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骏卿没有伸手捂住胁下的伤口,脸上也没有任何惊惧痛苦的神色,他不咸不淡的命令道:“留活口。”
“到这里我就没有想过活着出去。”
说罢,我使出只攻不守的龙灭剑式,招招直逼白老贼,大有鱼死网破的架势。
两名护卫阻挡下了我的剑招,我一招划破其中一人的脖颈,顿时血色飞溅。然而与此同时,两名暗卫已然绕至我的后方,剑刃扫向我的足腕。我翻身险险躲过,却不防头顶上方埋伏了一名暗卫,掌风强劲,从天而降,我如蝴蝶一般坠落于地。
再抬头时,我看见白骏卿一如既往面无表情的模样,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我忽然明白,从一开始我就已经输了。
白老贼在泥潭中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曾经又有多少个和我一样的无知之人想要刺杀他,可他依然完好无损的站在我面前。刺杀这个方案,无论是用什么方式,从来就不可能成功。
白府的地牢,阴暗、潮湿、恶臭。
我蜷缩在墙角,注视着火把跳动的火光,不断忏悔着:还是失败了么?对不起,哥,如果有来世,我不要再做你的妹妹,我想做你的妻子。
牢房的门似乎被打开了,我全然不在意,大概是白老贼来逼问我叶师父的下落吧。
“我把你当姐妹,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惊愕的抬头,只见白雨洛孤身一人站在牢门前,愤怒与悲痛交织着,扭曲了她清秀的面容。片刻的震惊过后,我保持着蜷缩的姿态,又将目光转回火把上,自嘲的笑了笑。
“为什么?不过是因为你的父亲灭了清水镇,杀了我的爹娘罢了,还需要什么为什么。”
“什么!你血口喷人!”
“我知道你不愿相信这些事情,就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一切的真相,你的父亲,白骏卿才是我和阿竹一直苦苦寻找的仇人。利用你是我的错,你恨我怨我甚至杀我,我都没有一句怨言。”
地牢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白雨洛不懂武功,即使此时我击伤她逃跑,也不过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可我不愿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
“你走。”
狭小的地牢中清晰的回响着这两个字,白雨洛偏过身,让出了牢房的大门。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圆了双眼看着她。刚毅的表情取代了悲愤,呈现在她的脸上,此时她再也不是我四年前认识的那个软弱胆怯的白大小姐,却像一个真正行走江湖的侠客。
“你走啊!就当我还你曾经的救命之恩,从此我们互不相欠,你永远不要再回京了!”
我换上了白雨洛的衣服,步出地牢时才发现,现在已近亥时。
地牢位于府内后院一处偏僻的角落,门口两名站岗的守卫恭敬的向我施礼:“白小姐。”
我与白雨洛的身形差异比较明显,只要是认识的丫鬟仆人一眼便能看出不同,那两名守卫只怕是不怎么见到白雨洛,才能让我顺利的鱼目混珠。
没有理睬他们,我只是低着头,快步走至院墙附近。才走出些距离,我纵身翻过院墙,提气真气便向广渠门方向疾行而去。
我白日里中掌已是受了内伤,如今又剧烈的动用内力,只觉得体内气息紊乱,胸口血气上涌,虽然尽力压制,速度还是比起平时明显慢了许多。
眨眼的功夫,我便被几道黑影追上。
“嗖”耳边传来利箭撕裂空气的声响。我略一侧身,堪堪躲过了那一箭,岂料这竟是三箭连发,第二箭直接穿透了我的肩胛骨。我吃痛,不作多想,回身用长青剑劈断了第三箭。同时,我再也无力运功前行了,从半空之中跌落下来。
还是逃不开必死的结局么?
腰身被一只强有力的臂膀搂住,此人亦是一身白家暗卫的装束。
心中暗道不好,反转手腕,长青剑势如飞虹,直奔此人脖颈而去。
以二人目前的距离来看,只怕这招连叶师父也躲不开吧。岂料此人,仅仅只是弹指于长青剑之上,便将我所有的劲道轻易化解。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我耳边轻道:“是我。”
我没认出此人的声音,但明白了此人的意图。此人不是来抓我的,而是来救我的,也许此人正是白雨洛派来护我出城的。
心下一松,血气便再也压制不住了。“咳咳。”我轻咳两声,吐出了两口鲜血。
此人轻功了得,即使是带着我也很快就甩开了追兵。我们二人转至一处幽暗的街角,那里竟然早已备好了一匹良驹,我们一路纵马疾驰。
翌日午时,我们二人出现在了仓秀山中。
我们寻到了一处较为隐蔽的洞穴。那人这才将我放开,让我坐在洞中一块较为平整干净的石块上。
他取下了面罩,记忆中还带有少年纯真朝气的脸与此刻英气逼人的面容重叠,竟让我呼吸一滞。
不知这四年来,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遭遇,竟刻画出一对如此果决刚毅的双眸,他似雪捏成的面容上,双眉斜飞入鬓,宛若剑刃的锋芒,淡桃红色的双唇微抿着,干净利落的暗卫服饰包裹出他健美的身躯,青山一般雄伟挺拔。
“宁哥哥。”
我喃喃出声。他弯下身来,俊容在我眼前放大。
印象中,我与他的所有交集,不过是四人一同回京的那段经历,这期间也多数是我在纠缠他。像现在这般,他主动靠近我却还是头一遭。
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微微躲了一下。显然,宁慕尘察觉出我的细微躲闪,他的动作顿了顿,依旧是以前那惜字如金的模样。
“帮你疗伤。”
我听话的侧过身去,目光注视着山洞内凹凸不平的山岩,能感受到他冰冷的目光正认真的审视着我的伤口。随后,他封住我的几个重要穴位,一口气把箭拔了出来。
“嘶~”我吸了一口冷气。
“白的内服,红的外敷。”
宁慕尘把两个瓷瓶放在我面前的地面上,便要转身离去。
“哎,宁哥哥等一下。”
我连忙喝住他,看着那两个药瓶,有点哭笑不得。
真是个木头,伤药我也有啊,我要的又不是伤药。
“这个,那个,这伤,我够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