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思索了一番,如今的六部尚书和侍郎皆是前朝老臣,都是白骏卿的门生,天灾当头,正是应该赈灾,安抚民心之时,六人却联名提议征税,这明显有违常理,这和白骏卿脱不了关系。
“那么,白国师是什么看法?”
林恕回头看我,双目映着宫灯的光芒,在黑暗中好似两团怒火熊熊燃烧。
“你怎么和父皇一样,只会问白国师的意见。”
我被他恶狠狠的样子吓了一跳:“只不过是上次被邀请到国师府中,有幸见过白国师一面,觉得此人胸怀大略,如今碰到这事,自然就以为他有良策,能救国家百姓于水火之中。”
“是啊,雄才大略的白国师,对那六人的提议,只说了一个词:有理。我父皇立刻就颁布了法令,从原先的十一税,改成三一税,这不是要逼着百姓造反吗么?”
“别想的太过严重了,这只是一时的举措,过些日子就是皇上的六十大寿了,到时会大赦天下,再减轻些税罚也不一定呀。”
这话说来没人会信的,白老贼只怕是要动手夺天下了。
林恕收敛起所有的愤恨与凶狠,看着我痴痴的笑了:“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想得简单就好了。”
他又走近几步,我们二人靠得极近,他一手抓起我的左手,放在他的胸口,我感受到他坚实的胸膛中,一颗强健的心脏在我掌心跳动着,他的另一只手抚上我的面颊。
“堆雪人时,没冻着吧。”
话音未落,他察觉到一丝异样:“你的手那么冰,脸颊怎么这么烫?”
“咦?是么?大概是院落里的风吹的吧?”我还装糊涂。
“春来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挪动至我的额头:“来人,快去叫李太医过来。”
“太子殿下,凤仪姑娘只是受了些风寒,老臣这就下去开几副散寒的方子。”
“多谢太医。”林恕对李太医略一施礼,目光狠狠的扫向跪伏于地的春来。
“快说,这是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奴婢真的没有说谎,是太子妃娘娘今日在毓庆宫中故意刁难姑娘,用姑娘的身体堆雪人,才让姑娘受寒生病的。”
“哼,我和嘎尔迪从小一起长大,她什么性子我最了解不过。说贪玩我倒还有可能信,你一个区区的丫鬟,竟然敢污蔑太子妃?”
“姑娘,你说句话呀,春来没有撒谎。”
春来膝行至我的床边,紧紧的抓着我的手,指甲都扣进了我的肉里。
林恕如此信任太子妃,他们之间的感情远比他自己想象的要深刻,即使说出真相,他也不会相信,到时候和太子妃对峙起来,最后他会站在谁的身后也没有定数。
手上的疼痛不及内心的疼痛,春来是一个如此天真,没有心机的孩子,我该怎么保护她呢?今天只是掌嘴,下次便可能丢了性命。
“太子妃驾到。”说曹操,曹操就到。
“我听说妹妹病了,特别来看看妹妹,不知道妹妹生了什么病,还缺什么。”太子妃的声音远远传来。
“呀!哈努尔也在妹妹这儿啊!”她见到林恕,表现得十分吃惊的模样。
“嘎尔迪,你来得正好,这个胆大包天的奴婢说你故意刁难凤仪,你来告诉我,今天白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天啊,妹妹第一次见到大雪就玩得疯了些,确实是我不好,没想到妹妹竟然是这么娇弱的一个可人儿,堆个雪人就病倒了。”
太子妃轻蔑的扫了一眼跪在床边的春来,她与林恕站在一处,二人看来真的是金童玉女,十分登对。
“这个丫鬟手脚不干净,竟然偷偷拿哈努尔赏赐给妹妹的首饰出去卖了,我这才让人教训了一顿,倒是让她记恨上了,哈努尔,你可别听她的鬼话。”
“我没有!姑娘,你要为我作证啊,那些首饰都是姑娘给我的啊!”
一行行纯真的热泪流淌过春来被扇打至红肿的面颊。
“娘娘和春来之间有些误会,首饰的事,是我听说春来有个弟弟病了,没钱买药,这才让她拿去换点药钱。如今春来却因为此事污蔑娘娘,实在是我的过错,我愿代其受罚。”
我挣扎着要下床行礼,被林恕制止了。
太子妃笑容娇媚,竟和醉香楼的花魁有得一拼。
“既然是误会,那也不要让大家都不高兴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哈努尔你说是吗?”
林恕狠狠的瞪了地上的春来一眼:“看在凤仪和嘎尔迪都为你说情的份上,今日便不罚你,若还有下次,数罪并罚!”
春来匍匐在地上,咬紧了嘴唇,竟是固执的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翌日还未及午时,春来和林恕的声音由远及近,传入我的耳中。
“拜见太子殿下。”
“凤仪喝过药了吗?”
“药还在熬。”
“你是怎么做事的,凤仪就是过于放纵你了。我昨日就该替凤仪好好教训教训你,打你几板子,你才会知道怎么侍奉人,是吗?”
“太子殿下恕罪。”
门被打开了,林恕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歇,来到我的床前。
我闭起双眼,安静的躺在床上,就好似还在沉睡。
林恕禁了声,紧接着传来了一些轻微的声响,大概是他搬了张凳子坐在了我床前,即使是闭着双目,我都能感受到他炙热的目光胶着在我的脸上。
过了有一会儿,我才装作刚刚醒来的模样,一睁眼就看见了林恕关切的目光,他一身杏黄色蟒袍,显然是刚刚退朝,就直奔重华宫而来。
“还没睡醒么,还是自己太想他了,这都出现幻觉了。”我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林恕爽朗的笑声:“哈哈!”
他握住了我的手:“你再睁眼看看,我是不是幻觉啊?”
我震惊的睁大了眼睛,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竟然真的是你?”
春来端来了一碗漆黑的汤药,闻到那股中药味我就明白,确实是散寒的药材,而且会很苦,我皱了皱眉头。
林恕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又笑了:“怕苦?怎么和小孩子一样。”
我嘟着嘴撒娇:“让我勉为其难的喝下去也不是不行,只要殿下亲自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