,荡漾开浓浓柔情。我的衣角处全是泥泞,然而,就好似世间所有的污秽之物,都无法靠近阿竹一般,他的一身白衣赛雪如故。
不过是几盏茶的功夫,树荫忽然消失,突如其来的阳光让我睁不开眼来,抬手在眼睛上搭了个凉棚。整个始安县秀美的山水展现在了眼前。
起伏的青山就似碧玉镶嵌于一块块农田之中,一弯江水似罗带隔开了两岸,朴实的土人少女撑着一叶叶小舟点缀其间,小舟上不止她一个人,七八只水鸦立于船头陪伴着她,永远都不会孤独。
山顶的劲风吹来,衣裙飘动,将我沉浸入诗画般山水风光中的魂魄唤回,我能感受到阿竹就在我的身后,这一刻我是如此的满足,只因与那个最在乎的人一起看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虽然以我对阿竹的了解,他现在才没有空看风景呢,一定是在研究地形。
我无声的笑了起来,不敢回头看他,即使强行压制住了自己脸上的笑容,眼神也会出卖自己。
估摸着他也该看得差不多了,我突然转身:“哥,你看……”
一条藤蔓状的物什从阿竹身旁的树之上悬挂下来,直垂至阿竹的肩膀处,可那根本不是什么藤蔓,而是一条不知什么品种的蛇,我突然的动作惊吓了它,它大张着血红的嘴巴,头部似离弦之箭直奔阿竹的肩膀而去。
我连忙拔出长青剑,直劈向蛇的七寸,阿竹见到我的毫无预兆的挥剑动作,竟然静立原地,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电光火石间,蛇被劈成两段,在地上扭曲着,可还是晚了,两个血窟窿出现在了阿竹肩膀上。
我快步上前,扯开阿竹的衣襟,血窟窿里的血已经呈现出黑色,看来那蛇有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