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去叶师父家时,师父送了我一把短剑,一尺来长,并不是木头制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虽然没有开刃,剑尖却足够用来刺杀一些小动物了。
接剑时,我又犹豫了:“师、师父,这可是真家伙啊。”
见到这人才不过两次,我就犹豫了两次,唉,这大妈只怕是老天爷专门派来克我的吧。
“怕什么,就用它来练习。”叶师父话语中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稍作停顿,嘴角又是一扬,语气也调侃起来:“瞧你那小胳膊,别是拿不起来吧。”
“谁说的。”我一撅嘴,大手一挥,动作潇洒,只听“当~”的一声,剑果然掉在了地上,差一点就刺在我脚上。
在叶师父很不给面子的大笑声中,我羞红了脸,老老实实的双手紧紧握住剑柄。
不久之后我便知道,那剑是由上等玄铁所制,是师父收我为徒的当天连夜打造的。剑身细长,剑柄做成竹节状,上书:节节破云霄,根根立岩中。
其实我很想将此剑命名为“青竹”,无奈要避哥哥的名讳,故以山名为剑名,取名为“长青”。说来在各种剑中,这柄剑也算得上是极为轻巧又兼顾坚韧的好剑。
时间一晃就是八年,那两个对着老母鸡大呼小叫小屁孩虽然不见了,竹屋里倒也从没有清静过。
“臭笋儿,我都教过你多少次了,关关雎洲的雎字还是不会写,笨死了,下次去镇上,林夫子就要教我《论语》了,你到现在《诗三百》还不会。”阿竹有些急,忽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狠狠瞪着面前蹲在地上练字的女孩,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学追求女子的那套做什么,昨日我教你的剑法,你可会了?”我也从地上站了起来,甩着手中那枝被用来当作笔的竹枝,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早会了,哪像你那么笨啊。”阿竹的神色有些得意。
“哼!”我一扭头,很不服气:“那要不现在我们比试比试?”
他眼帘稍稍向下,略一思索:“不要,你有叶师父送你的长青剑,我怎么和你比。”
“不用那个,”晃了晃手中的竹枝,我的语气很是欢快:“喏,咱们就用这个比,总公平了吧。”
“行。”阿竹随手从地上捡了根竹枝,练了一招,试了试手感,答应的很爽快。
片刻之后,“臭笋儿,你耍诈,刚刚的最后一招,你明明没有教过我。”阿竹满脸气愤,手上的竹枝已掉落一旁,我手中的竹枝也顶着他的胸膛向上微微弯起。
“嘿嘿,我原本就打算今天教你的。”我丢掉手中竹枝,笑的满面桃花。
“那今天不能算我输了,等我学会了这招,明天咱们再比个输赢。”阿竹却捡起了那枝我丢掉的竹枝,愤愤不平的表情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坚毅如竹的自信。
我皱了皱鼻子:“那我现在下山去找师父再学一招。”
“不准,没学完《诗三百》不准你下山。”阿竹语气严厉,竹屋里响起女孩的哀号声。
虽说是七月盛夏,山间竹林中却没有一丝暑气,有时甚至有一些寒意。
傍晚下了场阵雨,夜晚云层依旧很厚,看不见月亮,也不见星光。
梦中,我听见一个焦灼的声音不断的在对我说:“小笋儿,快起来,快起来啊!”那声音很亲切,一遍遍的重复着那句话,一点点从模糊至清晰,直到响彻心底。
我睁开眼,坐起,下床。
竹床的轻微响动惊扰了睡在一旁的阿竹,他轻声问:“笋儿,发生什么事了?”
我没理会他,有些呆滞的,赤着脚走出了竹屋。
等到阿竹察觉出我的不对劲,提着我的鞋追出来时,我已经顺着山路走出了好几里地。
“笋儿,你到底是怎么了,大半夜的,就这样跑出来做什么。”阿竹一把拉住我的手,阻止我继续走下山去。
二人静立了一会儿,他见我还是不说话,也不再有什么动作,于是就蹲下身去,将我的鞋置于地上,缓缓了语气:“山路上石头那么多,脚疼么?穿好鞋,我们回去。”
这回我很顺从的穿好了鞋,牵起了阿竹的手,却是又往山路边挪了两步。
我抬起手,指着竹林上的一方天空。阿竹的眼中写满了疑惑,目光顺着手指而去,那片天空是橙红色的,有些像晚霞,却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
“镇上……这是着火了么?笋儿,我们快去救火。”仅片刻的震惊之后,赵竹立刻就反应过来,他反握住我的手就要往山下跑去。
我却是一个用力,甩开了他的手,紧接着又上前两步拦腰抱住了他,将脸埋进他的肩窝。
阿竹愣住了,就在那一瞬间,他似乎化成了石像。他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呼吸也停滞了。过了很久,阿竹颤动着的嗓音传入我的耳中:“笋儿,你是在哭么。”
我轻轻吸着鼻子,双肩微微耸动着,哽咽着说:“我、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哭,但是哥,我好怕,好难过啊。”
“哥,快躲起来。”我感受到了地面的微小震动,前方也隐隐传来马蹄声。
阿竹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异动,我们二人抛开刚才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情感,对视一眼,提起一口真气便栖身于竹林深处的一棵粗壮老竹之上。
才隐蔽没一会,一个黑衣人从竹下小径上一掠而过,那人的身影似乎有些眼熟,空气中慢慢的散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那人定是受了很重的伤,可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仍能施展这般厉害的轻功,想来他的武功并不简单。
紧随黑衣人而至的马蹄声在不远处稍作停顿。竹上看不清他们到底有几个人,竹影摇晃间只能隐约看见如新月一般的刀刃,倒映着远方橙色的天空,透着森森寒意。
不远处的那几人显得十分的气愤,声音也不自觉的吼了起来。
“头!跟丢了!”
“一帮没用的废物!上面可说了要不留活口,更何况是这娘们。要是这娘们跑了,我们没一个能有好下场。给我继续追,现在那娘们可是受了伤的,她跑不了多远,我还不信他奶奶的能逃得出我的掌心?”
“是!头!”
杂乱的马蹄声又响起来,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