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立刻起身,拱手道:“举手之劳而已,小生不敢自夸,又怎敢受此重赏。”
随即我也起身,却是一手拦住了阿竹:“哥,这是丞相的一番美意,我们还是不要推辞了。”
阿竹看着我,脸上写满惊讶与困惑。
我没有再理会他,对白丞相略施一礼:“谢丞相。”
待我们二人再次坐定,白丞相继续问到:“二位英雄在京城可有落脚之处?若是没有便在府上暂留几日可好?”
白雨洛闻言,目光殷切的看着阿竹。
阿竹略一思忖:“小生与舍妹在京城还有要事打听,留在丞相府,只怕不太方便。”
“哦?二位英雄不妨说说是何事,或许白某能助二位一臂之力。”
确实,如今白丞相在朝中的权势如日中天,府中家奴仆人更是数不胜数。若是他愿意提供帮助,相信过不了多久,清水镇变故的真相便能水落石出。
另一方面,白丞相在朝四十余年,深得顺帝、景帝两朝皇帝信任。为人处事精明,城府极深,犹如深渊洪潭,一不当心便能置人于死地,令人不寒而栗,我始终不能完全信任此人。
酒桌之下,我悄悄捏了捏阿竹的手,他也回握住我,只听他笑道:“市井小事罢了,又何须劳动丞相大驾,我们兄妹二人足矣。”
白雨洛面色黯淡下来,掩不住的失望神色。
自离开丞相府之后,我和阿竹在京城已经逗留了十余日。
客栈中,我手上拿着白雨洛刚送来的信,细细品读着。
这些日子中,白雨洛让丫鬟、家仆送来过几封书信,字里行间无非是对恩人的感激与思念之情,以及无法出府的感慨与无奈,并因此希望赵氏兄妹能多去府上看望她。
这便是深宅大院中的小姐么,和笼中之鸟无异,也难怪白雨洛当初是那样急迫想离家独自闯荡。
我又将信仔细的叠好,放在屋内的桌上,白雨洛的这些信十之八九是给阿竹看的吧。
这几日,京城下起了鹅毛大雪。
我打开了窗,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飞雪,寒风从窗外直灌进温暖的房内,我却好似一点都未察觉般的呆立在窗前。
长青山的冬季也下雪,却从没有像京城的雪下得这般豪爽,整个京城似乎被白雪所淹没,触目所及只有白色,不染尘埃的白色,看久了竟让人目眩。
长青山的雪只是细细粒粒的,像撒着糖霜,薄薄的覆盖在光秃的竹枝之上,一阵风吹过,坚韧的竹枝颤颤巍巍,将细雪又撒了下来,好似又下了一场雪。
一件裘衣披在我的肩头,我回过神来。
阿竹刚从客栈外回来,身上还带着寒气:“不要着凉了。”
看他的神色,想来今天也没有什么收获了。
我关上窗,握住阿竹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哈了两口气,然后又抬头朝着他明媚的笑了:“哥,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冬月初七,你的诞辰啊,笨猪。”
我娇嗔着将他拉至桌前坐稳,又转身步入屏风之后,取出一件物什,双手呈于阿竹面前:“这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
一把精钢制成的宝剑,长约3尺,却比那把长2尺有余的铁剑轻巧百倍。剑身有如鱼骨状的暗纹,下端以小篆雕刻着“风泣”二字,剑柄上缠绕着重重棉布,剑鞘为花梨木所制,仅镶嵌一颗绿色宝石,再无其他装饰。
阿竹抽剑出鞘,拿在手上仔细端详着,忍不住出声赞叹道:“好剑!”随即意识到了什么:“你收下白丞相的谢礼,便是为了能为我买下一把宝剑?”
我在阿竹对面坐下,看着他十分喜爱这宝剑的模样,由衷的感到高兴,却又装出思索的样子,微蹙着眉,单手托着腮:“倒也不是,我可想过几天大小姐的日子,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喜欢什么就买什么,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的享受一番。这住店,吃饭,玩乐,哪项不要银子?”
阿竹收起风泣剑,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我忽然察觉到自己失了言,忙道:“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笋儿说得对,如今我们在京城已经待了近半个月,这城内的大小街道都走了一遍,却没有任何线索。白丞相给的百两纹银总会有用完的时候,是该为以后的日子作打算的时候了。”
“那张生是不是故意说什么胡人商队,好让我们放松警惕,而实际上,那些都是他编造的呢?”
阿竹却摇了摇头:“张生目光敏锐,很有胆识,只可惜被仇恨蒙蔽双眼,走上了不归之路。他的话虽然不可全信,但也绝对不是口空白话,我想那些人应该是来了京城没错。”
我低下了头,内心之中也认同阿竹的说法,但若那些人已经到了京城,他们这半个月来的查找又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只怕这清水镇之事另有隐情。
夜渐渐深沉,阿竹搂着我,就像小时候那般哄我入睡。我静静的躺在阿竹怀中,听着阿竹坚实有力的心跳声,感觉一整天的烦恼都渐渐远去,心中十分平静安详。
阿竹的声音在胸膛中轻轻的回响,显得有些沉闷:“笋儿,现在的我们无依无靠,今后的日子该以什么为生,我们又该往哪里去,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倦意袭上赵笋的心头:“这不是哥的错。”
“笋儿,哥不想让你受一点苦啊。”
“有哥在的地方,笋儿就不会受苦。”
翌日,下了几天的雪终于停了,冬日的阳光给这个银白的世界镀上了一层暖意。
我欢快如小鹿般跃进厚厚的积雪之中,撰起一把雪,捏成球就往阿竹身上丢去。见雪球正中阿竹的胸膛,我还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阿竹一脸生气的表情,向我疾走几步作势要来打我。我信以为真,闭紧双眼,缩着头,等待着阿竹的处罚。
谁知,阿竹到我面前时却又笑了:“还是这么孩子气,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
他牵起我的双手放在掌心揉捏着,像对待一件宝物那般怜爱:“小心冻坏了。”
我吐了吐舌头,用抱歉的表情看着阿竹,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一起走出客栈。
今天,阿竹是要带我出去看戏。