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竹从竹上跃下,皆不语,慢慢的清理着头绪。
镇上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也不知道林夫子和叶师父现在情况如何,那个黑衣人是谁,为什么身影如此熟悉,那些追着黑衣人的人又是谁,他们又为何要追黑衣人?许多的疑问充斥在脑海中,没有解答。是否应该下山去镇上一探究竟,可万一那些人还有同伙在镇上,就这样下山不正是羊入虎口么?
正思索间,突然我的脑中一阵惊雷,我转过头去,看着家的方向,一声惊呼:“糟了,阿爹阿娘!”还未说完,便要运起轻功,向着家飞奔而去。
阿竹又是一把拽住我,我回过头去,看不清他脸上表情。
阿竹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拉住我的手。
一时之间,我还有些奇怪,阿竹这是要做什么,但随即我便意识到了,我家在那些人的必经之路上,那些人说——不留活口……阿爹阿娘……不、不会的。
我慌了神,不停的喃喃自语:“不、不会的。哥,那都是你的瞎想,爹娘这一辈子都是老实人,好人不会是这种下场的。”
走近了几步,我终于看清了阿竹脸上的悲戚表情。
风将一些“噼噼啪啪”的声响从我们身后送来,我震惊的猛然回头,家的方向渐渐燃起火光。
再也不能顾及其他,我使出全身力气要挣脱出阿竹的控制,却未能如愿。
阿竹的双手像铁钳一般牢牢的抓着我的手臂,他迫使我看着他,低吼着:“笋儿,没用的,你冷静一下。刚刚那个黑衣人武功那么高,都受了那没重的伤,我们去也只是送死。爹娘一定是希望我们活下去的。”
刚刚干涸的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我开始看不清阿竹的脸,看不清周围的竹林,看不清一切:“可是,哥,那是我们爹娘啊。”
阿竹将我拥入怀中,轻轻的揉着我的脑袋,哑着嗓音:“笋儿,你还有我。”
我将所有的泪悉数洒于阿竹怀中,哭得脱了力,不知何时竟然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我依然躺在阿竹的怀中,二人靠坐在一颗老竹之下,仿佛他就这般抱着我、安抚着我过了一夜。然而我却发现,阿竹的衣服上满是尘土,眼眶泛红,眼睛里带着些许血丝,手上拿着我的长青剑。
“哥……”
“笋儿,你醒啦。”阿竹打断了我的话:“我们……我们去看看爹娘吧。”说完,他站起身将我拉起,转身在前面引路。
我沉默的跟在他身后,暗下决心:我不能再哭泣了,爹娘,我和阿竹会为你们报仇的!
那个山腰中的竹屋已然化成了灰烬,那个幸福的家完全消失,茫茫的天地间,只剩下我们兄妹二人。
烧毁的竹屋后立着两座新坟,竖着两根新砍的竹片,上刻“父·赵公之墓”“母·赵张氏之墓”。
“爹娘是在梦中离开的,没受多少痛苦。”
阿竹终是不忍让我看见爹娘去世时的惨状,偷偷一人将爹娘埋葬。
我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都是不孝女的错,害得爹娘枉死。”若当时能叫醒爹娘一起在竹林中避难,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不孝女赵笋在此对天发誓,不报此仇,绝无脸面再见爹娘。”
我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阿竹站在我的身后,攥紧拳头,不置一言。
“哥,我们去山的那边吧。”昨夜的那场大火,镇上已是凶多吉少。我们跟着那些人,总有一天能打探到消息报仇的。
“好!”阿竹没有一丝犹豫,将手平举在我面前,手上握着长青剑。
“长青剑哥拿着就好。”
“笋儿,你武功比我强。”
我没再推辞,低下头,接下了长青剑。
走了整整一日,傍晚时分,二人升起了个一处火堆稍做休息。
“笋儿,累不累,我去打点水吧。”
回来时,阿竹手上竟然还捏着一条小蛇,小蛇不足一尺,手指般粗细,头已经掐去,浑身翠绿,一看便是有剧毒的竹叶青。
长青山皆是漫漫青竹,没有可以果腹的野果。溪流蜿蜒曲折,清澈见底,因此也无游鱼可捕。偶有飞鸟经过,剧毒的竹叶青出没。
阿竹的神态终于有一丝的缓和:“回来的路上,刚巧遇上这家伙。走了一天了,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吃,现在好了,烤一烤也算有些东西能下肚了。”
“哥,你没受伤吧。”竹叶青的剧毒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哪是会那么容易受伤的人,你看,这不完好无损嘛。”
我心下一松,抱着膝,将脸埋进双膝之中。阿竹也是一脸倦意,昨夜他应该是一宿没睡,又走了一日的山路,如今却还要来照顾我。
夜更深了,我靠在阿竹的肩头。我们一起靠坐在竹子上,仰望着星空。
今天繁星满缀,和昨夜的黑云遍布完全不同,自此,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该怎么报仇,我们完全不知,甚至该怎么活下去,我们都不知道,我们也不过是14岁和16岁的半大孩子。
我慢慢阖上了眼,阿竹低头轻声问:“笋儿,困了么?”
我没说什么,阿竹抬手,抚着我头顶的软发。电光火石之间,我伸手点住阿竹的睡穴,转手接住阿竹从我头顶滑落的手,感觉到阿竹的头一沉。
我长长的舒出一口气,轻轻的自言自语着:“哥,你也困了,睡会吧。”
昨夜,阿竹肯定也是点了我的睡穴,不然他离开我埋葬了爹娘,我又怎么会一点知觉皆无。今夜若非如此,他担心着我的安危,定会整夜守着我,这样他的身体又怎么受得了啊。
我将阿竹的身子摆正,拿起长青剑。
昨夜,阿竹已为长青剑开了刃,他的武功并不比我差,让我拿着剑,也不过是怕真有什么万一,我也可自保。
我砍倒了一棵竹子,合着布条,简单的做了一把弓和许多支箭。
要说我真有什么是阿竹比不上的,大概也只有箭术了,说是百步穿杨也并不为过。
有一年夏天,我在叶师父那练剑,总有只苍蝇飞来飞去的,让我极为烦躁,便以手为弓,头绳为弦,牙签为箭,将其射杀。
我做完弓与箭,见离天亮还有些时间,又捣腾起一些小玩意儿。我们身上没有任何盘缠,下了山,路上若是遇到村庄集镇什么的,也好由此换口热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