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瞧,这雪下的多大呀,妹妹这是第一次看到雪,对吗?”
太子妃站在庭院中,没有让宫人打伞,在鹅毛大雪中转了一圈,裙摆飞扬起来,就像是傲雪开放的红梅。
我也站在雪地之中,抬头只可见一片被宫墙围起来的灰色天空。大片大片的雪花,自半空中纷纷扬扬的飘下,落到我的头上,肩上。我伸出手,飘落至掌心的雪花还未仔细看清就已经融化成水。
“嗯,下雪好美。”
“那妹妹就和我一起堆个雪人吧。来人,堆雪人!”
宫女们捉住了春来,将庭院内的积雪一把一把的扔到我的身上,我意识到太子妃此举何意,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太子妃慢悠悠的走到屋内,旁边的小宫女立刻跑到她的身边,为她送上手炉,掸去身上的落雪。
她站在屋内,兴致盎然的看着我一点点被积雪覆盖,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皱了皱眉头。
“妹妹平时都是怎么勾引哈努尔的呢?就这样傻站着,一点都也不好看,要不你把手举平了,我再看看?”
一个时辰后,庭院中多了个洁白的雪人,我的衣服早已经湿透了,在这冰天雪地中还重新结了冰,两手上的积雪似有千金重,直压得我肩膀酸痛到麻木。
太子妃挥退众人,走到我的面前,上下打量着我:“妹妹,这雪可好玩?”
身体已经冻僵,我说不出话来。
“我看着挺好玩,不过比起我和哈努尔一起长大的草原上的雪,还是差了些。要不先委屈委屈妹妹,等哈努尔来了,我们让他评一评?”
太子妃说罢又转身向屋内走去,春来竟然摆脱了宫女们的束缚,扑到了太子妃的面前,她早已经是泪痕满面,甚至下巴处还结了层薄冰。
“娘娘,求娘娘放过姑娘吧,姑娘那么怕冷,若是一直这么站着,姑娘会死的。”
“哪来的无礼丫头,没看见我和妹妹玩得正高兴么,敢来打搅我们雅兴,来人,掌嘴!”
春来这个傻丫头,我哪里会这么容易就死呢?这点寒冷比起毒发来,实在算不上什么,这点痛苦又哪里及得上亲手杀死宁慕尘时的痛苦呢?
也许是巧合,今天的早朝一直拖到了午后,都没有散朝的意思。春来被打得满脸满嘴都是血,我也已经在雪中站了足足两个多时辰,已然化作了一座真正的雪人。
太子妃坐在屋内气定神闲的喝着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从宫门外一路小跑进来,凑近太子妃耳边说了些什么。
太子妃抬起手,轻轻的挥了挥,两个人高马大的宫女快步走到我的身后,对着我的小腿就是两脚。
雪人轰然崩塌,我扑倒在雪地里,还保持着刚刚在雪中的姿态。
“好了,我也没什么玩雪的兴致了,妹妹也该累了,来人,送妹妹回宫。”
四个宫女架着我和昏过去的春来,走出了毓庆宫,才过了两个转角,就将我们扔在地上,还对着我的肚子狠狠踢了两脚。
“臭不要脸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敢和我们娘娘作对?”
洗完澡,换好衣服,春来一双小手轻轻的为我擦拭着长发上的水渍,她的小脸已经肿成了猪头。
“春来,因为我让你吃苦了。”
“姑娘,你别说这些话……”春来口齿不清的安慰着我,她每说一个字便会牵扯到脸上的伤。
我打断了春来的话,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
“这是一些伤药,只希望你不要因为今天的事破了相,女孩子的脸蛋还是很重要的。”
“谢姑娘。”
“好了,你早点休息去吧,我再在院里走走也休息了。”
“姑娘……”春来红肿到变形的脸上,读不出什么表情,但我猜想,她应该是在为我担心。
我目光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神色,逼视着春来,直到她低下头去,乖乖的躬身告退。
我慢慢的走出了重华宫,走进了后院,发丝上的湿气似乎结了冰,手脚一阵阵的发凉,头脑却是无比清晰。
这一夜依旧下着大雪,后院中没有一丝光亮,我的目光穿过黑暗,锁定在那个狼窝之上。
我让人将雪球儿埋在了宁慕尘的坟墓旁边,希望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中能相互陪伴,再也不要受到孤独寂寞的折磨。
我又浅浅的勾起唇角,这是一个多么天真愚蠢的想法啊。
一点橙黄的暖光从远处,一点点的靠近,到达了我的身后。
“殿下。”
“你今天没有来毓庆宫吗?”
林恕牵起我的手:“怎么这么冷。”轻轻的揉搓了几下,将我拉至崇敬殿内。
崇敬殿内没有点灯,在宫灯幽暗的暖光下,只可见林恕脸上似带有笑意。
“我去了,不过娘娘早就在宫里等你了,我堆了会儿雪人,就早些告辞回来了。”我没有说谎。
“今天的早朝怎么谈了这么久?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这才是我最关心的事。
“嗯,今年遇上了百年难遇的雪灾,边关三郡的大雪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停歇了,冻死了很多无辜百姓,三郡的各级官员都上书要求朝廷拨粮拨款赈灾。可户部却说国库空虚,竟是一两银子都拿不出了。”
林恕取下了自己的裘衣披在了我的身上,顺势还将我搂在怀中。
“这些朝堂上的事我不懂,但我想,这么庞大的一个国家,三年来百姓休养生息,国库里又怎么会一点银两都没有呢?”
“是啊,连你都能看出来的事,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定是那些老家伙偷偷的中饱私囊了。他们竟然还指责我当初提出的税罚太轻了,富足的是百姓,国家却穷得叮当响。可是若真如他们所言,百姓富足了,那这场雪灾又怎么会冻死这么多人呢?”
“现如今最重要的事,不是追究到底谁该为国库空虚负责,而是应该商讨出什么一些对策才对吧?”
“嗯,户部尚书、侍郎,工部尚书、侍郎,刑部尚书、侍郎联名提议增加赋税。”
林恕放开了我,气愤难平,一拳打在了桌子上,“咚”的一声巨响在屋内不断盘旋回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