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看他,等了许久,这个万年冰块脸还是没什么反应,我羞红了脸,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你帮我上药啊!笨蛋!”
身后响起宁慕尘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松了松衣襟,裸露出后背大片光洁的玉肌,把自己的脸隐进阴影里。
“嗤啦”一声,我受到惊吓,下意识的想回头看看。
“别动。”简单的两个字,却像咒语一样将我瞬间定住了。
宁慕尘从我的裙摆处扯下一些布条来,如同他为人一般冰冷的手指,在我的伤口上撒上药粉,又熟练的将其包扎好。
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全然消失,我的心口处隐隐作疼。
他到底是受过多少伤,才能练得如此娴熟的手法,来处理各种伤口的呢?
我整理好衣物坐正,目光注视着洞口。
今日阳光甚好,透过树木枝桠间的空隙,在洞口附近的地面上投出一片斑驳的光影,山风掠过树间,送来不知名的野花香,光影摇晃起来,显得梦幻迷离。
宁慕尘从洞外采来了些野果,那些浆果虽然看起来翠绿干瘪,实际上倒还挺清脆甘甜的。
他在我身前席地而坐,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神情与面容。
“要去哪儿?”
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我们之间的平静气氛。
我看着手中咬了一口的野果,轻声道:“我已经安全出城了,宁哥哥你可以回去了。”
“要去哪儿?”
“我真的没事了,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要去哪儿?”
同样的话语用同样的语气重复了三遍,他用一种简单的,近乎固执的方式告诉我,他不走,他要陪我去我想去的地方。
想来也是,就算是白雨洛的命令,然而白家还是白骏卿当家。他帮助我一个刺客逃跑,怎么可能还回得去。就算白骏卿不会对自己的小女儿责罚太过,却还是可以轻易要了他的命。是我连累他了。
“我不知道。”
就好似一个迷路的孩子那样无助,我的目光越过了宁慕尘的身影,越过了山洞外茂密的树林,越过了熙熙攘攘的中原大地,好似看到了那座位于杭姚镇内的别院。
阿竹的身边永远是我最好的归宿。可月光下那失望的面容又闯入我的心头,我无力承受,无法面对。
“宁哥哥,我既然已经没什么地方可以去了,那我想翻山过去,去看看漠北那片广袤的原野也好。”
哥,我一直在拖累你,也许只有当我死了,才是对你而言最好的结局。
仓秀山位于越国最北端,峦峰绵延数千公里,形成一道天然屏障,隔开了繁华喧闹的京城与渺无人烟的漠北荒原。
山峰高耸入云,山上景色怡人,举目望去,每一段都有不同的颜色。山脚下的京城是难耐的酷暑,山顶却依然是万古不化的皑皑积雪,寒意逼人。
一只雄鹰展开矫健的双翼,自由翱翔于天际,一声清鸣惊空遏云,它凌厉的目光,透过重重云霭,俯瞰着仓秀山上的一骑黑影,灵活的穿梭于树木之间。
日影西斜时,我们已然步入一个白色的世界,良驹在厚重的积雪中艰难前行。
习武之人,一般不惧严寒酷暑,也不会轻易生病,可我哆嗦着双唇,环抱起颤抖的身躯,尽量贴紧宁慕尘,从他身上汲取着一点暖意。就像一个柔弱的小姐,身穿单薄的夏衣,在无法阻挡的入骨寒意中瑟瑟发抖。
我从未觉得自己是如此怕冷,难道是因为受伤失血所致的吗?
宁慕尘轻轻的握住了我冻得略显淡紫色的手,将我圈于他的臂弯之中。自他掌心缓缓渡来了一些内力,使我慢慢的恢复过来。
我偷偷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还是一副冰山般的面容,注视着面前的道路。
这家伙看起来是个又蠢又硬的木头,其实对我倒还挺好的。
忽然,山上刮起了大风,飓风吹起乱雪,遮天蔽日。满眼是一片白茫茫的,一米开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满耳是风声,来时的马蹄印一下子就给风吹没了,分不清东南西北。
宁慕尘将我在怀中搂的更紧了些,调转马头,又一夹马腹,催促着良驹赶路。
这雪山之上最怕的便是暴风天气,若是找不到地方避风雪,我们今天就要化身为两座冰雕,在千万年的时间内,长眠于这雪顶之上了。
我闭起双眼,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我确信,搂着我的这个男人一定会想到办法摆脱困境的。
宁慕尘一勒缰绳,马儿顺从的停了下来。
我的鼻尖隐隐闻到一股淡淡的硫磺味来。睁开眼,看到的正是一处高约十来丈的岩缝,硫磺味就是从这深处飘散而来。
宁慕尘率先下了马,转身向裂隙深处走去,我也紧随其后。
裂隙口有一方三米来宽的空地,可向内前行不过十来步,裂隙就明显紧缩,勉强容忍一人通过,裂隙外已是天昏地暗,不辨时日,裂隙内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呜咽的风声似鬼哭狼嚎,回荡在裂隙之内。
我掏出了怀中的火折子,火光在风中忽明忽暗的跳动着,抬眼一看,一直在我面前的那个身影消失不见了,狭小的裂隙内只留有我一人。
心下一惊,不由得快步跑动起来,慌乱间,我忽然被一块高突的石块绊倒于地,火折子掉落在地上,灭了。
再一次陷入黑暗之中,恐惧似潮水向我涌来,将我包围,令我窒息。一时之间,我就似一具失了魂魄的尸体,倒在地上没有任何声息。
一点幽幽荧光自裂隙的远处,快速的飘过来。
这就是鬼火么?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待它靠近了,我这才看清,那是一颗比指甲盖略大一些的夜明珠。宁慕尘蹲下身子,他的面容在夜明珠荧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的苍白与冷酷。
他翻过了我撑在地面上的手,此刻我才注意到,我的手掌被锋利的石块划破,伤口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地面。
他又从我的裙摆处扯来一些布条,帮我把手掌包扎好,扶我起来。
“能走么?”
除了手掌上的伤,身上倒没什么大碍,我点了点头。
宁慕尘拾起火折子,交还给我,又转身朝前走去。
我连忙快走几步,伸手,轻轻的拉住了他的上衣。他的脚步顿了顿,也不见有其他动作,只是将步伐放的慢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